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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兩全法-《古代小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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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府很快就被這樣的鼓聲驚醒,  百姓不識字也舍不得花錢找人寫狀紙,這樣擊鼓鳴冤的事其實經(jīng)常發(fā)生,不外乎東家丟了一只雞懷疑是西家偷的,  諸如此類的小事。

    但今天魏知府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心里又覺得不可能,  顧慈是秀才,家里也怪有錢的,  哪里能這么巧前后腳就上了衙門,  還擊鼓鳴冤?

    師爺很快就一臉苦色地回來,附耳在他身邊嘰咕了幾句,魏知府想立刻重病在身了。

    顧慈也不管他來不來升堂,只是在門口一聲又一聲弟敲,  很快周圍就聚集了許多百姓——這樣的熱鬧,大家總是要聽的。

    又因敲鼓的是個秀才,  告的又是千家人,  這下連讀書人也圍了過來,顧慈不曾在府學(xué)念過書,里頭沒有他的同窗。

    但有大桃王牛這些大嘴巴小伙伴在,漸漸的大家就隱約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衙門前的路不出一刻鐘就擁堵起來。

    魏知府就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堂,事關(guān)太子太傅,又是有功名的秀才,死的還是個舉人,  魏知府氣若游絲,忙派人去請通判過來。

    只差了顧慈一步到衙門的千術(shù),  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人群中,  從里到外都都露出一種灰敗之氣。

    他看著顧慈跨步進(jìn)去,  行了個禮說:“顧玄玉之子顧慈狀告千術(shù),永寧十七年強(qiáng)取我父顧玄玉心頭血三月,以至我父咳血而亡。”

    無類樓在姑蘇有多出名,千術(shù)本人在姑蘇就有多出名,他憐貧惜弱,總是撿很多臟臭的乞丐回家教導(dǎo)學(xué)習(xí),姑蘇許多人家都受過他資助。

    大家的第一反應(yīng)都是:“不可能,一定是重名。”

    但魏知府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很快就派人去請千術(shù)當(dāng)堂對質(zhì)。

    千術(shù)主動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衣著簡單,雖然穿的是錦布,但也有些掉色了,里頭有認(rèn)識的學(xué)子道:“真的是無類樓的千家,真的是千尋之子千術(shù)!”

    大家不敢相信了,對著里頭的顧慈說:“你的證據(jù)呢!你的證據(jù)拿出來!你也是見不得我們念書的權(quán)貴狗腿是不是?我告訴你,這些弄垮無類樓的把戲,一年至少有三回,每一回,都是假的!”

    魏知府也看著顧慈,他盼著顧慈沒有證據(jù)。

    但顧慈很快就從懷里掏出了顧玄玉留下的心,和兩枚保和丸。

    守門人抖著唇站在人群中,這個時候才恍然大悟:“原來你不是顧玄玉,你是他的兒子,他竟然受了這么大的苦才走的嗎?”

    人群嘩然,正逢早市,賣食打漁,做工擇菜的三教九流都在街上忙碌,大家挑著擔(dān)子,人群里光顧著看熱鬧沒來得及吃飯的,不少都悄悄買了碗吃的,填飽了肚皮方豎著耳朵繼續(xù)聽。

    很快就有人想起了顧玄玉是誰——永寧八年的案首,一腳踹開糧倉的學(xué)子,自家孩子從前的先生。

    百姓們從層層疊疊的記憶中翻出了二十年前的事,守門人不知不覺臉上已經(jīng)有了淚水:“那樣的人物,竟然是這樣死的,既然如此何必叫我當(dāng)年見過他。”

    讀書人對千家推崇,但百姓又不識字,他們在水里漂泊,無休止地織布刺繡,姑蘇的園林與他們無關(guān),但姑蘇占去國庫八分之一的稅收,卻有他們的血汗。

    永寧七年的大水,就算是姑蘇也是餓殍遍地,挑著豆腐腦的娘子說:“但是常縣從十月開始就沒有死人了。”

    有牙婆也在人群中湊話:“常縣的人從來都是最難買到的,你們小孩子不知道,我也是我的師父同我說的,當(dāng)年各地的江南人都有賣兒賣女的,常縣——一個也沒有!”

    人群中有從常縣搬來姑蘇的百姓,想起當(dāng)年顧玄玉挨家挨戶送糧種的話兒,也淚水滾滾道:“好人不長命,我們沒餓死,他卻被人害了。”

    傷痕累累的人心和兩顆出自同源的藥丸實在過于震撼,從無類樓狂奔而來的學(xué)子看著這顆千穿百孔的心,顫著聲問千術(shù):“你真的逼殺了顧大人?”

    在洶涌的人聲中,千術(shù)老淚縱橫道:“是我錯看庸書,害得他英年早逝。”

    眾人看著千老先生唯一的兒子,無類樓真正的主人,臉上都浮現(xiàn)出不可置信地樣子,問他:“是不是有什么隱情?”

    千術(shù)沒有說話,只是把外套脫下蓋在了湊頭湊腦的乞兒身上,道:“當(dāng)年我和爹為了開無類義塾,也一起要過飯,以后我不在了,無類樓還在,你賣了衣裳自去罷。”

    乞丐抱著衣裳,轉(zhuǎn)頭就換了張汁水豐滿的豬肉餅啃,笑:“先把肚子填飽哩!”

    千術(shù)沒有再回頭,進(jìn)門泣不成聲地認(rèn)了罪。

    這件事實在沒有什么好說的,千術(shù)當(dāng)場就認(rèn)了罪,魏知府也就把他好吃好喝地弄到牢里去了。

    這件事的難處從來不在千術(shù)認(rèn)不認(rèn)罪,而是怎么判他。

    千家在姑蘇的地位實在太高,大周又有用錢贖罪的慣例,千老爺又曾是太子師,殺了太子師,太子怎么辦?一個不好大家都得名聲掃地,這還是好的,不好的可能連命也沒有了。

    很快,就有各路官員出來,想要保住千老爺?shù)拿@是姑蘇的脊梁,怎么能說殺就殺?

    是以千老爺在牢中還沒走過完一日,姑蘇城里已經(jīng)沸反盈天,大家都在討論他該不該殺。

    對于大多數(shù)的學(xué)子來說,這個人是功大于過,雖然殺了顧玄玉,但也救了無數(shù)窮苦人的命,這樣的人死了,大家都有些不忍,還不如將功贖罪,更好的造福大周。

    現(xiàn)在的讀書人都是年輕人,他們不認(rèn)識顧玄玉,有人認(rèn)識。

    搬來姑蘇的藕花鄉(xiāng)百姓,同樣也站了出來,里頭有些人已經(jīng)很老了,他們不識字,只是想起顧玄玉就嘆氣說:“千家救人,難道玉兒就沒有了?你知道我們鄉(xiāng)有多少人?活到今天的常縣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該給他披麻戴孝。你知道你吃的藕是哪里來的?你知道一個女人,在這個世道要多艱難才能把一個孩子拉拔大?”

    張知魚才來了姑蘇兩三個月,但街上的娘子受她的恩惠,卻是從五六年前就開始了,顧慈是她的未婚夫也不是秘密,也道:“讀書人的命是命,我們的命就不是命了?雖然顧家和張家從來沒有對外說過,但自從有了他們的紫茉莉,河上每年都要少數(shù)不清的浮尸。”

    在花船上為千術(shù)說話的舉子秀才被娘子們趕下了船,大家寧愿不掙這個錢,也不想忘了恩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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