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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大結局(下)-《九十年代家屬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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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這一生,沒有和年少時的伙伴們去看一次日出,那么青春就是不完整的。

    自從三亞之行,在海島上沒看到日出,沈歲進就一直把這件待辦事項,列為自己的心愿清單內容之一。

    一直到大三下學期結束的這個暑假,沈歲進終于和伙伴們敲定了行程日期,一起去完成他們的觀日出之旅。

    地點選在了妙峰山的玫瑰谷。

    出發這一天,沈歲進再三確認了天氣預報,確定明天一定會是一個天朗日清、艷陽高照的好日子。

    下午四點,從錦瀾院出發去玫瑰谷,加上晚高峰路上堵車時間,預計要兩小時左右才能到達。

    本來不想帶博士去山上的,段汁桃昨天剛帶它去寵物店剪了個圓頭,小造型可精神了。比熊不耐臟,去山上在草堆里隨便滾一圈,白棉花馬上能成黑心棉。

    架不住小家伙看見沈歲進和單星回把車從車庫里到出去時候,急的上躥下跳的樣子,段汁桃敲了敲車窗,無奈地把狗塞進:“你們倆還是把它帶上,這冤家,現在心眼可多了。哪回我得罪了它,就專門上我房間的床腿兒邊上尿尿。它這是報復我呢!”

    博士得償所愿,鉆進車里,一個勁兒的往沈歲進的懷里拱。

    “你們等等,我給它拿水壺和碗,裝點狗糧你們帶上?!倍沃肄D身回屋,去拿東西。

    等她取了東西出來,發現博士正在被單星回抓去丟在后排座位上。

    “你讓它一個人坐呀?”段汁桃把東西放到后備箱。

    “難道讓它一路坐在沈歲進的腿上?”他的副駕駛只給沈歲進坐,多一只狗都不許。

    單星回不客氣地把狗丟在了駕駛座后艙的位置上,瞟了一眼沈歲進腳邊的一大袋零食。

    狗坐在她腿上,一路堵車這么久,她也沒法兒吃零食啊?

    段汁桃囑咐了兩聲,讓他們往山上盤山公路開的時候慢一點兒,多注意安全。

    段汁桃揮著手道別,在他們漸漸駛離的后視鏡里,身影越來越小,直至最后消失不見。

    ****

    沈歲進在鼓搗手里的單反,準備調試一下光圈和焦距。

    如果行程順利,下午六點左右到達,就可以趕上日落,還能拍一組日落的照片。

    調試好之后,順手就翻起了相機里他們無數的合照。

    最近的相片存檔,是上個月薛岑個人音樂會那天,沈歲進又一次去為她助陣。

    這是薛岑大學生涯最后一次舉辦個人音樂會了。學分修滿,下學期她就要和游一鳴遠赴美國,開始他們的留學生涯。

    這次音樂會,薛岑選了許多懷舊主題和告別主題的曲子。

    作為特邀嘉賓,這一次,沈歲進一共和薛岑四手聯彈了三首曲子。

    壓軸的曲子,是李叔同的《送別》。

    那一天,氣氛實在有些太沉重了。

    一整場音樂會,沈歲進幾度潸然淚下。

    好朋友即將離開,這種熟悉的告別場景,讓她再一次想起了初中時候,和伙伴們分別時那種哽在心頭的難受感覺。

    那一晚,她請臺下的單星回,為她和薛岑拍了許多的照片留念。

    翻到她們四手聯彈《送別》的照片,雙人特寫的鏡頭里,沈歲進和薛岑的眼眶都是紅澀的。

    看著照片有點兒難過,車里的音樂電臺,不知道誰點了一首樸樹的《那些花兒》,更是讓即將離別的失落情緒,在沈歲進心里徹底泛濫開來。

    一個紅燈車停下來,單星回對她說:“給我撿一包妙脆角?!?

    順手把音樂電臺的頻率,很自然的調走。

    干嘛呢這是。

    還沒到真正分別的時候,沈歲進這就哭上了?

    “你要什么口味的?有番茄味的,燒烤味的?!鄙驓q進彎腰去夠腳邊的零食袋子。

    聽到塑料袋聲音響動,博士特別激動,沖前排的沈歲進汪了兩聲。

    汪:什么好吃的,我聽到了,快給我吃!

    “燒烤味的吧。給后面那家伙撕一根火腿腸?!?

    “火腿腸吃不好,太咸了,你老是慣著它。比熊的淚腺太發達了,一吃咸了就有淚痕,丑死了,兩道黑黢黢的淚痕掛下來,像只小老頭兒?!?

    “那給半根?”

    “四分之一吧,剩下的我吃。”

    其實兩人對狗都有點沒原則、沒底線的寵,明知道火腿腸對狗不好,但博士貪嘴,偶爾還是會縱容它一下。

    沈歲進在那啃博士剩下的火腿腸,啃了兩口覺得都是面粉味,還沒午餐肉好吃,就嫌棄地丟到單星回的嘴里:“火腿腸是用豬肉做的嗎?怎么一點肉星兒都沒吃出來?!?

    單星回嚇唬她:“誰知道呢。死豬病豬多的是,我在我們興州老家,就看見鎮上有人來我們村專收病豬死豬的,價格便宜?!?

    沈歲進看他嚼的不亦樂乎,讓他趕緊吐出來,還特地敲了一下他的背,“你有毛病呢,知道病豬死豬還往下咽?”

    紅燈秒數有點長,單星回都把大半根火腿腸啃完了,綠燈還沒變過來。

    他擰頭對她咧嘴一笑,笑容里藏著壞意。

    “剛剛干嘛呢你,相機壞了?鼓搗那么久?!眴涡腔孛髦蕟枴?

    “看照片呀,你的丑照。我手里可是有你無數的黑歷史,你對我客氣點兒哈!相機里都是呢?!?

    有去年春天一起去昆明的,有春夏之交去伊犁看薰衣草的,有去年冬天一起去瑞士滑雪的,有今年開春兒他載著她去周莊的。

    哦,還有他帶她去他老家興州的。

    他蹲在土灶前燒火,一直點不著柴火的蠢樣兒,她都不客氣地拍下來了。反正他什么丑樣兒,她相機里都有。

    看著她的情緒被調動了起來,單星回側著頭瞄了她一眼。

    傻姑娘真好騙。剛剛還那么傷心,照片翻著翻著都快感傷落淚了,這會兒功夫就被他哄好了。

    沈歲進給他撕了一包燒烤味的妙脆角,遞了一顆到他嘴里,“你們男的怎么老是喜歡燒烤味呀?我們女的就喜歡番茄味。我看游一鳴和陸威也是,你們每次吃妙脆角就只吃燒烤味的。”

    單星回:“酸甜口的不愛吃?!?

    博士蹲坐在后排,不服氣地汪了一聲:甭管什么口味的,我都愛!汪,快給本汪嘗一口!

    下午四點半之前路上還挺順暢,四點半之后路就開始慢慢堵起來了。

    沈歲進給薛岑打了個電話,問她到哪兒了。

    “接到陸威了嗎?還有多久到?”

    “接到了,路上呢,估計還要四十來分鐘吧。你都不知道咱們威威到底給咱們整了多大的陣仗!我的天,那燒烤架……還有那燒烤食材,光腌好的奧爾良料雞翅就三十來個。”

    沈歲進:“你車裝得下嗎?裝不下一會兒我們路上會合,你把東西勻一點到我們車上。”

    薛岑:“裝得下,我們游兒可是收納小達人,后備箱就沒他裝不下的東西?!?

    沈歲進:“那一會兒咱們山腳下見。”

    薛岑:“好?!?

    ****

    沈歲進和單星回的車,比薛岑他們晚到一點。

    快六點,夕陽已經開始準備沉下去。

    在山腳會合后,他們的車就一前一后開始在盤山公路上緩慢爬坡。

    天色塊暗了,不斷有騎行黨和機車黨迎頭下行。

    傍晚山里氣溫還算涼快,沈歲進讓單星回把車里的空調關了,干脆大敞著車窗吹山間撲來的風。

    山腳下的風還余有一絲絲的燥熱,等到了山頂,吹來的風居然還有一點兒涼意。

    來不及把車里的東西全都卸下來,他們下了車就趕去觀景臺那看夕陽。

    斜沉的巨日,把天幕都染成了鮮艷的橙紅色。

    單星回給博士套上牽引繩,下了車先帶它去撒尿。這家伙在車上憋了快兩個小時,下了車就跟瘋了一樣四處抬腿撒尿。

    沈歲進和薛岑先去觀景臺凸出去的位置那兒,扶著欄桿欣賞美景。

    沈歲進眺望著西沉的夕陽,感慨道:“日落和黃昏,山間與晚風,站在山頂看北京,一點兒不那么沉悶憋得慌了?!?

    這樣一個喜出望外的傍晚,足以把浪漫融化在每一個被夕陽眷顧的幸運兒心頭。

    人會像夕陽一樣,不自覺變得好溫柔。

    單星回帶博士遛了一圈回來,夕陽最后一絲光線,差不多快被吞沒了。

    他湊到沈歲進的身邊,問她:“看見這一幕,有沒有覺得,我們生而為人沒有白來這世上一遭?”

    沈歲進蹲下來揉了揉博士的小腦袋,仰望著面前的人,那張被夕陽燙紅的臉,心情也像這顏色一樣沸騰且輕松。

    “如果下學期永遠不會開學的話,我現在的心情能加倍的好?!?

    觀景臺的風正好,吹得沈歲進披散的頭發,在空中畫出了風的形狀。

    單星回嘆了口氣。

    他以為她要一直逃避下去,不愿意和他開口談這個問題呢。

    下學期大四開學,他就得回港大完成最后一學年的課業。他算過的,刨去中間一個暑假,以及中間的大小長假,再加上大四下學期基本上沒課,這樣算起來他們分開的時間,最多只有半年。

    但要命的是,下學期薛岑和游一鳴也得走。

    這樣一來,沈歲進身邊一下就少了三個重要的人。唯一剩下的陸威,還是個愣頭青,最近沉浸在失戀的痛苦里久久不能自拔。

    單星回真是服了,每回只要他一走,沈歲進身邊的人就上趕著東奔西走似的。這又不是多米諾骨牌,需要有連環反應踩踏嗎?

    夕陽沒光了,把單星回的心情連帶著一起沉了下去。

    他不知道該怎么去安慰沈歲進,他挺后悔為什么當初要跟單琮容去香港。他一丁點都不想沈歲進傷心難過。

    陸威拎著一盞照明的馬燈過來,看出他們倆臉上不對勁,順帶把狗給牽走了。

    陸威:“你們倆有話好好說,我們先去卸行李、搭帳篷、支燒烤架。”

    單星回:“你們先放著,我一會兒就過去收拾。”

    陸威瞥了他一眼:“你把我們公主哄好了再來,搭帳篷弄燒烤有咱們公主重要嗎?!”

    低頭對倔在沈歲進腿邊不肯走的博士吐槽:“蠢狗,你爹媽談判呢,一會兒就把你判了,看看你是歸爹還是歸媽。沒眼色,都快成單親家庭的留守兒童了,還待這兒呢!”

    單星回剛剛還被他整的挺感動,一下感激全部消失,又氣又笑地罵了他一聲“快滾”。

    天幕下,星野昭昭,他們站在觀景臺上許久都互相不說話。

    說點什么吧,逃避不是辦法。

    單星回在心里復盤了一遍腹稿,率先開口:“暑假快結束了,我回香港的機票還沒買。沈歲進,我知道你會難過,我也是。我們之間從來沒那股黏糊勁兒,彼此互訴衷腸說誰都離不開誰。但我心里清楚,我離不開你,我也不想離開。這個離開的日子,從我們重逢那一天起,我們就知道會來臨。但我們很默契,這兩年誰都沒開口談--------------麗嘉過這個問題?!?

    情到濃時,誰愿分別?

    “薛岑和游一鳴要走,你在薛岑個人音樂會那天,在后臺把自己哭成了一個傻逼。那時候我也哭了,不過眼淚沒讓你看見,轉身擦掉了。我看見你為薛岑他們掉的眼淚,心特別痛,甚至不敢去想,如果下學期我走了,你會把自己哭成什么樣兒?你想我的時候,我不在,這件事究竟會讓你多難過?我不懦弱,也不屑示弱,但只要一想到你會因為我難過,我心里就特別不是滋味,根本不愿意去深想這些。那感覺……就他媽像我是一個欺負了你的大混蛋!我知道的,你在我面前,會為薛岑哭、為游一鳴哭、為陸威哭,但你絕不會為我而哭,你怕你的眼淚會成為我的負擔。”

    沈歲進的面前是暮色山海。

    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其實早已淚流滿面,但卻倔強地把臉朝著曠野,不肯讓他看見自己難過的眼淚。

    她怕被拋下,就算知道這樣的離別只是暫時的,但她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難過和委屈。

    大學里,畢業季就是分手季。可她才大三,都還沒大四呢,就要經歷友情和愛情的又一次失散。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壓抑的初中時光。

    朋友和戀人,可以隨時離開,只有她被留在了原地。

    單星回知道她在哭,故意把她逗笑:“航空公司托運行李多少錢一斤啊?要不你減減肥,我把你打包一起運走得了?!?

    沈歲進破涕為笑,鼻涕都在氣孔里吹出了一個小泡泡。

    單星回掏了掏口袋,沒帶紙巾,干脆就把身上的t恤脫了,給她擦鼻涕和眼淚。

    “神經病吧!”沈歲進不要他的衣服。大晚上在山頂脫得上半身光溜溜,他還嫌自己不夠喂蚊子呢!

    “你快穿上。”邊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脫了衣服要干嘛。

    單星回聞了聞自己的衣服,“沒餿啊,下午才換的,一路還吹著空調,沒流汗。你聞,還有肥皂的香味?!?

    沈歲進把他湊過來的衣服推開,自己從口袋里拿出了面巾紙,擦起了眼角的殘淚。

    單星回見她有東西擦鼻涕眼淚了,就把t恤從頭上套了回去。

    “我沒讓你不去呀,香港而已,又不是外太空。你去了外太空,我也有辦法去看你。”沈歲進的臉上終于有了一點笑意。

    單星回有點好奇,“我去外太空,你怎么去看我?”

    沈歲進:“我買一個太空飛船,逃離地球去看你?!?

    單星回:惹不起。她說買,還真有可能買,并且有那個錢買。

    “老許不是要招你碩博連讀嗎?”沈歲進問他。

    單星回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這事兒他壓根沒和沈歲進說過。

    沈歲進白了他一眼,“你什么密碼我不知道,銀行卡密碼、□□密碼、游戲賬號密碼……變來變去就那幾個組合,有時候你還讓我幫你發郵件呢。老許在郵件里給你發的,我都看見了?!?

    單星回趕緊撇清關系:“這是他一廂情愿,我可沒答應他!你別急,我真只去大四一年,一畢業我就老老實實回來你身邊。”

    沈歲進眉眼燦燦:“我也要走,你回來我估計都不在了。”

    單星回怔?。骸澳闵夏膬??”

    看見他的反應,沈歲進笑得特別得意:“你們都走了,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课乙膊畈欢嗟瞄_始申請研究生學校了。”

    單星回有點緊張:“你要回美國?”她回美國,好遠……

    沈歲進昂起下巴看他:“為什么是美國?就不能是香港什么的嗎?”

    單星回呼吸一滯,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讀研究生要去香港……?”

    京大不挺好,這里是她土生土長的地盤。在這里,她既是公主、又是女王。

    沈歲進憤懣地拽起他的胳膊啃了一口,“老許那么牛,只上大課,不帶研究生,平時悶頭只搞學術,港大這都能容得下他,港大物理系他已經橫著走了。別人求不來的事情,你卻那么輕易地拒絕掉,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答應他的話,這輩子基本上就是他的關門弟子了。他這兩年拿了多少獎,都快沖刺諾貝爾獎了!你見蔣阿姨回回來北京旅游會老朋友,她哪次穿戴,不是一次比一次氣派?就今年五一來的那會兒,手上的祖母綠戒指大的喲,薛岑見了都想借去給她媽開開眼兒了?!?

    “但這不是你要去香港的理由?!彼凶约旱娜松瑳]必要為了他,選擇去香港。

    就像當初他聲嘶力竭在單琮容面前質問一樣:憑什么你的人生選擇,要把身邊無辜的人攪和進去?

    單星回太懂這種感受了。那種被迫的抉擇,甚至談不上是選擇,而只是一種妥協。

    一想起妥協這個窩囊至極的字眼,他一點不想沈歲進也被迫經歷。

    這家伙可真倔??!她去香港,是她心甘情愿,況且又不犧牲什么,怎么他就不能成為她的那個理由呢?

    “我要去,我想去?!本瓦@么簡單和霸道。

    誰攔著都不行!

    單星回挫敗的很無力,特別認真地和她說:“不許你任性胡鬧。你說你喜歡北京的氣候,干燥不會老是陰雨連綿。香港又悶又熱,你會討厭的。”

    沈歲進對著這樣一個犯倔的人,脾氣像非牛頓流體一樣,遇硬則硬。

    她直接搬出了殺手锏,她知道只要她說出那句話,一直藏在她心里的那句話,他就會頃刻間潰不成軍。

    她太了解他了,永遠知道他的軟肋在哪。

    “單星回,很多時候你的記性好到可怕。我跟你說過我喜歡北京,喜歡北京的氣候,喜歡北京的胡同和巷子,喜歡北京的大學,喜歡這里的焦圈兒和豆汁兒……但你想過沒有,我之所以會愛上這座城市,是因為這座城市里,住了我愛著的人們……”

    她用特別的誠摯的目光,去滌蕩他內心最后一寸堅韌:“一個人,一座城。我會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

    從前她愛紐約、愛洛杉磯、愛夏威夷,因為那里有她的爸爸媽媽,有她童年的足印。

    但現在,她只想好好愛身邊的人,愛那些真實可以把握的人。他們不活在記憶里,不被想象出來的情緒所掌控,而是真真實實地存在在自己身邊,具象的人。

    香港——她一定會愛上,因為那里有她這輩子非他不可的人。

    那天晚上,他們在天幕下燒烤、游戲廝殺,鬧哄哄之后還組了一個安靜的交心局。

    他們在彼此最美好的青春時光里,互相訴說著喜悅和淚水。

    舉起一罐罐的扎啤,敬繁星、敬夏夜、敬群山、敬自己、敬理想……

    互相肩搭著肩、背勾著背,在山頂頌唱著青春的歌謠。

    歲月真是美好啊,一個終生難忘的青春之夜,一個永遠不復再來的悲喜夢之夜,就這樣發生在玫瑰谷的山巔。

    少年們滾燙而真誠的心,就像山間初升的旭日一樣光輝奪目。

    熬過沉寂的黑夜,流過苦痛離別的淚水,你看,紅太陽又一次升起了。

    日光朗朗,一切都是嶄新的樣子,溫暖、充滿希冀。

    他們有理想、有朝氣,他們稚嫩卻充滿熱忱,他們還不足以成熟地成為時代的掌舵人,卻一定是每個時代最先吹起號角的揚帆人。

    少年們鮮衣怒馬,時光在他們身上不會荒廢,只會成為愛情與友情的絕對。

    青春會失散,但刻在心間的伙伴不會。

    這一次,他們揚帆啟程,勇敢地去擁抱這個世界。

    他湊到沈歲進的身邊,問她:“看見這一幕,有沒有覺得,我們生而為人沒有白來這世上一遭?”

    沈歲進蹲下來揉了揉博士的小腦袋,仰望著面前的人,那張被夕陽燙紅的臉,心情也像這顏色一樣沸騰且輕松。

    “如果下學期永遠不會開學的話,我現在的心情能加倍的好。”

    觀景臺的風正好,吹得沈歲進披散的頭發,在空中畫出了風的形狀。

    單星回嘆了口氣。

    他以為她要一直逃避下去,不愿意和他開口談這個問題呢。

    下學期大四開學,他就得回港大完成最后一學年的課業。他算過的,刨去中間一個暑假,以及中間的大小長假,再加上大四下學期基本上沒課,這樣算起來他們分開的時間,最多只有半年。

    但要命的是,下學期薛岑和游一鳴也得走。

    這樣一來,沈歲進身邊一下就少了三個重要的人。唯一剩下的陸威,還是個愣頭青,最近沉浸在失戀的痛苦里久久不能自拔。

    單星回真是服了,每回只要他一走,沈歲進身邊的人就上趕著東奔西走似的。這又不是多米諾骨牌,需要有連環反應踩踏嗎?

    夕陽沒光了,把單星回的心情連帶著一起沉了下去。

    他不知道該怎么去安慰沈歲進,他挺后悔為什么當初要跟單琮容去香港。他一丁點都不想沈歲進傷心難過。

    陸威拎著一盞照明的馬燈過來,看出他們倆臉上不對勁,順帶把狗給牽走了。

    陸威:“你們倆有話好好說,我們先去卸行李、搭帳篷、支燒烤架。”

    單星回:“你們先放著,我一會兒就過去收拾。”

    陸威瞥了他一眼:“你把我們公主哄好了再來,搭帳篷弄燒烤有咱們公主重要嗎?!”

    低頭對倔在沈歲進腿邊不肯走的博士吐槽:“蠢狗,你爹媽談判呢,一會兒就把你判了,看看你是歸爹還是歸媽。沒眼色,都快成單親家庭的留守兒童了,還待這兒呢!”

    單星回剛剛還被他整的挺感動,一下感激全部消失,又氣又笑地罵了他一聲“快滾”。

    天幕下,星野昭昭,他們站在觀景臺上許久都互相不說話。

    說點什么吧,逃避不是辦法。

    單星回在心里復盤了一遍腹稿,率先開口:“暑假快結束了,我回香港的機票還沒買。沈歲進,我知道你會難過,我也是。我們之間從來沒那股黏糊勁兒,彼此互訴衷腸說誰都離不開誰。但我心里清楚,我離不開你,我也不想離開。這個離開的日子,從我們重逢那一天起,我們就知道會來臨。但我們很默契,這兩年誰都沒開口談--------------麗嘉過這個問題?!?

    情到濃時,誰愿分別?

    “薛岑和游一鳴要走,你在薛岑個人音樂會那天,在后臺把自己哭成了一個傻逼。那時候我也哭了,不過眼淚沒讓你看見,轉身擦掉了。我看見你為薛岑他們掉的眼淚,心特別痛,甚至不敢去想,如果下學期我走了,你會把自己哭成什么樣兒?你想我的時候,我不在,這件事究竟會讓你多難過?我不懦弱,也不屑示弱,但只要一想到你會因為我難過,我心里就特別不是滋味,根本不愿意去深想這些。那感覺……就他媽像我是一個欺負了你的大混蛋!我知道的,你在我面前,會為薛岑哭、為游一鳴哭、為陸威哭,但你絕不會為我而哭,你怕你的眼淚會成為我的負擔?!?

    沈歲進的面前是暮色山海。

    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其實早已淚流滿面,但卻倔強地把臉朝著曠野,不肯讓他看見自己難過的眼淚。

    她怕被拋下,就算知道這樣的離別只是暫時的,但她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難過和委屈。

    大學里,畢業季就是分手季。可她才大三,都還沒大四呢,就要經歷友情和愛情的又一次失散。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壓抑的初中時光。

    朋友和戀人,可以隨時離開,只有她被留在了原地。

    單星回知道她在哭,故意把她逗笑:“航空公司托運行李多少錢一斤啊?要不你減減肥,我把你打包一起運走得了。”

    沈歲進破涕為笑,鼻涕都在氣孔里吹出了一個小泡泡。

    單星回掏了掏口袋,沒帶紙巾,干脆就把身上的t恤脫了,給她擦鼻涕和眼淚。

    “神經病吧!”沈歲進不要他的衣服。大晚上在山頂脫得上半身光溜溜,他還嫌自己不夠喂蚊子呢!

    “你快穿上。”邊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脫了衣服要干嘛。

    單星回聞了聞自己的衣服,“沒餿啊,下午才換的,一路還吹著空調,沒流汗。你聞,還有肥皂的香味?!?

    沈歲進把他湊過來的衣服推開,自己從口袋里拿出了面巾紙,擦起了眼角的殘淚。

    單星回見她有東西擦鼻涕眼淚了,就把t恤從頭上套了回去。

    “我沒讓你不去呀,香港而已,又不是外太空。你去了外太空,我也有辦法去看你。”沈歲進的臉上終于有了一點笑意。

    單星回有點好奇,“我去外太空,你怎么去看我?”

    沈歲進:“我買一個太空飛船,逃離地球去看你?!?

    單星回:惹不起。她說買,還真有可能買,并且有那個錢買。

    “老許不是要招你碩博連讀嗎?”沈歲進問他。

    單星回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這事兒他壓根沒和沈歲進說過。

    沈歲進白了他一眼,“你什么密碼我不知道,銀行卡密碼、□□密碼、游戲賬號密碼……變來變去就那幾個組合,有時候你還讓我幫你發郵件呢。老許在郵件里給你發的,我都看見了?!?

    單星回趕緊撇清關系:“這是他一廂情愿,我可沒答應他!你別急,我真只去大四一年,一畢業我就老老實實回來你身邊?!?

    沈歲進眉眼燦燦:“我也要走,你回來我估計都不在了?!?

    單星回怔?。骸澳闵夏膬??”

    看見他的反應,沈歲進笑得特別得意:“你們都走了,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我也差不多得開始申請研究生學校了?!?

    單星回有點緊張:“你要回美國?”她回美國,好遠……

    沈歲進昂起下巴看他:“為什么是美國?就不能是香港什么的嗎?”

    單星回呼吸一滯,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讀研究生要去香港……?”

    京大不挺好,這里是她土生土長的地盤。在這里,她既是公主、又是女王。

    沈歲進憤懣地拽起他的胳膊啃了一口,“老許那么牛,只上大課,不帶研究生,平時悶頭只搞學術,港大這都能容得下他,港大物理系他已經橫著走了。別人求不來的事情,你卻那么輕易地拒絕掉,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答應他的話,這輩子基本上就是他的關門弟子了。他這兩年拿了多少獎,都快沖刺諾貝爾獎了!你見蔣阿姨回回來北京旅游會老朋友,她哪次穿戴,不是一次比一次氣派?就今年五一來的那會兒,手上的祖母綠戒指大的喲,薛岑見了都想借去給她媽開開眼兒了?!?

    “但這不是你要去香港的理由。”她有自己的人生,沒必要為了他,選擇去香港。

    就像當初他聲嘶力竭在單琮容面前質問一樣:憑什么你的人生選擇,要把身邊無辜的人攪和進去?

    單星回太懂這種感受了。那種被迫的抉擇,甚至談不上是選擇,而只是一種妥協。

    一想起妥協這個窩囊至極的字眼,他一點不想沈歲進也被迫經歷。

    這家伙可真倔?。∷ハ愀?,是她心甘情愿,況且又不犧牲什么,怎么他就不能成為她的那個理由呢?

    “我要去,我想去?!本瓦@么簡單和霸道。

    誰攔著都不行!

    單星回挫敗的很無力,特別認真地和她說:“不許你任性胡鬧。你說你喜歡北京的氣候,干燥不會老是陰雨連綿。香港又悶又熱,你會討厭的。”

    沈歲進對著這樣一個犯倔的人,脾氣像非牛頓流體一樣,遇硬則硬。

    她直接搬出了殺手锏,她知道只要她說出那句話,一直藏在她心里的那句話,他就會頃刻間潰不成軍。

    她太了解他了,永遠知道他的軟肋在哪。

    “單星回,很多時候你的記性好到可怕。我跟你說過我喜歡北京,喜歡北京的氣候,喜歡北京的胡同和巷子,喜歡北京的大學,喜歡這里的焦圈兒和豆汁兒……但你想過沒有,我之所以會愛上這座城市,是因為這座城市里,住了我愛著的人們……”

    她用特別的誠摯的目光,去滌蕩他內心最后一寸堅韌:“一個人,一座城。我會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

    從前她愛紐約、愛洛杉磯、愛夏威夷,因為那里有她的爸爸媽媽,有她童年的足印。

    但現在,她只想好好愛身邊的人,愛那些真實可以把握的人。他們不活在記憶里,不被想象出來的情緒所掌控,而是真真實實地存在在自己身邊,具象的人。

    香港——她一定會愛上,因為那里有她這輩子非他不可的人。

    那天晚上,他們在天幕下燒烤、游戲廝殺,鬧哄哄之后還組了一個安靜的交心局。

    他們在彼此最美好的青春時光里,互相訴說著喜悅和淚水。

    舉起一罐罐的扎啤,敬繁星、敬夏夜、敬群山、敬自己、敬理想……

    互相肩搭著肩、背勾著背,在山頂頌唱著青春的歌謠。

    歲月真是美好啊,一個終生難忘的青春之夜,一個永遠不復再來的悲喜夢之夜,就這樣發生在玫瑰谷的山巔。

    少年們滾燙而真誠的心,就像山間初升的旭日一樣光輝奪目。

    熬過沉寂的黑夜,流過苦痛離別的淚水,你看,紅太陽又一次升起了。

    日光朗朗,一切都是嶄新的樣子,溫暖、充滿希冀。

    他們有理想、有朝氣,他們稚嫩卻充滿熱忱,他們還不足以成熟地成為時代的掌舵人,卻一定是每個時代最先吹起號角的揚帆人。

    少年們鮮衣怒馬,時光在他們身上不會荒廢,只會成為愛情與友情的絕對。

    青春會失散,但刻在心間的伙伴不會。

    這一次,他們揚帆啟程,勇敢地去擁抱這個世界。

    他湊到沈歲進的身邊,問她:“看見這一幕,有沒有覺得,我們生而為人沒有白來這世上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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