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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藥的兒子專程過來給我報(bào)喪送藥，就是為了不讓我再跑一趟。可拿著這沉甸甸的藥，我仿佛能看見老藥那顆熾熱的心，這個相識了二十多年的老朋友，重情重義，直到臨死的時候，還惦記著我以后會沒有藥材可用。

    我要送他最后一程。

    我立刻跟老藥的兒子啟程，趕到了百草村。老藥的親朋不多，我和他兒子趕到，就正式開始下葬。

    我的心情很沉重，人就是這樣，很多道理，其實(shí)自己心里清楚，譬如說生老病死，誰都不能避免，誰都不能逃脫，但事情真正擺到面前時，總是跨不過自己留給自己的那道坎兒。

    我在百草村留了兩天，等到老藥入土為安之后才離開。走出百草村很遠(yuǎn)，我回頭看了看，當(dāng)時和落月分別時的那種感受，又一次襲上心頭。

    有些人，見了這一面之后，就永遠(yuǎn)沒有再見的機(jī)會。

    我回了小盤河，在這里過了一段安靜的生活，小盤河很平靜，沒有發(fā)生任何意外。閑暇的時候，我會到河道邊兒去走一走，看一看。

    滾滾大河向東流淌，千百年都未曾平息過，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因?yàn)檫@條大河而生，又因?yàn)檫@條大河而死。

    我拿著手里的旱煙袋，一邊慢慢的抽煙，一邊信步朝北走去。偶爾能見到忙碌在大河兩岸的人們，他們世世代代生活在此，不管這條河給他們帶來了多少患難，可他們總是不愿離開，只因?yàn)檫@是家園，也是故土。

    滴滴……

    正當(dāng)我眼神恍惚，望向大河的時候，一陣滴滴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路。抬眼一看，我看到河灘那邊的小路上，開來一輛車子。我離開過大河灘，見識過外面的世界，我知道這種車子叫做汽車，是那些大城里面達(dá)官貴人才能坐的東西。在我們偏遠(yuǎn)的河灘，罕見之極。

    我瞇著眼睛，朝那輛車子看了看，車子開到不遠(yuǎn)處的時候停了下來，車門一開，從里面鉆出來一個人。

    這個人穿著尋常的衣服，看不出有什么富貴氣，不過，當(dāng)我看見這個人的臉龐時，感覺到了些許的訝異。

    這個人的歲數(shù)比我稍稍大了一點(diǎn)，精瘦干練，我不可能看錯，這個坐著汽車來到河灘的人，就是當(dāng)年三十六旁門的頭把，黃沙場胡家的胡刀。

    上一次見到胡刀，還是很多年前，我記得那時候他從了軍，手下還帶著一票兵爺。轉(zhuǎn)眼這么多年過去，胡刀沒有穿軍裝，他當(dāng)時就和我說過，有一個什么河務(wù)局，專管大河灘的事情，他要到河務(wù)局去辦差。

    我看見了胡刀，胡刀也看見了我，我們都是有眼力的人，盡管這么多年不見，卻不會認(rèn)錯人。他也有一點(diǎn)驚訝，不過隨即鎮(zhèn)定下來，大踏步的朝這邊走。

    “我們有很久都沒有見面了。”胡刀的語氣溫和，當(dāng)年，他也是個倔強(qiáng)沖動的少年，只不過二十多年的歲月，足以把一個人身上的棱角磨去：“看你的樣子，應(yīng)該過的不錯。”

    “還好，起碼沒有丟命。”我拿著煙袋，慢慢的裝了一鍋煙，同時暗中打量著胡刀，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意圖。

    “你還是七門的人，對嗎？”胡刀走到我跟前，沒有什么敵意，就如同多年未見的朋友：“從上次咱們見面之后，我離開了很多年，最近剛剛回來，我又回了河務(wù)局。”

    “挺好，那個河務(wù)局，跟以前的河道衙門一樣，都是官差，都是官老爺。”

    “陳六斤，我以為你是為數(shù)不多的能懂我的人。”胡刀笑了笑，說道：“如果我貪圖高官厚祿，我就不會離開三十六旁門，我去河務(wù)局，只是因?yàn)椋蚁胱屵@條大河平安無事，我想讓所有大河兩岸的人都能好好活著。”

    “志向遠(yuǎn)大，心懷天下。”

    “不光我這么想，你不是也這么想的嗎？如果不是抱著這個念頭，你不會奔走了這么多年。我們各有各的路，可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我年過不惑，少年時那些夢想，都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我只想完成心里的這個夙愿。”

    我相信胡刀，我相信他說的是真的，世上就是有這么一種人，甘愿丟下舒適安定的生活，去走一條別人都看不懂也理解不了的路。

    “陳六斤，我有幾句話，想勸勸你。”胡刀從身上取出一個小酒壺，說道：“我們是有同樣的目的，可我們走的路卻不一樣，河鳧子七門和三十六旁門為了這條大河，已經(jīng)爭斗了太久，死傷者不計(jì)其數(shù)。我們挽救大河，是為了讓更多的人活下來，而不是以此為契機(jī)，釀成不必要的殺戮。陳六斤，你和你的同門，放手吧，把這些事情交給我們河務(wù)局來做，如果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看到最好的結(jié)果。”

    “交給河務(wù)局來做？”我搖搖頭：“以前河道衙門的事情，我聽說過一些，官老爺每年從上面拿了錢，九成歸了自己，剩下一成拿去修河，修來修去，年年水患不定。把希望寄托在河務(wù)局，你覺得，我能放心嗎？”

    “一切都會改變的，現(xiàn)在不是以前，以后也不是以前，我們是河務(wù)局，不是前清的河道衙門。”

    “胡刀，我敬你的為人，可如你所說，我們各走各的路。”我抽著旱煙，轉(zhuǎn)身就要離去。

    “等等！”胡刀緊走了兩步追上我，自己想了想：“人各有志，我不勉強(qiáng)你，我們出身不同，立場不同，但我知道陳六斤是條響當(dāng)當(dāng)?shù)臐h子，這酒，我敬你。”

    胡刀咕咚咕咚喝了兩口酒，然后把小酒壺遞給我。

    “胡刀，我也敬你。”我也跟著喝了兩口，再沒有停留，邁著大步走了。

    我繼續(xù)回歸了平淡的生活，孫世勇期間來看過我，說了些外界的情況。紫瞳果然走了，遠(yuǎn)離了大河灘，三十六旁門沒有頭把，也沒有西邊的人管轄，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一盤散沙，各自為政，誰也不服誰，誰也調(diào)動不了誰。如此混亂的局面，其實(shí)對我們很有利，三十六旁門人多勢眾，不過如果沒有一個強(qiáng)有力的統(tǒng)領(lǐng)，也難成大事。

    孫世勇說，河灘可能要平靜很長一段時間，我們七門的人所要做的，就是保存實(shí)力，靜觀其變。

    我明白孫世勇的話，暫時平靜，不代表永遠(yuǎn)平靜，該來的，總歸還是會來。

    我把精力都放在撫養(yǎng)小近水身上，小近水長大了一點(diǎn)，雖然不會說話，不過已經(jīng)開始學(xué)著蹣跚走路。

    我還是那個打算，不教他認(rèn)字，不教他練功夫，只讓他做個普通人。我自己的身體還很好，至少再撐個二三十年也沒問題，如果可以的話，小近水要承擔(dān)的一切，我都愿意替他承擔(dān)。

    我抱著小近水，走到了大河邊，他還不會說話，肯定也聽不懂我的話。不過，也就是這種時候，我才能把心里想說的話說出來，如果真等他長大了，聽懂了，我就不能說，也不想說了。

    “孩子，你看看，這就是咱們的大河。”我指著遠(yuǎn)處的大河，對小近水說道：“你的祖輩，你太爺爺，都是因?yàn)檫@條大河死的，可能有一天，你爺爺，你爹，也要因?yàn)檫@條大河死去……”

    “咿呀……”小近水肯定聽不懂我說什么，可是當(dāng)我對他說出這些的時候，他稚嫩的小臉上，表情竟然肅穆了起來。

    全書完

    “陳六斤，我以為你是為數(shù)不多的能懂我的人。”胡刀笑了笑，說道：“如果我貪圖高官厚祿，我就不會離開三十六旁門，我去河務(wù)局，只是因?yàn)椋蚁胱屵@條大河平安無事，我想讓所有大河兩岸的人都能好好活著。”

    “志向遠(yuǎn)大，心懷天下。”

    “不光我這么想，你不是也這么想的嗎？如果不是抱著這個念頭，你不會奔走了這么多年。我們各有各的路，可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我年過不惑，少年時那些夢想，都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我只想完成心里的這個夙愿。”

    我相信胡刀，我相信他說的是真的，世上就是有這么一種人，甘愿丟下舒適安定的生活，去走一條別人都看不懂也理解不了的路。

    “陳六斤，我有幾句話，想勸勸你。”胡刀從身上取出一個小酒壺，說道：“我們是有同樣的目的，可我們走的路卻不一樣，河鳧子七門和三十六旁門為了這條大河，已經(jīng)爭斗了太久，死傷者不計(jì)其數(shù)。我們挽救大河，是為了讓更多的人活下來，而不是以此為契機(jī)，釀成不必要的殺戮。陳六斤，你和你的同門，放手吧，把這些事情交給我們河務(wù)局來做，如果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看到最好的結(jié)果。”

    “交給河務(wù)局來做？”我搖搖頭：“以前河道衙門的事情，我聽說過一些，官老爺每年從上面拿了錢，九成歸了自己，剩下一成拿去修河，修來修去，年年水患不定。把希望寄托在河務(wù)局，你覺得，我能放心嗎？”

    “一切都會改變的，現(xiàn)在不是以前，以后也不是以前，我們是河務(wù)局，不是前清的河道衙門。”

    “胡刀，我敬你的為人，可如你所說，我們各走各的路。”我抽著旱煙，轉(zhuǎn)身就要離去。

    “等等！”胡刀緊走了兩步追上我，自己想了想：“人各有志，我不勉強(qiáng)你，我們出身不同，立場不同，但我知道陳六斤是條響當(dāng)當(dāng)?shù)臐h子，這酒，我敬你。”

    胡刀咕咚咕咚喝了兩口酒，然后把小酒壺遞給我。

    “胡刀，我也敬你。”我也跟著喝了兩口，再沒有停留，邁著大步走了。

    我繼續(xù)回歸了平淡的生活，孫世勇期間來看過我，說了些外界的情況。紫瞳果然走了，遠(yuǎn)離了大河灘，三十六旁門沒有頭把，也沒有西邊的人管轄，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一盤散沙，各自為政，誰也不服誰，誰也調(diào)動不了誰。如此混亂的局面，其實(shí)對我們很有利，三十六旁門人多勢眾，不過如果沒有一個強(qiáng)有力的統(tǒng)領(lǐng)，也難成大事。

    孫世勇說，河灘可能要平靜很長一段時間，我們七門的人所要做的，就是保存實(shí)力，靜觀其變。

    我明白孫世勇的話，暫時平靜，不代表永遠(yuǎn)平靜，該來的，總歸還是會來。

    我把精力都放在撫養(yǎng)小近水身上，小近水長大了一點(diǎn)，雖然不會說話，不過已經(jīng)開始學(xué)著蹣跚走路。

    我還是那個打算，不教他認(rèn)字，不教他練功夫，只讓他做個普通人。我自己的身體還很好，至少再撐個二三十年也沒問題，如果可以的話，小近水要承擔(dān)的一切，我都愿意替他承擔(dān)。

    我抱著小近水，走到了大河邊，他還不會說話，肯定也聽不懂我的話。不過，也就是這種時候，我才能把心里想說的話說出來，如果真等他長大了，聽懂了，我就不能說，也不想說了。

    “孩子，你看看，這就是咱們的大河。”我指著遠(yuǎn)處的大河，對小近水說道：“你的祖輩，你太爺爺，都是因?yàn)檫@條大河死的，可能有一天，你爺爺，你爹，也要因?yàn)檫@條大河死去……”

    “咿呀……”小近水肯定聽不懂我說什么，可是當(dāng)我對他說出這些的時候，他稚嫩的小臉上，表情竟然肅穆了起來。

    全書完

    “陳六斤，我以為你是為數(shù)不多的能懂我的人。”胡刀笑了笑，說道：“如果我貪圖高官厚祿，我就不會離開三十六旁門，我去河務(wù)局，只是因?yàn)椋蚁胱屵@條大河平安無事，我想讓所有大河兩岸的人都能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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