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洞察-《暴君馴養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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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望舒安靜地睡著,呼吸清淺平穩。
她今晚實在太疲倦,吵鬧了那么久的銅鈴聲一旦停下,她幾乎立刻陷入淺眠。
察覺到身邊站了人,她從淺眠里掙扎著醒過來,半闔著眼問,“什么事?怎樣了?”
“大事,好事。”洛信原俯身下去,安撫地親了下唇角,又把滑落的衾被往上拉到肩頭,
“齊正衡運氣好,可以自己用腿走下西閣了。政事堂諸人也不必再滯留宮里。你安心地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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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事堂奉命‘端坐避嫌’的諸位重臣們,到了后半夜時,被蘇懷忠安置到幾處偏殿歇下。
傳圣上口諭,事情已經查出眉目,諸卿今日辛苦,只等天明開了宮門,便可以各自歸家歇息。
諸臣放下心來,偏殿里臨時搭起的床榻處處鼾聲大作。
只有林思時輾轉反側,對著窗外濃重夜色,不能闔眼,不敢闔眼。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闔眼,就會像昨夜那樣,又陷入重重夢魘——
他的同門師弟,認識多年、御前共事的同僚,梅雪卿。
性沉靜,善謀斷,人品性情令他贊嘆,行事手腕卻又令他忌憚。
在他的夢境里,同樣的梅姓,同樣的如畫眉眼,竟然是個女子。
清雅出塵的美人,穿一身大紅霞帔,仿佛明珠浴光,一顰一笑皆動人,在紅燭下裊裊婷婷地對他萬福,低眉淺笑,溫婉喚道,“夫君。”
‘她’竟是自己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
林思時站在夢境邊緣,被重重灰霧籠罩,茫然望向夢境中央、唯一沒有被灰霧蒙蔽的所在。
那是一處大紅喜房。
他自己同樣身穿喜服,站在‘她’的對面。
把揭下的紅蓋頭隨手扔在桌上,神色冰寒,言語如刀,冷冷對著‘她’道,
“你不必在我面前裝出這副賢良模樣。實話與你說,娶你進門,不過是依從母親的意思,我心里早有別人。只恨她出生沒有投個好胎,不像你頂著梅家嫡女的光鮮名頭,入了我母親的眼。你既是母親選中的人,不妨把剛才那副賢良姿態多多擺在母親面前,讓她老人家歡喜,就可保住你的正妻之位,其他的莫要多想!”
一字一句,句句誅心,眼看著面前的清雅美人漸漸失了眼中淺笑,臉色一點點蒼白,無聲地抿起了唇。
紅燭下映出芙蓉面色,默然轉過視線,眼中泛起薄薄淚光,含淚時亦動人。
一身喜服的他自己,見她并不哭鬧撒潑,只是默默無語,心里的冷硬松動了些,不自覺放緩了語氣,
“行了,你我話已經說開,今后你若能生兒育女,操持內務得當,我倒也可以保你穩坐林家正妻之位。只需你不插手我的事,做好你的本分即可。”
他走近幾步,伸手過去,“來。你我洞房之夜,莫哭了。”
對面的‘她’卻往后避開半步,聲音平靜無波,完全聽不出剛才顯露的含淚悲傷。
“夫君既然心中另有所愛,當初兩家相看之時,為何不當面拒絕。梅家只我一女,若夫君直言不愿,家父母定然不會勉強林家定親。”
在夢中他自己的愕然視線里,‘她’平靜地道,
“夫君既然沒有堅拒這樁婚事,反而遵循媒妁之禮成親。恕妾直言,夫君心底必然是反復權衡,這樁婚事帶來的諸多好處:林家老夫人的歡心,我梅家的家世助力,或許還有妾在京中的三分虛名,壓過了夫君心中所愛。”
林思時站在灰霧籠罩的夢境邊緣,眼睜睜看著那個一身喜服的自己勃然大怒,在洞房之夜丟下新婚正妻,冷笑拂袖而去。
他在夢里朦朦朧朧地想,這噩夢實在太過荒謬。
卻又想,確實是梅雪卿會說出來的話。他向來善于洞察人心。
他在夢里忽然又驚疑起來。到底是他,還是她?
灰霧籠罩的夢境還在繼續。
林思時眼睜睜看著夢里那個自己冷落發妻,連著數月歇在外頭。
家里的閑言碎語漸漸多了起來,母親當面問過幾次,對‘她’的態度也一日不如一日。
有一日提早回去,發現母親把人叫到身邊,就像其他家族磋磨不聽話的媳婦那般,叫人從早到晚地貼身伺候,開始立規矩。
母親當著他的面,不冷不熱地對‘她’道,
‘嫁過來半年了,肚皮也沒個動靜。雖說是梅家的女兒,但如今是林家的兒媳婦,在夫君面前還是乖巧些,莫要整天端著京城才女的清高脾氣,惹我兒厭煩!”
他冷眼看‘她’在后宅里辛苦疲憊,嫁進來時骨肉勻停的美人,逐漸消瘦下去,下巴越來越尖,那雙沉靜的烏眸越發顯出驚人的黑。
她一句抱怨言語也沒有同他說。
卻也一日日的,在他面前露出溫婉外表下面暗藏的鋒銳。
分明人在后院,只憑他和母親之間的幾句寥寥對話,便能揣摩出他在朝堂遇到的難處。
淡淡幾句告訴他,當初哪一步做錯了,才會落到如今進退兩難的局面。
溫和言語之下,句句針砭入骨。
冷眼看他懊惱,心平氣和走開。
他起先疑她,甚至還派人跟蹤過一段時間,后來心里開始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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