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孟女士叫雁父往老宅那邊打電話問問,聽說老夫妻倆已經起床了,便干脆早點過去。 出發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半夜的小雨過后,隔天是個難得的大晴天,陽光灑落下來,江雪鶴靠在窗邊,才看清外面的雪景。 主干道上的積雪早就被清理干凈,人行道上時不時還能看見一堆堆褐色的冰雪堆,唯有草木上還披著一層雪白的外衣。 小區里已經能看到一些小孩子興奮地聚在草地上捏雪球堆雪人。 “好幾年沒見過這么大的雪了?!泵吓亢脱愀冈谇懊媪闹页T?。 江雪鶴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旁邊的雁歸秋身上。 “你早上是不是沒有吃藥?”江雪鶴低聲問她。 “沒有。”雁歸秋答道,“不過我覺得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回頭多喝點熱水就好了?!? 喝藥難免昏昏沉沉,她不太喜歡那種感覺。 說著她還不知道從哪里撈出個保溫杯給江雪鶴展示了一下:“我剛剛出門才灌滿了一杯熱水,加了紅糖和姜片。” 準備得如此充分,江雪鶴也無話可說,最后也只在下車的時候伸手攏起雁歸秋的領口,將外套拉鏈幾乎拉到頂端。 “注意保暖?!苯Q囑咐了一句。 老宅屋里有暖氣的。 雁歸秋把這句話咽回去,乖乖點了點頭。 雁家老爺子年紀不算太大,如今身體還十分硬朗,雁老夫人不摻和公司的事,從學校里退休之后便在家養花養草修身養性,節假日里也不需要那些家政保姆之類的在旁邊幫忙,尤其過年,老一輩的人講究一個氣氛,都是自己親自下廚,最多再叫兒女過來幫忙打個下手。 往年也都是雁父第一個到,問候完老兩口,東西剛放下就被母親叫去幫忙,留下妻女陪老爺子說話下棋。 今年多了江雪鶴也不例外,雁老夫人招呼老大一家坐下,擺出干貨水果零食,便風風火火地拖著工具人兒子進了廚房。 雁老爺子從桌子底下翻出棋盤,雁歸舟便立刻摸到遙控器打開了電視,牢牢占據了沙發的最角落,擺出聚精會神看電視的模樣。 老爺子不抽煙不喝酒,更沒有其他任何不良愛好,最大的興趣就是下棋。 一旦開始,便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做生意的時候他是公私分明,不把單純的興趣愛好拉出來籠絡人或者做交易,也免得上了頭得罪人黃了生意。 然而老友都忙,至于兒女,也不知是基因突變,還是單純地為了躲避父親的狂熱愛好,棋藝是一個比一個爛,別說有來有往,連有幾顆棋子都不知道。 反倒孟女士是正經拜過師學過圍棋的,進了門之后,雁老爺子是如獲至寶,當初聽說兒子兒媳鬧矛盾,還劈頭蓋臉罵了兒子一通。 于是每年過年的這部分重任大多都落到孟女士的肩上。 偶爾雁歸秋頂上。 直到去年,雁歸秋第一次正式帶江雪鶴回來過年,雁老爺子又沉迷上跟家里的新人交流棋藝。 江雪鶴倒也不太擅長下棋,小時候也沒怎么接觸過,在跟雁歸秋結婚之前,對這類棋的規則還一知半解。 甚至也是在來雁老爺子這兒拜過年之后,她才知道雁歸秋會下圍棋,而且水平不低。 相較之下,江雪鶴就是實打實的入門新手了。 但雁老爺子似乎也并不介意這一點,去年來時就十分熱心地從頭教她規則,手把手帶著下了幾盤,才叫江雪鶴漸漸摸清規矩。 今年幾人一來,雁老爺子的目光四下轉一圈,在雁家母女三人之間徘徊幾圈,糾結片刻,最終還是選中了旁邊的江雪鶴。 美其名曰檢驗一下這一年有沒有一點長進。 江雪鶴無奈地笑了笑,也只好在棋盤對面坐下來。 原本準備溜去妹妹身邊的雁歸秋也只好跟在坐在她旁邊,一邊看著棋盤,一邊小聲提示江雪鶴該怎么走。 雁老爺子不怎么嚴肅地瞪雁歸秋一眼,后者抱著抱枕望望天花板,假裝沒看見。 一年前的時候,江雪鶴坐在雁老爺子對面還覺得有些緊張。 雁歸秋坐在旁邊提醒她,她還擔心雁老爺子會因此不悅。 后來回去之后,她才漸漸想明白過來,雁老爺子這么個老手,真想找人下棋,有的是人陪他,保準比帶新手有樂趣得多,但區別在于對面的人與他有沒有什么特別的關系。 雁老爺子乍一眼看過去是個挺嚴肅古板的人,但實際上比誰都希望子女能和睦相處。 早些年因為他忽視默許導致幾個子女私下爭斗,本以為只是小打小鬧,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兄弟姐妹之間已經生出齟齬,就差一步便是老死不相往來的程度。 即便后來關系和緩下來,曾經的裂痕也再難以彌補。 對此,雁老爺子心底一直是隱隱有些后悔的。 只是事已至此,再對過去的事耿耿于懷已經沒什么意義,后來每年過年的團圓飯,雁家老夫妻倆也有意緩和各家的關系,又或許是各位子女年紀漸長,心氣漸漸平和,也能坐下來說笑幾句了。 江雪鶴作為最新加進來的那一個,雁老爺子別說為難,見了面之后,就差沒把“祝你們闔家幸福”幾個大字刻在腦門上。 作為雁家小輩中最年長的那一個,雁歸秋是第一個找到對象并且飛速結婚的,雁老爺子也希望這是個好頭,免得叫下面的孫子外孫擔驚受怕,怕他為難,于是他對江雪鶴的態度自然更親切幾分。 往棋盤兩邊一坐,說是下棋,但實際上也不過是多些交流的機會。 雁歸秋抱著抱枕坐在旁邊,半靠在江雪鶴身上,小聲教她下一步怎么走,一邊接著老爺子的話。 見老爺子沒有拉自己上場的意思,雁歸舟和孟女士的注意力很快也跟著轉過來。 不涉及那些利益往來,以及工作上的壓力,生活中也有很多有趣的事可以說。 等到雁家老二老三幾家相繼趕到,插上幾句話,氣氛也算和樂。 臨近飯點,年紀最小的雁家小弟才帶著妻子和孩子到場。 他前段時間出差,早上才回來,一路風塵仆仆,妻子建議他在家休息,但他還是強撐起精神趕了過來。 他年紀最小,早些年哥哥姐姐們鬧矛盾的時候,他還在上學,并未摻和進去,性格十分溫和,與家中其他人關系都還不錯。 見過江雪鶴之后,他也沒忘了給大侄女兩口子準備新婚禮物。 對待小輩尚且如此,當然也少不了給父母的禮物。 趕在上桌之前掏出來幾樣,都是他出差的時候買的特產,說是看見什么都想嘗嘗,就干脆帶了一車回來,到家搬東西的時候累得夠嗆。 旁人取笑他,說的也都是他腦子不靈活,不知道干脆就地叫店家寄快遞回來,也省得他費這么多力氣拖著來回跑,還浪費油錢。 沒人說這些特產其實平平無奇,在見慣了山珍海味的人眼里,很難引起太大的興趣。 真正貴重的自然是那份心意。 “這不是春節,快遞都停了嘛?!毖阈〉苊X袋笑笑,抱著兒子跟妻子一起坐上桌,一邊叫兒子叫人。 小孩兒才七八歲的年紀,卻已經能口齒清晰地認人了,自然也包括家里的大堂姐。 他看著雁歸秋,響亮地叫了聲:“大姐姐。” 再移過視線,看見她旁邊的生面孔,一時卡了殼。 江雪鶴上次來時沒有見到他,甚至連這位雁小叔也是今天頭一回見,這位小弟弟自然也不會認識她。 不過家里人顯然在來之前就私下教過他,他腦子轉了一圈,沒等那邊的人開口介紹,就自己嘀嘀咕咕地捋了一遍關系。 “大姐姐、二姐姐中間還有一個……大姐姐的新老婆……”小孩兒扒著自己的手指琢磨了片刻,眼睛微微亮了亮,轉過去看著江雪鶴的臉,認了認人,張口就叫了一聲,“大嫂!” 江雪鶴:“……” “噗?!? 旁邊的雁歸舟連忙捂住嘴。 其他人靜默了那么片刻,表情有幾分扭曲,也是憋著笑。 小孩兒的媽媽連忙在旁邊糾正,叫他以后叫姐姐就好。 雁歸舟小聲說,反正也不算叫錯,再抬頭看見江雪鶴的笑臉,才默默閉上嘴巴。 靜默片刻后,雁歸舟又忍不住補充:“不過還是叫姐姐比較好聽嘛。” 小小的插曲很快過去。 吃完飯之后,大人去幫忙收拾殘局,小輩們則被趕到一邊去玩。 作為唯一一個已經結婚的姐姐,雁歸秋被無情地排斥在了堂弟堂妹們的小圈子以外。 不過以前他們之間的關系也不算太親近,這會兒聚在一起的大多還在上學。 唯一一個還沒怎么被學業困擾的小堂弟,在屋子里轉了一圈,最后好奇地停在江雪鶴這個“新大嫂”面前看。 這一回他終于記得該叫“姐姐”。 他墊著腳趴在桌邊,看見江雪鶴正在剝橘子的手上戴著的戒指,也不知道他的父母私底下給他灌注了什么關于結婚的新知識,他看看江雪鶴,又看看在另一邊倒水的雁歸秋,脫口而出一句來。 “雪鶴姐姐,我怎么才能跟你一樣,娶到大姐姐那樣的老婆?。俊? 江雪鶴動作微頓,抬頭看了眼對面的小孩兒。 小孩子童言無忌,大約還不知道“結婚”二字到底有著什么樣的意義,他眼巴巴地看著年長的姐姐,能數出來的好處就只有不逼著他做作業、給他買玩具、被爸爸媽媽罵的時候來勸架…… 江雪鶴不由失笑。 “你要先遇見自己喜歡的人?!彼卣f道,“然后你就會想要一輩子對她好……” 小孩子茫然地眨了眨眼,問:“然后就可以娶到大姐姐了嗎?” 江雪鶴把剝好的橘子遞給小朋友,一邊認真地否決:“你不可以?!?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