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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斷魂劍斷腸人-《大地飛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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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們笑得最開朗、最愉快時,他們忽然聽到一種痛苦的聲音。

    不是呻吟,也不是喘息,而是一個人只有在痛苦已到極限時才會發出的聲音。

    聲音很低、很遠,如果不是在這死寂的大漠之夜中,他們很可能聽不見。

    現在他們聽見了。

    這是沙漠的邊緣,是個已干涸了的綠洲。

    綠洲已干涸,正如美人已遲暮,再也無法留住任何人的腳步了。

    陽光帶小方走這條路,不但因為這里行人已少,也因為別人想不到一個像她對沙漠如此熟悉的人,會到一個沒有水的綠洲來。

    沒有水,就沒有生命。旅人遠避,綠樹枯死,只剩下一座土丘仍然頑強如昔,冷眼坐視著人間的滄桑變化。

    他們聽到的聲音,就是從這座土丘后面傳來的。

    土丘后有棵枯樹,樹上吊著一個人,一個本來早就已經應該死了的人。

    無論誰受過像她這么多折磨酷刑之后,都很難活到現在。她能活到現在,也許只因為她只有一半是人,另一半是魔。

    這個人赫然竟是天魔玉女柳分分。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衣服,連小方都幾乎認不出她就是柳分分。

    她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連呻吟聲都發不出,只能用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乞憐地看著小方。

    她不是要小方救她,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絕對活不下去的。

    她只求速死。

    小方明白她的意思,小方也知道,如果給她一刀,對她反而是種仁慈的行為。

    但是他沒有出手,因為他也不知道應該怎么做才是對的。

    不管怎么樣,這個人畢竟還沒有死,誰也沒有權力決定她的死活。

    陽光已經扭過頭,不忍再看她。

    “我們走吧。”

    小方不肯走。

    陽光嘆了口氣:“你既然救不了她,又不忍殺她,為什么還不肯走?”

    小方自己也說不出理由。

    人性中本來就有很多種情感是無法解釋的,所以每個人都常常會做出一些連自己都說不出理由來的事。

    小方只想先把她從樹上解下來。

    陽光卻拉住了他的手:“你絕對不能動她。”

    “為什么?”

    “因為你只要一動她,別人就知道我們來過這里,就知道我們走的是這條路了。”

    “別人?”小方又問道,“別人又是誰?”

    陽光沒有回答,因為“別人”已經替她回答了:“別人就是我。”

    聲音是從小方身后傳來的。

    小方連一點感覺都沒有,這個人就已幽靈般到了他身后。

    ——從沒有人知道他什么時候會來,也沒有人知道他什么時候要走。

    小方握緊雙拳,連指尖都已冰冷。

    但是他并不覺得意外,因為他早已知道班察巴那絕不會放過他的!

    班察巴那臉上已沒有溫柔如春的微笑,神態卻仍然堅強如金,眼神也仍然尖利如錐。

    他的手上仍有弓,腰畔仍有箭。

    ——箭羽上有痛苦之心,倒鉤上有相思之情,充滿欲望直射人心,百發百中的五花神箭。

    陽光又在嘆息:“我以為你想不到我會帶他走這條路的,想不到你還是找到了。”

    她苦笑:“難怪每個人都說,如果班察巴那要追蹤一個人,就好像獵犬要追一只雞,從來沒有一次追不到的。”

    班察巴那仿佛根本沒有聽見她在說些什么,一直都在看著吊在樹上的柳分分,忽然問道:“你們知不知道是誰對她下的毒手?”

    “你知道?”陽光問,“是誰?”

    班察巴那沉默了很久,才說出一個名字:“是金手。”

    “金手?金手是什么人?”

    “金手不是一個人,是一個組織,是呂三用黃金收買的組織。”班察巴那道,“金手就是他們用的代號。”

    “以前我們為什么沒聽見過?”

    “這也是我最近才知道的。”班察巴那道,“鐵翼、衛天鵬、柳分分,都是這組織中的人。”

    “柳分分既然也是這組織中的人,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對付她?”

    陽光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小方卻知道。

    “因為她曾經出賣過他們!”

    在那掛著黑色鷹羽的帳篷中,她要她的同伙每個人都留下了一只手。

    現在小方明白,那次卜鷹為什么會輕易放過柳分分了。

    他算準她的同伙一定會對付她的。

    班察巴那的瞳孔在收縮,眼神更銳利,忽然冷笑:“想不到他們居然還留在這里沒有走。”

    陽光又問:“他們故意把柳分分吊在這里,是不是故意向我們示威?”

    她自己替自己回答:“一定是的,所以你應該趕快去找他們,給他們一點顏色看。”

    她又拉住小方的手,拉著小方往他們歇馬的地方走。

    “我們也應該走了。”

    班察巴那卻已橫出金弓,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你走,他留下。”

    “你要他留下來干什么?”陽光故意裝作不懂,“是不是要他陪你喝酒?”

    “不是!”

    這問題本來不必回答的,班察巴那卻回答了,回答得嚴肅而慎重。

    陽光嘆了口氣:“我也知道你當然不是要他陪你喝酒,你要殺人時從不喝酒。”

    班察巴那承認,他的眼中已露出殺機:“你明明知道,為什么還要問?”

    “因為我希望你只不過是要他陪你喝杯酒而已。”陽光的態度也變得同樣嚴肅慎重,“因為你是絕對殺不了他的。”

    班察巴那冷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冷笑道,“你們兩個人不妨一起出手,只要能殺了我,你可以帶他走。”

    他一字一字接著道:“只有殺了我,你才能帶他走。”

    陽光又嘆了口氣:“你錯了,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根本不想殺你,但是你也絕不能殺他,否則……”

    “否則怎么樣?”

    班察巴那道:“他要走時,誰也攔不住他;我要殺人時,也同樣沒有人能攔住我。”

    他右手握金弓,用左手食中兩指拈起一根羽箭:“除非他這次還能避開我這五支箭。”

    他的金弓已拉滿,箭已在弦,百發百中的五花神箭。

    陽光忽然大聲道:“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避開你的箭,但是我知道,你這一箭射出,射死的絕對不止他一個人。”

    班察巴那冷笑道:“你想陪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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