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虞硯從思政殿里出來時,距離他離開侯府,離開明嬈,才過了短短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而已,他卻覺得又過了好多年似的。 從思政殿到宮門口的短短一段路,他腦子里什么都沒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了。 站在宮門口,回頭看去,仿佛又看到了十四歲的少年冷肅著臉,也沉默又絕望地走過這一段路。 他那時文采已經能敵過陸元崇的那些個兒子了,心里一直存著的那股勝負欲已經得到了滿足,但他心里還是空落落的。 贏了又如何,自己身邊終歸還是一個人都沒留下。 后來少年簡單收拾了行囊,去了西北,他把過往的一切都丟在了那邊,擁抱自由,享受著無拘無束的生活。 如今,他已長大成人,再回想起當初,發現自己已經能輕松放下。 明嬈…… 這都是她的功勞。 得快點見到她才行。 男人唇邊慢慢揚起了笑。 孟久知守在宮門口,看到男人前襟的一片血跡,嚇得魂飛魄散。 他忙迎上去,對著那大片的血跡手足無措道:“主子,您這是……” 大抵是流了許多血,男人的臉色微白,但他眉目間皆是悅意,像是剛剛經歷了特別令人愉快的事一樣。 虞硯擺擺手,拉過馬繩就要翻身上去。 孟久知見他行動如常,這才松了口氣。想來也是,他家侯爺一向不吃虧,就算是受傷,也肯定會避開要緊的地方。 但這要是被夫人看到…… 孟久知沉默了。 虞硯顯然還沒有想到這些,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快點回去。 若是嬈嬈手腳慢些,可能才剛見到裴朔,再有不到一個時辰他就能追上她了。 唇角的笑意愈發深濃,才剛調轉馬頭,揚長而去,宮門內總管太監馮三孚追了出來。 “侯爺!!” 他來晚了,只能看到安北侯駕馬離開,帶起一陣塵土。 孟久知迎了上去,“公公何事?” 馮三孚喘勻了氣,把手里的東西遞了過去,“這是陛下的圣旨,還有幾封書信,煩請孟將軍交到侯爺手中吧。” 話音落。 咚—— 喪鐘突然響起。 孟久知愣了下,順著聲音往宮里望去。 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見所有人都跪下了。 是誰死了嗎? 馮三孚面上浮起一抹哀愁,很快又斂了神色。 他朝孟久知揖手,沉聲道:“將軍,慢走。” …… 虞硯站在自家門前,聽阿青說府上一切如常時,難得露出了幾分迷茫。 他茫然地現在侯府門前,突然有些緊張。 若是明嬈已經離開,那么她一定按下了按鈕。 爆炸聲總不會被隱藏,阿青不可能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所以—— 她……還沒走嗎? 男人緊張地咽了下喉嚨。 他心里發慌,手上便多了許多小動作。右手攏了攏左袖,指尖的觸感微潮,還有些干硬。 虞硯愣了下,那是血跡干涸的觸感。 低頭看去,果然看到了袖子上也沾滿了殷紅的血跡,他這才想起,方才在思政殿發生的種種。 他懊惱地抿了下唇。怎么辦? 想起來自己身上還有傷,明嬈見到指不定要怎么傷心難過。 他懷抱著一點僥幸,試探地問阿青:“夫人走了嗎?” 阿青臉上也露出了迷茫,“不知。” 她哪里知道自家主子把夫人藏到哪里去了? 她不知書房下面的暗室,自然也不知道明嬈會被藏在那里。一早就沒見到明嬈的人,她還以為侯爺早就把人送出去了。 虞硯嘆了口氣,“罷了。” 他邁著沉重的步子往里走,垂頭喪氣,像個做錯了事,即將要去挨訓的小孩。 走到柏明館的院前時,突然生生頓住腳步,心里有了主意。 腳步一轉,去了他們日常居住的院子。回房做了簡單的梳洗,草草地包扎了傷口,換了身新的干凈的衣裳。 將那件沾了那個女人鮮血的衣裳燒毀,又給自己身上染了濃重的安神香味,直到掩蓋住血的味道,翻來覆去地檢查完畢,沒有露出端倪,這才放心。 他動作很麻利,只用了兩刻時間就做好一切。 低頭看看,很滿意。 他沒有讓守在暗中的人撤走,依舊保持著警戒。 再一次走進書房,開啟機關,金色的牢籠又出現在眼前。 牢籠還在,她果然沒有離開。 嘩啦—— 虞硯將鎖打開,推開門,看到女孩仍舊縮在床榻上,她沒有哭泣,只是抱著膝,沉默地發呆。 聽到聲音,她瞬間望來,灰撲撲的眼里瞬間燃起了璀璨的光亮。 “虞硯……” 這回明嬈沒有再撲過去,她就孤苦可憐地蜷縮著身子,從膝間抬首,委屈巴巴地看著他。 虞硯心里又心疼又無奈。 “都說了叫你離開,怎么就是……”他嘆了聲,認命地走過去。 直到走到近前,彎下了腰將她抱進懷里,明嬈都沒起身。 她窩在他懷里,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一直懸著的心重重落下,終于又有了實感。 他換過衣裳了,是那件她親自挑選的布料,并且親自為他量體做的第一件衣裳。 美人霽,稍稍偏暗的紅,在光下很艷麗,在這昏暗的暗室里,稍顯沉郁,卻依舊好看到不行。 他低下頭來想要親吻,明嬈偏開臉頰,心有余悸道:“都解決了?” 有了方才的前車之鑒,她這回把人抓得極緊,細小的指骨向上凸著,青色血管在白皙的膚上分外明顯,可見用了很大力氣。 虞硯還是固執地去尋她的唇,輕輕吻了她一下,抱歉道:“嗯,都解決了。” 從此不會再有任何人會將他們分開,他們能過上夢寐以求的生活,一輩子快快樂樂,永不分離。 明嬈突然嗚咽了聲,然后一腔委屈頃刻間都宣泄了出來。 她委屈地抽泣著,卻沒再賭氣地將他推開。 一時一刻皆是得來不易,她哪能再將他推遠呢? 她主動抬起手臂,勾住男人的脖頸,臉埋在他的頸窩,小口小口地吸著他身上的味道。 讓人安心的安神香味,這是陪伴了她兩世的味道,早已成癮。就像虞硯此人之于她,已經是混進骨血中,拆不開,剝不離的存在。 身體的記憶與渴望最真實,脫困的當下,她急需做些什么去驅散殘存的不安,讓自己的身體里再度被他的一切填滿。 明嬈拉著人的脖子就往下倒。 她眼眶仍紅紅的,鼻音濃重,哼唧著說道:“夫君……我想你。” 他們彼此間太熟悉,對方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能悉知心底真實的想法,更不要說她已經直白坦誠到了極點。 她揚著脖子去尋他薄薄的唇瓣,這回躲開的變成他。 虞硯急/喘了聲,艱難地忍下剛被撩起的欲/火,閉了下眼睛,嗓音喑啞:“乖,我們先出去。” 他把人放回榻上,沒有去解銬在床頭欄桿上的鎖,而是牽起女孩的手,然后低聲說了一句:“別動。” 然后咔嚓一聲—— 動作麻利迅速地將扣在女孩手腕上的鎖扣生生掰成了兩半。 他倉促逃離,腦子里亂糟糟的,有幾分狼狽,甚至忘記鑰匙就在他的衣袖里。 換衣裳的時候還記得把舊衣服里的東西都拿出來,卻在面對她直白大膽的撩撥時,盡數忘到腦后了。 好在明嬈此刻驚魂未定,也并未多想。 虞硯看了一眼明嬈,說道:“黏人精。” “真的沒事了?”明嬈怔怔看著自己的手腕,稍微活動了下。 她膚白,又是易留痕跡的體質,此刻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紅痕。 虞硯小心翼翼地把碎掉的鎖鏈扔到一旁,另一端的鎖扣還未打開也沒管。 手掌貼在她的手腕上,輕輕揉了揉。 夏季的暗室實在悶熱,虞硯見她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浸濕了,眉宇間又染上一絲懊惱。 “帶你出去。”他說。 他從袖中掏出一條干凈的絲帕,彎著腰,動作輕柔地擦去她額間的薄汗,又抹掉了頸間的汗漬,把帕子塞到她手中,轉身朝門口走去。 進來時沒有再給牢籠落鎖,此刻他只需要將機關打開。 只離開這眨眼間的功夫,明嬈又開始不安,熟悉的味道遠離,心底漫上了恐懼。 明嬈趕緊又爬起來,追著虞硯跑過去。沖過去,從背后把人抱住,黏人得不行。 她帶著哭腔,惶惶開口:“你又要去哪里呀?” 虞硯垂眸看向她緊緊纏在自己腹部的手,溫柔地抬手覆上手背,輕聲道:“我把門打開,然后抱你出去。” 不然抱著人的話不方便開機關。 她用臉頰蹭了下男人的后背,委屈道:“我還以為你又要把我留在我這。” 虞硯聽著要心疼死了,轉過身把人抱緊,手掌在她背后輕拍。 “不會,再也不會了。抱歉,嚇到你了。” 明嬈把頭埋在他的心口,用力地抱著他。 她心里有多在意,此刻腦袋頂著心口的力道就有多大,光是頂著還不算完,還轉著腦袋,用額頭來回蹭。 她個子并不算矮,抱著時額頭正好抵著他心口的傷處。 還好穿的是紅色的衣裳,不然此刻就要露出馬腳。 虞硯為難地側頭看了一眼,頭疼地輕嘆了聲,“走吧。” 攬著人往臥房的方向走,在院子門口,碰到了孟久知。 虞硯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先進去?” 明嬈一聽又抓緊了他的袖子,可憐巴巴地仰頭往她,她搖頭拒絕,“有事是我不能聽的嗎?” 虞硯猶豫了下,“罷了。” 沒什么是她不能知道的。 孟久知見狀,將東西遞了出去。 先展開的是圣旨,虞硯將其展開,也沒避諱,放到了明嬈的面前與她一起看。 這是一道“貶斥”安北侯的圣旨,命其永世駐守西北,非召不得回京。 虞硯面不改色地將圣旨遞給孟久知,又把那個小包裹打開。 除了信,還有一堆非常眼熟的東西。 都是他前幾日才剛還回去的東西,包括兵符。 明嬈只掃了一眼,便心不在焉地挪開了眼睛,抬手抱住了男人的胳膊,頭靠在上面,雙目無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虞硯看了她一眼,把信揣進懷里,攬著人回房了。 進了屋子,明嬈仍像只受驚的白兔,坐在床榻上,目不轉睛盯著男人瞧。 他讓禾香送些點心來,兩人在門口說話,明嬈的目光也跟過去。 他去倒了杯水,端著往她這邊走時,她的視線仍黏著。 一眼都不錯開,生怕一個眨眼的功夫人又不見了。 虞硯在她身邊坐下,把茶杯塞到了她的手里,“喝點,唇都干了。” 明嬈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抱著杯子小口小口地喝。 喝水也不放過看著他。 虞硯心口悶悶地疼。 “喝完了。”她把杯子隨手放在一邊,低著頭又埋進了男人的懷里。 兩個人安靜地擁了會,明嬈終于從驚懼中掙脫了出來。 她在他懷里抬頭,“那兩封信,不看看嗎?” “好。” 虞硯一手攬著人,一手從懷中掏出信件。他把信遞了過去,“幫我拆開。” “嗯!” 第一封就是陸笙楓親筆所寫,虞硯認得他的字跡。 “阿硯,不知何時能將這信交到你手上,希望它來的并不太晚。母后的債我替她還,她的錯誤也由我來糾正。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一,與京城的所有人都斷絕關系,她不再與你有關,只當她沒有你這個孩子。你會得到想要的結果,但是你必須待在涼州,一輩子都守在那里。只要你活一日,西北就不能失守。” 這一條對應了那道圣旨。 “二,交出兵權,隨你去哪里都好,但你仍是她的孩子,直到她壽終正寢,你也要每年都祭拜她。” 就像每年都會去濟安寺替虞父上一炷香一樣。他不信佛,虞父信。選了這條,往后每年還有記著她的那一份。 “二者選其一,若選了一,這封信送給你之后的第二日起,我不希望再在京城看到你。若選二,就來思政殿找我,我會等你一天,若不來,我便知道你的答案了。” 明嬈小聲讀完,沉默良久。 虞硯輕笑了聲,打破寧靜:“他現在應該已經知道結果了。” 明嬈抬手揪住他的衣領,撒嬌似的輕輕拽了拽,“你把她怎么了?” “殺了。” 明嬈啞然。 她的目光又落在信上“壽終正寢”那四個字上。 想來這信寫了有些日子了,起碼不是今日新寫的。 男人淡漠的目光輕飄飄落下,手指溫柔地勾起她耳邊碎發,綰至耳后,嗓音輕柔:“我錯了嗎?” 明嬈輕輕抬眼,眸光明澈,她沒有回答,只問:“這是你所希望的嗎?” “是。”他毫不猶豫地答道,“她要殺你,所以她必須死。” 明嬈嗯了聲,“我知道。” 前世也是一樣的。 太后的毒酒終究還是送了過來。動了殺念,這便觸及到了虞硯的底線,他如何能忍? 唯一不同的是,前世他們還沒來得及相愛,并不相熟,她毫無防備,他也疏于防范,最終以悲慘的結局收尾。而今生他準備萬全,再也沒有重蹈覆轍。 “我錯了嗎?”他又問。 “你沒有錯。”明嬈彎起唇角,淺淺笑了下,“你守承諾,沒有讓我受到傷害,你是我的夫君,做什么都是對的。” 虞硯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嗯,謝謝。” “不過你現在沒有選擇了。” “什么?” 明嬈指著信,“兩個選擇,但現在那個人已經……只剩下了一。” 虞硯滿不在意地把信團成了團,隨手一扔,“我也可以都不選,他又能如何。” 安北侯還是那個安北侯,狂妄霸道,目中無人,我行我素。 明嬈愛極了他這般恣意張狂的模樣,她笑著撲進他懷里,抱著他的時候心里踏實極了,天塌了都不怕。 女孩笑容明媚,帶笑的桃花眸訴著濃濃情意,清嫵動人。 她攬著他的腰,眨了下眼睛,“虞硯,我說了算嗎?” 見她眉宇間終于徹底散去了陰霾,虞硯也低聲笑,“算。” “那我來替你決定,好不好?” “好,都聽你的。” “那我來問你,你喜歡做什么?” 虞硯想都沒想,“除了你,就沒什么了。” 明嬈紅了臉,羞赧地嗔他一眼,“我問的是做事!喜歡做什么事!是事情!” 虞硯哦了聲,如實道:“我喜歡睡覺。” 明嬈:“……” 她撒嬌似的哼唧了幾聲,對著他的俊臉輕輕呸了一聲,小聲哀嚎道:“天都被你聊死了!” 男人低笑,把亂動的人抱穩,“好好好,我錯了。嬈嬈究竟想說什么?直說便是。” “我,我其實……”她咬了下唇,抬頭望他,“我想說,喜歡看你穿著鎧甲的樣子。” 明嬈說得委婉,但虞硯瞬間便懂了。他把女孩按在懷中,低頭輕輕吻在發頂。 “好,依你,我們回涼州。”他笑了聲,“再也不回來。” 還有第二封信。 明嬈拆開,看清上面的內容,又是沉默好久。 虞硯瞥了一眼。是太后的筆跡。 他沒什么興趣,收回了目光。 明嬈嘆了口氣,“是她寫的赦免詔書。” 任何罪責都可以免除,這也是太后一早便寫好的。 虞硯嗯了聲,沒有往心里去。 明嬈此刻終于明白,為何前世他在宮中大鬧了一場以后還可以全身而退。 一切都塵埃落定,情到濃時,又擁吻在一起。 險些失控時,虞硯克制著退開了些。就是這個空檔,叫明嬈的理智也找回來了些。 方才在他懷里亂蹭,不僅叫他的身體顯而易見的有了變化,也讓一件他極力掩蓋的事露餡了。 明嬈蹙眉,探頭輕嗅,“哪來的血味?” 虞硯心虛地咳了聲,撩了下袍子,試圖已遮掩欲/念的動作來掩飾內心的恐慌。 明嬈多了解他的,一眼就看出不對,她瞇著眼睛,手指戳了戳男人肩膀,“嗯?說。” 瞞是不可能瞞過,他們日日相對,晚上還要同床共枕相擁而眠,一夜都瞞不過。 虞硯緊張地抿唇,“我說了,你別生氣。” 明嬈自然不可能答應,她半脅迫半撒嬌,虞硯無奈解了衣裳,露出了傷處。 這事比天塌了也好不到哪去,明嬈心疼地掉了好多眼淚,趴在他的胸口,盯著那個被簪子扎出來的血窟窿看了半晌。 抽抽嗒嗒地給他重新包扎上藥,逼他講了一遍過程。虞硯輕描淡寫地說完,又惹得明嬈撒了不少眼淚。 回涼州的事就這么暫時耽擱了下來,虞硯說破了嘴皮,說這點小傷不礙事的,不耽誤回涼州。明嬈一聽,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冒了出來。 “你上回苦肉計,沒事都硬要整點事出來叫我心疼,這回怎么遮遮掩掩的?” “真有事了你就瞞我,叫我如何信你?” 虞硯一聽不敢再說自己沒事,真的上升到信任問題那不是更慘。 但是他也不想在京城待著,明嬈又不許他長途奔波,于是想了個折中的方案。 他們帶著東西出了京城,去到了京郊的濟安寺。 虞硯每年的七月初七都要到濟安寺小住一日,與寺中的住持還算相熟,他們在這里逗留了半月時間,好好養傷。 半月時間,明嬈每天都緊緊盯著他,一舉一動都虎視眈眈,生怕虞硯一個高興又亂來。 養傷的日子枯燥乏味,他什么都不能干,劍不能拿,武功也不能練,晚上軟玉在懷,也只能抱著。 好不容易等到明嬈松口點頭,他們終于踏上了歸家的路。 路途遙遠,虞硯自然是舍不得再動她,一心就盼著早日回家,想著回去了好好折騰她一番。 半月養傷,半月路上。終于,他們在七月初七這天回到了涼州的家中。 又是一年的七夕節,虞硯的生辰。 馬車一停,虞硯抱著人就往屋里走,心頭燥熱早已按捺不住,他滿腦子都是好好解這一個月的相思之苦。 明嬈嫌他身上都是汗味兒,催他先去書房沐浴。 “可我想跟你一起……”男人委屈道。 明嬈勾唇笑了下,指甲在他喉結上輕輕刮了下,紅唇湊近,輕吐氣息:“我回屋洗,快一些。” 急不在一時,虞硯也懂這個道理,他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他看著眼前這個嬌媚撩人的小女子,心頭的火熱燒得更旺,喉結滾了兩下,啞著嗓子:“等我。” 都等不及明嬈離開,他就轉去了屏風后面,開始脫衣裳。 明嬈看著他急吼吼的背影,冷笑了聲。 虞硯脫掉外袍,就聽到房門嘭地一聲關上了。 他拎著衣裳的手指一頓,又聽到了房門落下鎖的聲音。 虞硯:? 他穿著寢衣往外跑,女孩窈窕倩影還映在門上,沒有離開。 他趴在門上,“嬈嬈?怎么又把我關起來了?” “又”字用得精準,這已經是安北侯第三次被夫人關在這間書房里。 女子冷漠無情的聲音傳了進來:“虞硯,有個詞叫秋后算賬。” 虞硯氣弱道:“什、什么……我不懂。” “傷也好了,有些賬自然該清一清。侯爺不懂就在這反思反思吧。” 明嬈哼了聲,轉身離開。 她一邊往回走,一邊惡狠狠地碎碎念: “答應過我不許傷害自己,明知故犯,氣死我了!” 她忍了一個月,就等著今日找他算賬呢! 想跟她睡覺? 哼!憋著吧! 她還沒走兩步,便聽得身后嘭的一聲巨響。 咣——!! 地面震蕩,塵土飛揚! 藏在暗中的女護衛瞬間都冒了頭,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 明嬈嚇得渾身哆嗦了一下,慌亂轉身,只來得及看到書房門口男人的身形快速一閃。 還未來得及看清,她眼前便是一暗,自己被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男人一雙鐵臂禁錮在腰間,帶著討好的語氣低聲道:“嬈嬈,我錯了,別關我。” 明嬈驚魂未定,呆呆看著遠處還未全落回去的塵土,“你做什么了……” 虞硯回頭看了一眼,“哦,就是開了下門。” 從樹梢上飛下來兩個女護衛,一人扶著一邊門框,把地上的門抬了起來。 兩扇門還用鎖鏈連在一起,只是整個被拆除了下來。 這是開了下門?? 這是拆了個門吧! 明嬈無言地睨了虞硯一眼,他心虛地放下右手,往身后藏了藏。 她垂眸,看到了他手里的那把劍。 哐當—— 劍被他扔到地上。 虞硯咳了聲,“比較方便。” 明嬈幽幽道:“是啊,侯爺的劍快,比撬鎖快多了。” “嬈嬈親手鎖的,我怎么能私自開呢。” “所以你就把兩扇門都砍斷了。” 明嬈一言難盡地看著空空蕩蕩的書房門口,瞪了男人一眼,“敗家!” 修門不要錢嗎?!真是氣死她算了! 她生出一股怒氣,用力把人推開,氣急敗壞道:“不要理你了!你走開!” 推推搡搡,她怒氣沖沖往回走,剛邁出一步,虞硯把人攔腰抱起。 任由著她的拳頭像下雨一樣落在他身上,他眸光溫柔似水。 抱著不住掙扎的女孩往臥房的方向走,神采飛揚,笑意慵懶,嗓音低啞: “今日生辰,一年只一次的日子,嬈嬈便憐惜我一回可好?” “虞硯!還沒有沐浴不要碰我!” 男人朗聲笑了笑,“新修的池子很大,索性一同洗吧。” “……” 紅/鸞帳內,芙蓉暖榻。 一夜春/宵。 破曉天明時分,他在她身前跪下。 掀開錦被,親吻了那個曾經被他親手扣上的金鎖鈴鐺。 “一紙荒唐婚書,一場精心算計,皆是我的過錯。幸的是,此生有你,而你……愿意。” “是,我愿意。” “往后余生愿為牛馬,甘愿臣服與你,只求卿卿莫要離去,大恩大德,感激不盡。” 男人目光溫柔,繾綣與深情皆在那雙專注的眸中。 明嬈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她笑著伸出手去,擁抱住他的脖頸。 “我愛你,虞硯。” “我愛你,嬈嬈。” ————正文完———— “阿硯,不知何時能將這信交到你手上,希望它來的并不太晚。母后的債我替她還,她的錯誤也由我來糾正。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一,與京城的所有人都斷絕關系,她不再與你有關,只當她沒有你這個孩子。你會得到想要的結果,但是你必須待在涼州,一輩子都守在那里。只要你活一日,西北就不能失守。” 這一條對應了那道圣旨。 “二,交出兵權,隨你去哪里都好,但你仍是她的孩子,直到她壽終正寢,你也要每年都祭拜她。” 就像每年都會去濟安寺替虞父上一炷香一樣。他不信佛,虞父信。選了這條,往后每年還有記著她的那一份。 “二者選其一,若選了一,這封信送給你之后的第二日起,我不希望再在京城看到你。若選二,就來思政殿找我,我會等你一天,若不來,我便知道你的答案了。” 明嬈小聲讀完,沉默良久。 虞硯輕笑了聲,打破寧靜:“他現在應該已經知道結果了。” 明嬈抬手揪住他的衣領,撒嬌似的輕輕拽了拽,“你把她怎么了?” “殺了。” 明嬈啞然。 她的目光又落在信上“壽終正寢”那四個字上。 想來這信寫了有些日子了,起碼不是今日新寫的。 男人淡漠的目光輕飄飄落下,手指溫柔地勾起她耳邊碎發,綰至耳后,嗓音輕柔:“我錯了嗎?” 明嬈輕輕抬眼,眸光明澈,她沒有回答,只問:“這是你所希望的嗎?” “是。”他毫不猶豫地答道,“她要殺你,所以她必須死。” 明嬈嗯了聲,“我知道。” 前世也是一樣的。 太后的毒酒終究還是送了過來。動了殺念,這便觸及到了虞硯的底線,他如何能忍? 唯一不同的是,前世他們還沒來得及相愛,并不相熟,她毫無防備,他也疏于防范,最終以悲慘的結局收尾。而今生他準備萬全,再也沒有重蹈覆轍。 “我錯了嗎?”他又問。 “你沒有錯。”明嬈彎起唇角,淺淺笑了下,“你守承諾,沒有讓我受到傷害,你是我的夫君,做什么都是對的。” 虞硯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嗯,謝謝。” “不過你現在沒有選擇了。” “什么?” 明嬈指著信,“兩個選擇,但現在那個人已經……只剩下了一。” 虞硯滿不在意地把信團成了團,隨手一扔,“我也可以都不選,他又能如何。” 安北侯還是那個安北侯,狂妄霸道,目中無人,我行我素。 明嬈愛極了他這般恣意張狂的模樣,她笑著撲進他懷里,抱著他的時候心里踏實極了,天塌了都不怕。 女孩笑容明媚,帶笑的桃花眸訴著濃濃情意,清嫵動人。 她攬著他的腰,眨了下眼睛,“虞硯,我說了算嗎?” 見她眉宇間終于徹底散去了陰霾,虞硯也低聲笑,“算。” “那我來替你決定,好不好?” “好,都聽你的。” “那我來問你,你喜歡做什么?” 虞硯想都沒想,“除了你,就沒什么了。” 明嬈紅了臉,羞赧地嗔他一眼,“我問的是做事!喜歡做什么事!是事情!” 虞硯哦了聲,如實道:“我喜歡睡覺。” 明嬈:“……” 她撒嬌似的哼唧了幾聲,對著他的俊臉輕輕呸了一聲,小聲哀嚎道:“天都被你聊死了!” 男人低笑,把亂動的人抱穩,“好好好,我錯了。嬈嬈究竟想說什么?直說便是。” “我,我其實……”她咬了下唇,抬頭望他,“我想說,喜歡看你穿著鎧甲的樣子。” 明嬈說得委婉,但虞硯瞬間便懂了。他把女孩按在懷中,低頭輕輕吻在發頂。 “好,依你,我們回涼州。”他笑了聲,“再也不回來。” 還有第二封信。 明嬈拆開,看清上面的內容,又是沉默好久。 虞硯瞥了一眼。是太后的筆跡。 他沒什么興趣,收回了目光。 明嬈嘆了口氣,“是她寫的赦免詔書。” 任何罪責都可以免除,這也是太后一早便寫好的。 虞硯嗯了聲,沒有往心里去。 明嬈此刻終于明白,為何前世他在宮中大鬧了一場以后還可以全身而退。 一切都塵埃落定,情到濃時,又擁吻在一起。 險些失控時,虞硯克制著退開了些。就是這個空檔,叫明嬈的理智也找回來了些。 方才在他懷里亂蹭,不僅叫他的身體顯而易見的有了變化,也讓一件他極力掩蓋的事露餡了。 明嬈蹙眉,探頭輕嗅,“哪來的血味?” 虞硯心虛地咳了聲,撩了下袍子,試圖已遮掩欲/念的動作來掩飾內心的恐慌。 明嬈多了解他的,一眼就看出不對,她瞇著眼睛,手指戳了戳男人肩膀,“嗯?說。” 瞞是不可能瞞過,他們日日相對,晚上還要同床共枕相擁而眠,一夜都瞞不過。 虞硯緊張地抿唇,“我說了,你別生氣。” 明嬈自然不可能答應,她半脅迫半撒嬌,虞硯無奈解了衣裳,露出了傷處。 這事比天塌了也好不到哪去,明嬈心疼地掉了好多眼淚,趴在他的胸口,盯著那個被簪子扎出來的血窟窿看了半晌。 抽抽嗒嗒地給他重新包扎上藥,逼他講了一遍過程。虞硯輕描淡寫地說完,又惹得明嬈撒了不少眼淚。 回涼州的事就這么暫時耽擱了下來,虞硯說破了嘴皮,說這點小傷不礙事的,不耽誤回涼州。明嬈一聽,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冒了出來。 “你上回苦肉計,沒事都硬要整點事出來叫我心疼,這回怎么遮遮掩掩的?” “真有事了你就瞞我,叫我如何信你?” 虞硯一聽不敢再說自己沒事,真的上升到信任問題那不是更慘。 但是他也不想在京城待著,明嬈又不許他長途奔波,于是想了個折中的方案。 他們帶著東西出了京城,去到了京郊的濟安寺。 虞硯每年的七月初七都要到濟安寺小住一日,與寺中的住持還算相熟,他們在這里逗留了半月時間,好好養傷。 半月時間,明嬈每天都緊緊盯著他,一舉一動都虎視眈眈,生怕虞硯一個高興又亂來。 養傷的日子枯燥乏味,他什么都不能干,劍不能拿,武功也不能練,晚上軟玉在懷,也只能抱著。 好不容易等到明嬈松口點頭,他們終于踏上了歸家的路。 路途遙遠,虞硯自然是舍不得再動她,一心就盼著早日回家,想著回去了好好折騰她一番。 半月養傷,半月路上。終于,他們在七月初七這天回到了涼州的家中。 又是一年的七夕節,虞硯的生辰。 馬車一停,虞硯抱著人就往屋里走,心頭燥熱早已按捺不住,他滿腦子都是好好解這一個月的相思之苦。 明嬈嫌他身上都是汗味兒,催他先去書房沐浴。 “可我想跟你一起……”男人委屈道。 明嬈勾唇笑了下,指甲在他喉結上輕輕刮了下,紅唇湊近,輕吐氣息:“我回屋洗,快一些。” 急不在一時,虞硯也懂這個道理,他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他看著眼前這個嬌媚撩人的小女子,心頭的火熱燒得更旺,喉結滾了兩下,啞著嗓子:“等我。” 都等不及明嬈離開,他就轉去了屏風后面,開始脫衣裳。 明嬈看著他急吼吼的背影,冷笑了聲。 虞硯脫掉外袍,就聽到房門嘭地一聲關上了。 他拎著衣裳的手指一頓,又聽到了房門落下鎖的聲音。 虞硯:? 他穿著寢衣往外跑,女孩窈窕倩影還映在門上,沒有離開。 他趴在門上,“嬈嬈?怎么又把我關起來了?” “又”字用得精準,這已經是安北侯第三次被夫人關在這間書房里。 女子冷漠無情的聲音傳了進來:“虞硯,有個詞叫秋后算賬。” 虞硯氣弱道:“什、什么……我不懂。” “傷也好了,有些賬自然該清一清。侯爺不懂就在這反思反思吧。” 明嬈哼了聲,轉身離開。 她一邊往回走,一邊惡狠狠地碎碎念: “答應過我不許傷害自己,明知故犯,氣死我了!” 她忍了一個月,就等著今日找他算賬呢! 想跟她睡覺? 哼!憋著吧! 她還沒走兩步,便聽得身后嘭的一聲巨響。 咣——!! 地面震蕩,塵土飛揚! 藏在暗中的女護衛瞬間都冒了頭,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 明嬈嚇得渾身哆嗦了一下,慌亂轉身,只來得及看到書房門口男人的身形快速一閃。 還未來得及看清,她眼前便是一暗,自己被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男人一雙鐵臂禁錮在腰間,帶著討好的語氣低聲道:“嬈嬈,我錯了,別關我。” 明嬈驚魂未定,呆呆看著遠處還未全落回去的塵土,“你做什么了……” 虞硯回頭看了一眼,“哦,就是開了下門。” 從樹梢上飛下來兩個女護衛,一人扶著一邊門框,把地上的門抬了起來。 兩扇門還用鎖鏈連在一起,只是整個被拆除了下來。 這是開了下門?? 這是拆了個門吧! 明嬈無言地睨了虞硯一眼,他心虛地放下右手,往身后藏了藏。 她垂眸,看到了他手里的那把劍。 哐當—— 劍被他扔到地上。 虞硯咳了聲,“比較方便。” 明嬈幽幽道:“是啊,侯爺的劍快,比撬鎖快多了。” “嬈嬈親手鎖的,我怎么能私自開呢。” “所以你就把兩扇門都砍斷了。” 明嬈一言難盡地看著空空蕩蕩的書房門口,瞪了男人一眼,“敗家!” 修門不要錢嗎?!真是氣死她算了! 她生出一股怒氣,用力把人推開,氣急敗壞道:“不要理你了!你走開!” 推推搡搡,她怒氣沖沖往回走,剛邁出一步,虞硯把人攔腰抱起。 任由著她的拳頭像下雨一樣落在他身上,他眸光溫柔似水。 抱著不住掙扎的女孩往臥房的方向走,神采飛揚,笑意慵懶,嗓音低啞: “今日生辰,一年只一次的日子,嬈嬈便憐惜我一回可好?” “虞硯!還沒有沐浴不要碰我!” 男人朗聲笑了笑,“新修的池子很大,索性一同洗吧。” “……” 紅/鸞帳內,芙蓉暖榻。 一夜春/宵。 破曉天明時分,他在她身前跪下。 掀開錦被,親吻了那個曾經被他親手扣上的金鎖鈴鐺。 “一紙荒唐婚書,一場精心算計,皆是我的過錯。幸的是,此生有你,而你……愿意。” “是,我愿意。” “往后余生愿為牛馬,甘愿臣服與你,只求卿卿莫要離去,大恩大德,感激不盡。” 男人目光溫柔,繾綣與深情皆在那雙專注的眸中。 明嬈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她笑著伸出手去,擁抱住他的脖頸。 “我愛你,虞硯。” “我愛你,嬈嬈。” ————正文完———— “阿硯,不知何時能將這信交到你手上,希望它來的并不太晚。母后的債我替她還,她的錯誤也由我來糾正。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