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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洗腦-《病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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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最后,電椅已至最大輸出值,驀然斷了電。

    賀予垂下臉,一動也不動地倒在了受刑椅上,旁邊的腦內清醒監測數值,終于如安東尼所愿,歸于了猩紅色的零值。

    焦煙四散。

    靈魂剖離。

    他腦海中的那根鋼柱終于被一刺到底,他在潛意識中抱著他的謝醫生不肯松手,于是真正的賀予就與謝清呈一起,被曼德拉的思想鋼柱打入了腦意識的最深處。

    如那一年太平洋風波,他沉入海,墜入淵。

    他很貪婪,想永與他所愛之人在一起。

    他不敢貪婪,只想永與他所愛之人在一起。

    太平洋海戰時無人可成全他。

    至少在這一次的洗腦中,在他的意識里,他可以成全他自己。

    ——謝清呈,唯獨你消失的時候,我才會消失……他們要奪走你,那我就保護你到最后一刻。

    他這樣想著,懷揣著對謝清呈所有的愛意,在自己的腦海深處,擁著謝清呈,陷落黑暗,閉上眼睛……

    “滴滴滴……”監測器的蜂鳴聲中,那個青年形容凄慘地倒在躺椅上。

    他腦海中的愛與執著,他的溫柔和天真,最終在這足以將一個正常人硬生生折磨到死的機械洗腦中,被塵封入汪洋。

    什么自我意識都被洗去了……

    什么感情,都被殘忍地剝離了。

    他最后喚的是謝清呈的名字,以他僅剩的溫柔與清醒。

    血淚淌滿了青年蒼白的臉頰。

    他愛他,到最后一刻。

    到大海深處。

    到鯨落盡時。

    到屬于賀予的意識的數值歸零前一秒,他還不肯忘記掉這深情。

    謝清呈這三個字,原是賀予對世界最后的執念。

    .

    段聞和安東尼各自離開之后,段璀珍一直獨自躺在最高實驗室內。

    她睜著眼睛,擺弄著那個剛剛完善好的腦電波儀器。

    年輕,健康生命……這些是世上最美好的東西,許多年輕人不懂,他們還活在最好的年華之中,并對此習以為常,而因為習以為常,所以從不珍惜。

    她卻很渴望。

    也許是在大危機面前,人人都會忍不住回憶過去,即使段璀珍也不能幸免,因此極少回首往事的她,竟也在此時回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歲月……

    她想起自己在去滬州讀書之前,曾是段家村牧牛放羊的苦命人,抬頭是塵沙蒙住的天,低頭是溝壑縱橫的地,滿眼都是灰黃色。

    是一紙滬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讓她坐著綠皮車,第一次見到了從未見過燈紅酒綠,著上那樣嬌艷的紅裙。

    她在那里,慢慢地變得思想新潮,某年生日時,她去影樓拍照,央店家給她的相片涂最明亮的顏色——

    “裙子要涂得好看些呢,要和我身上一模一樣的正紅色。”她眼睛亮亮地對店家說,“二十歲生日只有一次的。煩勞你多印兩份,我要送人。”

    店家露出一個善解人意的笑:“要寄回家吧?”

    “家?”她抿嘴笑,“不,這里就是我的家!”

    清驪縣那個窮鄉僻壤地,那孩子多得養不過來的父母,她才不認,她好不容易逃出來,滬州才是她的家。

    但又不甘秘密甜漚在心里,她神秘兮兮地對店家說:“我送給我對象的,所以要很漂亮,爺叔,你幫幫我。”

    沒幾個男人能忍心拒絕一個呵氣如蘭的少女的嬌嗔。

    相片出來果然很美,店家仔細著了色,裙紅艷如玫瑰,長發烏云擾擾,嘴唇一點嫣紅,定格成永遠的二十歲。

    她捧了相片,欣喜不已,連連道謝,結了錢就往校園去了。

    她要把這照片,連同自己最嬌嫩的青春年華,都送給那個醫學院的周教授。留美回來的年輕翹楚,誰不愛?人人眼里都是傾慕,而他唯獨只喜歡她。

    她的紅裙便是周先生給買的,他帶她去舞廳約會,給她講美國的逸事,見她朱唇吃驚地張大,他笑起來,珍珍,以后我去美利堅開實驗室,你來不來?

    他問的成竹在胸,因他知道她肯定是愿意的。

    那時候新式青年都慕求一個琴瑟和鳴,自由戀愛,他與她正是如此。她自然是知道他家里還有一個妻子的,但那不關乎愛情,不過是舊社會時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把那還裹三寸金蓮的原配放在眼里,正如周先生也從來看不上這舊社會的縮影一樣。

    她心里頭知道,他們肯定離!

    少女懷揣著那照片去了校園內的一座湖心小島,這地方荒草叢生不曾打理,生著大片蘆葦,是她與周先生時常約會的地方。

    照片在那一晚送出了,因周先生老母身體抱恙,得北上回鄉一趟,臨別依依不舍,月下花前,互訴衷腸。

    但他最終還是要走的。

    她很有心思地留一最美的相片給他,相片里的姑娘琦年玉貌,又與他是靈魂伴侶,時時刻刻都在勾他回來,她篤定他速去速回。

    段璀珍失算了。

    周先生走后不到半月,內戰二次爆發,陣線轉移,國軍北上,這片久經戰亂的土地還未流完鮮血流干眼淚,攘外之后內也要安,這一回是骨肉相殘,痛了百年的傷口還在撕裂。人如草芥,命如浮萍,從南到北,仍不得安。

    這一片土地在經歷著撕扯和分離。

    人又如何能幸免?

    周先生修書,說暫回不來了。

    段璀珍說,那我等吧。

    一等三年。

    周先生的書信從一月數封,到數月一封,后來很久沒有音訊,她急得吃不下飯喝不下水,無心治學,文書荒廢。

    后終于等來了一封短訊,字跡仍是俊秀的字跡,寫的話卻叫她認不出故人。

    母親仙去,家中商榷多日,因兄嫂身份,恐難有安,友人再三勸說,將隨機舉家遷至檀香山。妻已有一子,不敢委屈珍珍,萬般難言,唯剩勿念。

    妻已有一子?

    妻已有一子?

    是何時有的?為何從不說?

    她初時不甘心到極點,接連修書去懇求,為了那一腔癡愛,連尊嚴都不要了,說哪怕做小也好,思之如狂,思之如狂,若她識他時,他還未成家該多好?或許不至絕情如此!她日日回那約會處,長守不離,盼著奇跡出現,天見可憐,然而終究是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信是寄了,久無回應。

    待有信差來訪時,遞給她的是一摞死信——地址已無人住了,舉家搬至大洋彼岸,檀香山。這倒是沒騙她。

    段璀珍青春蹉跎,都用在了等待上。

    可等來的最終只是這一些嘲諷她似的退信而已。

    內戰結束了,從此不再有人嘆國破山河在,路上都是換上了綠軍裝的同學在歡呼,她失魂似的走在人群里,穿著一襲格格不入的紅裙,走著走著,從大哭,到大笑。

    哭夠了,笑夠了,大病一場,如死一次。

    滬大說她荒廢學業,勸其退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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