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交 易-《大地飛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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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癡的劍法中,有很多運氣的方法和劍式的變化,都是他以前從未聽人說過也從未想到過的。
這種劍法變化雖然不多,可是每一種變化都出人意料。
劍式的變化不但要靠手法運用的巧妙,還要有一股勁。
沒有氣,就沒有勁。
獨孤癡劍法中最巧妙的一點,就是他運氣的方法。
——氣從絕不可能發出的地方發出,劍從絕不可能出手的地方出手。
——氣勁在腕,一劍穿胸。
這就是技巧。
這種技巧必須苦練。
在這段日子里,他幾乎忘記了陽光和卜鷹,幾乎忘記了所有那些他本來絕對忘不了的人。
他當然并沒有真的忘記,只不過禁止自己去想而已。
學劍不但要苦練,而且要有天賦。肯苦練的并不少,有天賦的人卻不多。
對千千萬萬個想在江湖中出人頭地,想成名卻又未成名的少年來說,劍不僅是種殺人的利器,也是種代表成熟、榮譽、地位的象征。
遠在千百年前,第一柄劍鑄成之后,想學劍也肯苦練的少年就不知有多少。
其中能練成的又有幾個?
如果說小方是個天生就適于學劍的人,齊小燕無疑也是。
不到三個月,她就已將小方劍法中所有她應該學、值得學的東西,全部學會。
三個月之后,她到小方這里來的次數就沒有以前那么多了。
她不來的時候,也有人替小方送飯來。
送飯來的,就是那個第一次帶小方到那破廟去見她的小孩。
“我叫大年。”這個小孩子告訴小方,“因為我是大年初一生的,所以叫大年。”
大年說他已經十三歲,可是他看起來最多只有八九歲。
“我從小就吃不飽穿不暖,所以永遠都好像長不大的樣子。”大年又告訴小方,“有很多人都在背后罵我,說我一肚子都是壞水,所以才長不高長不大。可是我一點都不在乎。”
他說話的口氣又好像比他實際年齡大得多:“只要他們不當面罵我就成了。”
“他們從來都沒有罵過你?”
“從來都沒有。”大年說,“因為他們不敢。”
小方看著他,看著他圓圓的臉,看著他臉上時常都會露出來的那種老氣橫秋的樣子,忍不住問:“這地方是不是有很多人都很怕你?”
想起了客棧里那個伙計對他的態度,所以小方才這么問。
大年卻搖頭。
“他們怕的不是我,怕的是我們老大。”他挺起胸道,“我敢說這地方沒有一個人敢惹他。”
“為什么?”
“因為誰惹他誰就要倒霉。”
“怎么樣倒霉?”
“有的人在半夜里頭發胡子都被剃光,有的人早上起來忽然發現那兩道眉毛不見了。”大年揚起眉,“開當鋪的老山西,頭天晚上踢了他一腳,第二天他那只腳就腫得像豬腳一樣。”
他的圓臉上充滿驕傲得意之色:“自從那次之后,這地方就沒有人敢惹我們了,因為大家都知道我們是他的小兄弟。”
小方笑了笑。
“看來你們這位老大本事倒真不小。你們有了這么樣一位老大,一定很高興。”
“當然高興。”大年說,“他不但給我們吃,給我們穿,而且處處照顧我們。”
“他對你們這么好,你們怎么樣報答他?”
“現在我們雖然沒法子報答他,可是等我們長大之后,我們也會替他做些事的。”大年瞪著眼,說得很認真,“只要能讓他高興,隨便什么事我們都做。就算他要我們去死,我們也會去。”
他又像大人般嘆了口氣:“只可惜我們現在還太小,只能替他做點小事。只能替他送送東西,跑跑腿,打聽打聽地面上的消息。”
他又挺起胸,很認真地說:“如果這附近有什么陌生人來了,第一個知道的一定是我們老大;如果地面上出了什么奇怪的事,第一個知道的一定也是他。”
小方也在心里嘆了口氣。他忽然發現這個女孩子不但有頭腦、有手段,而且有野心。
也許她的野心遠比任何人想象中都大得多。
又過了幾個月,漫漫的長日已過去,炎熱的天氣又漸變得涼快起來。
這種天氣正是睡覺的好天氣。
可是小方卻沒有睡好,早上起來時不但唇干舌燥,眼睛里也帶著紅絲。
沖過一個冷水澡之后,大年就送飯來了,小方第一句話就問他:“你們的老大呢?”
他們見面的次數本來就越來越少,這一次已經有兩個月未曾相見了。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大年說,“他不來找我們,我們從來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沒有說謊?”
“我從來不說謊。”大年瞪著眼睛,“我是小孩,你是大人,小孩子說謊怎么騙得過大人?”
小方雖然顯得有點急躁,卻又不能不相信。
“你總有見到她的時候,如果見到她,就叫她趕快到這里來。”
“來干什么?”
“我有事要找她。”小方說,“非常重要的事。”
“你能不能告訴我?”
“不能。”小方也瞪起眼睛,“大人們的事,小孩子最好不要多問。”
大年一句都沒有再問,就乖乖地走了,像是個又聽話又老實的乖孩子。
但是他自己知道自己一點都不乖,也不老實。因為他不但說了謊,而且每句話都是在說謊。
他也知道說謊不好,可是他并沒有犯罪的感覺,因為他說謊是為了他們的老大。
他們的老大就在前面的樹林子里等他。
涼爽的秋天,幽靜的楓樹林。
滿林楓葉紅如火。齊小燕盤著腿坐在一株楓樹下。一身臟兮兮的衣服,一臉臟兮兮的樣子,連她自己照鏡子的時候,都常會忘記自己本來是個多么漂亮的女人。
她自己知道自己是個女人,已經不再是女孩子。當然更不是男孩子。
可是她扮男孩子的時候,總是有辦法能讓自己忘記自己是個女人。
對這一點她自己也覺得很滿意。
她的小兄弟們從來都不知道他們的老大是個女人。可是她知道他們之中有的已經快變成男人。有的已經長出喉結,已經學會在半夜里偷偷摸摸地去做那種大多數男人在成長過程中都做過的事。
她知道,卻假裝不知道。
有時她甚至還跟他們睡在一起。甚至在他們做那種事的時候,她也不會動心。
不管是男孩子也好,是男人也好,從來都沒有人能讓她動心。
這一點她自己也對自己覺得很滿意。
大年來的時候,她又從泥地里挖出條小蟲,正在玩這條小蟲。
她不喜歡玩蟲,非但不喜歡,而且很討厭,不管是大蟲還是小蟲都一樣討厭。
可是她時常玩蟲。
因為她總認為一個人訓練自己最好的法子,就是時常都要強迫自己去做一些自己不喜歡去做的事。
她也不喜歡大年。
她覺得這個小男孩就像是個還沒有熟透就被摘下來的果子,既不好看,也不好吃。
但是她相信大年絕不會知道她不喜歡他。因為她每次看見他的時候,都會裝出很愉快、很開心的樣子。因為大年一直都很有用,幾乎已經可以算是她的小兄弟里面最有用的一個。
大年一看見她,就好像老鼠見到貓一樣。頑皮搗蛋的樣子沒有了,老氣橫秋的樣子也沒有了。規規矩矩、老老實實地站在她面前報告:“我已經把飯送去了,而且是當面交給他的。”
“你去的時候,小方在干什么?”
“他又在洗冷水澡。”
“昨天下午、前天晚上、大前天中午,你去的時候他是不是都在洗冷水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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