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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獨讓她感覺有些意外的是原來創(chuàng)世神也是下圍棋的。又或者……是特意選擇了她所能理解的東西？

    她一如既往穿著連衣裙不方便盤膝，便十分乖巧地跪坐下來。而面前的拉馬克伸手指向兩人中間，曲蕓便發(fā)現(xiàn)那里有一架棋桌。

    她十分確信拉馬克并未穿越空間取來什么，那棋桌原本就在那里，只是現(xiàn)在展現(xiàn)出她可以理解的形態(tài)。

    又或者……在那里的可以是任何東西，只是現(xiàn)在展現(xiàn)出了被定義為“棋桌”的一面。

    曲蕓不多計較，畢竟比棋桌更重要的問題云屯霧集，便是提問也要有個順序。她既不問規(guī)則也不問勝負有何影響，伸手便取出一枚黑子點下。

    “17c，起手三三？這對于你而言應當算是十分古老的定式了吧？以退為進，一上來就打定主意露出破綻來觀察我么？還是說……你覺得這局棋的結(jié)果并不重要？”拉馬克笑盈盈地落白子在16r小目上，語氣中的輕松讓人不寒而栗。

    “小目嗎？明明如此保守，卻用自己的名字創(chuàng)造出這么一個推著人進化的游戲來。依子是否可以認為……你是個虛偽的家伙呢？

    至于勝負，你不必擔心依子不認真，也沒必要試圖施壓。無論輸棋意味著輸?shù)羯€是靈魂都任由你發(fā)落便是。落子無悔，是對局最基本的氣度吧？

    即便玩笑，也會全力以赴，因為……依子的職業(yè)可是玩家啊！”曲蕓掛著比拉馬克更加燦爛的笑容，從容將第二手落在了4q的星上，絲毫不為拉馬克的語氣所動。

    “你不用試探我。游戲存在很久了，久到你難以想象的時代。它既不是由我所創(chuàng)造，也不屬于我個人所有。我只是……這一代的管理者而已。”拉馬克說著，第二手依舊中規(guī)中矩地落在3d小目上。

    “是拉（ra）創(chuàng)造的？”曲蕓持子未落，嘴角勾起一絲狡黠的笑意。

    “是，”拉馬克坦然答道：“還有盤古，耶和華，尤彌爾，提亞馬特，阿胡拉馬茲達，卡俄斯，古庫馬茨……如果你研究過人類歷史，就應該熟悉這些名字。無論你來自哪一個世界。”

    “為什么？”曲蕓沒有明說，她清楚拉馬克能聽懂她問的是指游戲的存在。

    “我沒有權(quán)力回答這個問題。”拉馬克答得毫無遲疑。

    “即便你是這一代的管理者？”曲蕓眨眨眼睛。

    “即便我是這一代的管理者。”拉馬克頷首，伸手示意曲蕓落子。

    然后，他的雙眸便微微張大起來。因為就在對面，曲蕓笑瞇瞇將第三子落在了棋盤正中的天元位上。

    “即便知道這盤棋很重要，還敢這樣亂來。應該說……不愧是你么？”拉馬克笑著搖了搖頭，手上不停：“這一手讓我想起了你為最后一戰(zhàn)做的布局。

    我本以為你會用歐里庇得斯之淚打向太陽得到那五分之一個恒火單位的能源，卻不想你居然為了對付煒忉尊那老小子眼都不眨就把唯一一炮打到艦隊那邊去了。

    更出人意料的是，你在本已勝券在握的局勢下主動放棄了生機，最后居然還能從敵人那里借來啟動魔法的第二條條件。

    恐怕統(tǒng)帥到最后都沒能想通你們真正的資源全都用在了荊虹號而非歐里庇得斯之淚上。可以承受滅星級蟲洞發(fā)生器一擊的能量吸引轉(zhuǎn)換設(shè)備……嘖嘖，你真該看看瑪塔爾那些主教最后一瞬臉上的表情。

    現(xiàn)在回想，特意把統(tǒng)帥的安排透露給你，應當是沒什么必要的。畢竟這個情報唯一發(fā)揮的作用就只被你用在新燕都一戰(zhàn)上保全了龍隱界地表的大多數(shù)生靈。

    那場戰(zhàn)斗于你于我，于【清算】的結(jié)果都毫無意義。恐怕唯一的價值也就只是讓你心中對某人的約定感到一絲滿足吧？”

    曲蕓緊跟著落子，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眼中卻十足的興奮：“梅迪亞娜的醉生夢死……應該說真不愧是當代最偉大的創(chuàng)世神么？居然騙一個藍袍法師去施展九環(huán)魔法，最后居然還成功了。我們兩個或許是諸天萬域最瘋狂的兩個瘋子了。

    你讓解圍之神透露出借助神器越級施法的秘密，其實為的就是第四條，讓依子失去‘我’吧？把依子弄來這里，對你究竟有什么好處？難道就是缺個人陪你下棋不成？

    丑話說在前面，從進化的角度來講依子的大腦或許確實可以算是達到底層宇宙的極致了，但圍棋這玩意能贏過依子的人可多了去了。萬事萬物皆有其理，沒有道理一個所謂的天才上手就能勝過那些投注了畢生精力的鉆研者。

    不過有一說一，當時在謝帕德之塔中收割一整個世界所有靈魂的感覺……依子確實喜歡。那感覺宛若白駒過隙，但卻足以讓人窺見許多難以想象的奧秘了。”

    這次拉馬克落子時沒有去接曲蕓的話，而是開始自顧自傳達他想要講的事情：“你可聽過一句話？說是……諸天萬域，只有人類。”

    曲蕓默默點頭。拉馬克則繼續(xù)講了下去：“這話算不上是真理，但也差不多的。粗略計算，每七千八百萬種智慧生命中，只有一種不算是人類，而是真正按照達爾文那一套理論自行進化出來的。

    那家伙可是和留給你神器的那三位一樣，土生土長的底層宇宙住民。在認真研究過我那用進廢退的真理后，仍舊提出了適者生存的假說。

    他看不透，而你們大多數(shù)人更愿意信他，便是由于對‘人類’定義而產(chǎn)生的誤區(qū)了。”

    “所以說……依子曾經(jīng)見過的那些大蘑菇蕈人，頭上頂著馬賽克的怪物，華麗麗的血族，動物王國里的四維生靈們?nèi)际侨祟悾咳祟悾踔量梢园ā垼?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依子的經(jīng)歷也太過特別了吧？就那么稀少的原生智慧物種全都被依子碰上了？難道這也算是你這現(xiàn)任管理者的特殊關(guān)照么？”

    拉馬克微微點頭，接著又搖頭道：“我可沒干涉過你的游戲。那些確實都是人類，唯獨除了悖影產(chǎn)物不是，它們也算不上智慧生命。悖影是世界破碎扭曲的產(chǎn)物，對你們而言，終究只是一種自然現(xiàn)象。

    當然，就像我剛剛說的，這取決于‘人類’的定義。作為一位點燃恒火的神祇，你認為自己現(xiàn)在算是人么？你家那條進化出一身變色鱗片的小蜥蜴又算是什么呢？

    你們中的大多數(shù)應選者喜歡購買現(xiàn)成的進化圖譜去走那些前人走過的道路。你有沒有想過，當足夠多的人沿著一條道路走到足夠遠的距離后會發(fā)生什么嗎？”

    曲蕓暗自點頭。雖然之前并未察覺過這一點，但這樣的結(jié)論卻也算不得太過超出她的預期。

    拉馬克用進廢退的進化論之所以是真理，正是由那些早已失去了本來樣貌，演變成新的種族的人類作為證據(jù)所支持的啊。

    這一點，若未曾應選進入游戲，未曾走到神的高度，恐怕真的很難理解，更不可能自己想到。

    “我還聽過另一句話：‘地球是一切宇宙的核心’。想必，也是同樣的道理吧？”曲蕓陷入長時間的沉思，邊安靜落子，邊出神地看向遠方的虛空。許久后，卻冷不丁冒出了這么一句。

    “沒想到你居然能想到那里，這本不是我現(xiàn)在應當告訴你的。你能想到，是因為藍色空間號的世界？

    斷層的應選者，跑路的世界神，被輕易打穿的宇宙壁障，已經(jīng)毀滅的地球……你注意到了那里拉馬克游戲的限制與諸多保護性屏蔽都失效和不穩(wěn)定了，所以意識到那是一個末世宇宙？”

    說著，拉馬克的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如果想要救那幾位小朋友的話，離開這里之后，你可得趕快了。如果在上面進化得順利，你應該還來得及找到拯救她們的辦法。”

    “我認輸。”曲蕓突然兩手一攤道。

    “哈？”拉馬克一愣。就算趕時間，也不急在這一盤棋上吧？

    “哈什么？你還看不出來么？無論用哪套規(guī)則計算，黑子都沒有余地翻盤了。下到現(xiàn)在我也看出來了，你根本就是臺計算機吧？絕對不會犯錯誤的。這樣到宮子結(jié)束，我們至少差了一目半，你肯定也看出了不是么？”

    拉馬克聞言皺起眉頭：“不，我的意思是，你這么爽快認輸，就不擔心輸了棋之后的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曲蕓不懷好意地笑著：“你自己都說了，還需要依子去上界進化下去呢。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打得什么算盤，但總不可能在這里把人家怎么樣了吧？”

    拉馬克聞言不禁再次露出苦笑。憑心而論，和這位音樂家在一起的時候他的思維永遠是落在后面被牽著走的那一個，即便他是那個當世最偉大的神祇。

    “你知道我為什么和你對坐而弈么？”

    “想看看經(jīng)驗與創(chuàng)意之外，依子智慧的極限所在？”曲蕓厚顏無恥地講出大實話。

    “犯不著，你的游戲我關(guān)注過太多了。而且我問的不是為什么和你下棋，而是問為什么要和你【對坐】而弈。”

    曲蕓眼睛一亮：“因為無論在怎樣的局中，依子都一定會是那個執(zhí)棋者，即便在別人眼中只是一枚棋子的時候。

    連這一點都能注意到，看來你這創(chuàng)世神還挺閑的嘛。”

    拉馬克撇撇嘴，衣袖一撩便抹去了棋盤上的棋子：“我們再下一局。”

    曲蕓點頭，起手落子：“剛剛開局那三手，不是看不起你。而是和你們這些古神對弈，中規(guī)中矩的路子是不可能贏的。看似胡鬧，實際上卻是依子唯一的生路呢。

    當時孤注一擲對煒忉尊開火的時候依子就一直在等，等著看到什么程度你才會對他出手。結(jié)果看來我們底層宇宙的視野還是太窄了，就算拼盡全力，也無法動搖上位者的決斷。

    不過這種感覺倒是并不讓人討厭。總要有些什么未知等著去發(fā)掘，世界才會變得有趣起來不是么？

    像你們這種看破一切的近乎全知全能的老家伙，恐怕也就只有在依子這種異類身上的變數(shù)中找找樂子了不是么？”

    拉馬克聞言無動于衷，面色沉穩(wěn)地開始落子，但下的地方卻讓曲蕓蹙眉：“你似乎覺得……我和至高神圣裁判團是敵人？

    這樣的話，你恐怕錯了。我們的關(guān)系更像是……嗯，就像你和那個叫做李宗的小家伙吧。

    簡而言之，他們越權(quán)了，所以我?guī)土四恪！?

    曲蕓暗自吃驚，不是因為拉馬克與裁判團的關(guān)系，而是因為他居然知道李宗。這說明對面的家伙對自己在意的程度遠飛他愿意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

    身為近乎全知全能的頂級存在，那位對她的看中遠要比她想的更加認真。這已經(jīng)不是職責或興趣，而是必然摻雜了主觀的訴求。

    看到曲蕓隱藏在平靜后的一絲漣漪，拉馬克意識到自己又被看穿了，干脆直入主題：“一個時代曾經(jīng)在巨龍們的合唱中終結(jié)，對于那首龍族的賦格，我至今記憶猶新。

    在一切世界的最底層，你們的宇宙中曾經(jīng)誕生過三個了不起的家伙。他們向你一樣才華橫溢，無法無天，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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