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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三章 我義無反顧朝你奔來,又怎么會再棄你而去。-《謊言之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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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詢夾著鐵絲的手指,一直在顫抖,好些時候都不能準確地對準鎖眼。

    但是,一個鎖頭,兩個鎖頭,這些鎖頭,還是在紀詢一路被螺旋槳拉扯的過程中,逐漸從紀詢身上脫落。

    近了。

    紀詢距離那個巨大的螺旋槳,越來越近。

    近到霍染因能夠感覺螺旋槳卷起的水流。

    近到霍染因能夠聞到那巨大的鐮刀一般的槳片上,鐵銹的味道。

    如果紀詢被卷進去……如果最后的最后,也沒有解開鎖頭……

    他刺向紀詢雙腳上鎖頭鎖眼的鐵絲在顫抖,一連幾次,滑過鎖孔,沒有刺入。

    這個時候,一雙傷痕累累的手將霍染因握住。

    紀詢專注的,握著霍染因的手,穩穩的,用鐵絲挑開鎖頭,將纏在身上的最后鎖鏈,拋入海中。

    一陣刷啦,海水涌出片片白沫。

    那條鎖鏈如同海蛇一樣,呼嘯著自紀詢臉龐飛過,被螺旋槳卷入其中!

    紀詢最后沖霍染因笑一笑,笑容篤定又輕松。

    似乎這是他早已設想好的結果。

    而后他眼神開始渙散,光線從他視野中消失……他徹底陷入黑暗之中。

    “紀詢!”

    霍染因奮力叫了一聲,但是沒有聲音,只有泡沫。

    只用空氣,化成易碎的泡沫,從口中紛涌而出。

    霍染因自背后將人抱住,用力一蹬船身,托著人朝海面上游去——

    很近。

    只有幾米。

    只有最后最后,通往生路的幾米!

    甲板上,孟負山在與阿邦對峙片刻后,驀地向柳先生投擲東西。

    阿邦心下一驚,不由分神朝柳先生看去:“小心!”

    就是這個時刻,孟負山翻過船舷。

    只聽一聲落水的巨響,甲板上已經沒有了孟負山的身影。

    那東西落到地面,不是暗器,只是幾只船上分發的筆而已。

    柳先生厭惡地踢開這些,走到船舷處,朝下探望:“接駁船已經開走了,看來剛才跳下去的保鏢成功搶到了船,那么跳下去的這位,就是去救先頭兩個了……”

    直升機已經迎著風雨,飛到了船只附近,只要再過一兩分鐘,便能到達船只正上方。

    柳先生自言自語:“我不是中國公民,船上的兇案,也不是我犯的,警察來了,辦案也要講究證據,前前后后,各種鏈條,全部要找出來,未必能立刻奈我何啊……”

    他說得很篤定,心里卻遠沒有面上那么篤定,他強壓下心中的不安,看著海面,對阿邦輕輕做個手勢。

    “趕在直升機降落前,如果他們浮上來……”

    阿邦沒有猶豫,點了點頭,干脆伏在船舷旁邊。

    而柳先生,則舉著雨傘,往后退了幾步,退到中堂的缺口處。

    天上還下著雨。

    柳先生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不安,都壓入心底,而后他抬起下巴,依然衣冠楚楚,注視雨幕。

    如今一切落幕。

    但恐怕落幕并不代表著他的終結。

    那只是一個新的戰場。

    四十年前,他一窮二白,在一艘沒有任何依仗的尸山血海的船上,也憑借自己,走了出來,如今他有無數財富,有無數朋友,有無數渠道。

    現在的困難,對他而言,或許只是個小小的挫折。

    ……一定只是個小小的挫折。

    他收起傘,撣撣衣角的水珠,他一身上好布料,只輕輕一彈,附著在上面的水珠,便被柳先生隨手揮到腳下的雨水中。

    這些在船上搞風搞雨的年輕人啊……

    無論是之前被他們抓到的幽靈,還是之后沖出來幫助幽靈逃脫的兇手——

    如今,就像這顆雖然一時給他帶來困擾,但終究會被揮落足下,跌落泥濘的水珠。

    終究,會葬身海底的。

    柳先生已經退步到了中堂的缺口。

    沒有了風雨,干燥舒適的空氣包圍著他,他的心舒緩下來,但僅只一瞬,有個濕漉漉的人自背后將他緊緊擁抱!

    誰?

    是誰?

    在這個只剩下蠢笨如豬的船員和膽小如鼠的老板的船上,怎么還會有人在外頭活動!

    柳先生錯愕已極,全力將脖子往后扭,可也只能看見身后人的半邊臉。

    那僅露出的半邊臉,又被黑暗吞沒了一半,零星可見的五官,扭曲著興奮,快活,解脫,扭曲得不像人的模樣。

    他視線里,對方抬起手,手上是一枚打火機。

    “咔嚓。”

    火焰燃起。

    水面,越來越近了。

    托著紀詢的霍染因,甚至能夠透過薄薄的一層水,看見海面上的景象。

    生路與他們僅隔一層薄膜。

    但是往常引以為傲的身體和意志,到了這時候,已經是空空如也的沙漏,霍染因拼命的搖晃著,希望再搖下一兩粒能讓他堅持的沙子來。

    馬上就到了!

    馬上就到……

    他就是,有一點累……

    他們在臨近海面的時候,向下滑了一下……就在這時刻,一雙手從背后托起他們,帶著他們,一起奮力游上海面。

    當三人一同自海里掙扎到水面上時,孟負山的目光,穿透海水與甲板的距離,看見了船舷上的阿邦,也看見了阿邦穩穩托舉的手槍。

    似乎,也看見了,阿邦輕輕扣下的手指。

    剎那之間,孟負山做出決定。

    他斜過身體,以自己的身體為盾牌,擋在紀詢和霍染因之前,他的后背仿佛被重重擊了一拳,子彈從中貫穿,而他沒有停頓,甚至像是沒有感覺到疼痛。

    他依然面不改色的,如同山岳一般,快速將紀詢和霍染因朝船艙女人們拋下來的繩索送去。

    也是這個時候,熱騰騰的火焰,映紅了半邊的天空。

    他們一同向火焰燃起的方向看見,仿佛看見甲板上兩個緊緊抱在一起的人體正在熊熊燃燒,如同兩具盛大的人體火炬,用所有血肉油脂,將這艘船上的罪惡,徹底點燃焚燒——

    而守在甲板邊的阿邦,這時也終于倉皇失措地從甲板邊逃離。

    霍染因終于抓住了繩索。

    一直到此時,孟負山的雙手,方才開始失去力量。

    霍染因立時回頭抓住他,他的手掌,確實抓住了孟負山的胳膊。

    但是孟負山沒有用力,海水里,孟負山沉默無聲望著他。

    “孟負山!”霍染因喊出來,“抓住!”

    但是沒有回應。

    孟負山一語不發。

    海浪涌上來,而孟負山滑下去。

    獨自一人,滑入漆黑的,孤寂的,深淵一般的大海之中。

    霍染因向前一撲,想要將掉入海中的孟負山再抓住,但他撈了個空,昏迷的紀詢也被他扯動著滑了一下,身上的氧氣瓶滑入海水。

    大海又吞沒了一個人。

    只有殘留的鮮血,和夜里海水顏色幾無差別的鮮血,蕩漾在海水之中。

    而等又一個浪頭翻涌過來,那點海中的血色,也和孟負山一樣,消失無蹤。

    他們被女人們合力拖上了船艙。

    霍染因將紀詢放好之后,第一瞬間撲向窗口,想要下去找孟負山。

    但這時候,直升機下垂的軟梯飄到船艙窗戶前。

    袁越抓著軟梯,看過來,臉色凝重且關心。

    “現在什么情況?”

    霍染因閉閉眼:“趕緊安排救人,兩個重傷,一個在船艙里,一個在海里……”

    船艙里有人驚呼。

    霍染因慢了半拍,看過去,看見原本呆在遠處,派出了接駁船的那艘游輪,已經行駛到了距離他們很近的位置。

    似乎有一個人,站在對面的甲板上,看過來。

    這艘船,打出燈語。

    霍染因辨識出來:

    “是否需要救治?”

    “我船上有專業的醫療設備,與執照醫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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