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寧晚楓看著他腳下的寧程,緩緩將手中的抗生素舉起來:“抱歉,是我們的錯。” 對面的男人手中的打火機滅了,邪魅英俊的臉重新隱藏在黑暗中,一曬:“錯了要改啊。” 寧晚楓小心翼翼地把袖珍手電放在邊上,照著兩人間方寸之地,劈手把藥扔過去。 “家里有孩子高燒,人命關天,實在是沒辦法,才想來試試。” 男人在黑暗里手一伸,準確地接住幾盒藥:“現在誰不是都有天大的苦衷呢?” 他搖了搖頭,臉色冷酷,忽然手一揮,那柄鋼刀掠過身后的貨架。 被寧程捆在那里的男子手腕上繩索一松,他奮力掙脫開來,疾跑到光頭男身邊,掐了幾下,那人也悠悠醒轉。 一眼看見被制住的寧程,再看看對面束手無策的寧晚楓,光頭男“嗷”地怪叫一聲:“元老大,這兩個小白臉可陰險了!我艸,又狠又辣!” 男人單臂架在貨架上,臂彎上的血流還在流淌,在暗夜里隱約透著微微的血腥氣味。 他散漫地吸了口煙,看向寧晚楓:“打傷我的弟兄,強搶東西,這是事實吧?” 寧晚楓知道難以善了,沉聲開口:“是。所以你想要怎樣,不妨直說。可我們本就是缺醫少藥,才不得已這樣。你想要物資賠償,殺了我們,也真的沒有。” 對面的男人似乎笑了笑,忽然悄無聲息靠近了幾步。 兩人原本有數米距離,現在他鬼魅般欺上前來,頓時變成了面對面。 細細的袖珍手電光束映著他桀驁的側臉,另外半邊隱在黑暗中,顯得邪氣又危險。 “這塊地盤,是我帶著兄弟死戰了多少場,才拿命換來的。”他道,“我也有一堆兄弟要照看,他們也有老婆孩子要用藥。” 寧晚楓沉默半晌,修長脖頸無力地垂下:“我很抱歉……” 男人搖了搖頭:“假如就這么算了,我沒辦法向受傷的兄弟交代,更沒辦法震懾那些隨時想來殺人搶藥的雜碎們。” 寧晚楓忍耐地望了望地上昏迷的寧程,眼角余光瞥向外面依舊沒開走的suv,把心一橫:“好,一條命夠不夠?你殺了我,放他們走。” 男人慢慢退了后,眉宇間有絲古怪的玩味。 他向身后揮了揮手,兩個手下立刻撲了上來,虎視眈眈逼近了寧晚楓。 一紅一暗的煙頭火光下,他開了口:“都綁起來,從正門帶出去。” ……遠處的街角,兩個賊頭賊腦的人趴在臨時掩體后面,看著藥房的門忽然打開。 幾個人影在月光下走出來,粗魯地推搡著一個雙手被綁的白衣男人,另外有個人垂著頭一動不動,被半拖半拽著,押上了巷子后面的一輛小貨車。 遠遠的,就聽那邊的人在咒罵:“我艸,兩個兔崽子敢來太歲頭上動土,活的膩歪了!” “元老大,已經死了一個,干什么還帶尸體回去?”又有人在夜風里嚷嚷。 另一個沙啞的聲音隱約傳來:“回去把尸體吊在營地門口,叫打主意的人看看。” 偷聽的兩個人悄悄把身子埋得更低,互相一望,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驚恐。 “媽的……元佐意這個瘋子!”一個人喃喃說道。 他的同伴額頭上冒著汗:“這兩個人看上去挺強啊,老大才忽悠他們去惹姓元的。沒想到這么不禁打。” “趕緊回去匯報老大。”他身邊的人嘟囔著,“姓元的親自出手,那兩個外來戶掛了!” ……小貨車風馳電掣,專撿偏僻小巷開,偶然遇上小群的喪尸,有的被當頭砍死,有的就直接撞飛,從血肉上碾壓過去。 寧晚楓坐在貨車的后斗上,手腕被捆在后面,耳邊微側,聽著遠處隱約的聲響。 一只手輕輕掠過他眼睛上的黑布,身邊斜倚著車廂的男人似乎在檢查他的蒙眼布是否牢靠。 看著寧晚楓緊張地向后一仰頭,男人似乎輕聲笑了笑。 “別聽了,你們那輛suv偷偷在后面追著呢。”他懶洋洋地吸了口煙,“看上去,是兩個毛孩子啊,車技也爛。” 寧晚楓心急如焚,終于再也維持不住淡然,嘶聲叫:“你想殺人立威,殺我一個人還不夠嗎?那兩個孩子什么都不懂,放過他們吧!” 男人看著他修長脖頸上隱約跳起的青筋,慢悠悠說:“現在的世道,到處殺人放火,尋仇報復。我怎么知道他們會不會記得我,將來忽然找上門來,捅我一刀?” 寧晚楓焦急地懇求著:“不會的,你想法子甩開他們,他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怎么找你報仇?” 男人微微一笑:“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寧晚楓一怔:“我……我不知道。” 男人從鼻子里輕嗤了一聲:“果然。” 手一伸,他從寧晚楓腦后摘下了黑色布條,英俊的臉忽然湊到他眼前。 他盯著寧晚楓那雙明亮的眸子,嘴角浮起一個若有若無的笑:“我叫元佐意,佐證的佐,意氣風發的意。” 寧晚楓迎著他緊迫的目光,不知怎么,有點緊張。 他硬著頭皮,干巴巴開口:“哦……記住了。” 元佐意歪著頭,似乎有點奇怪,等了半天,才挑了挑半邊濃眉:“怎么,不交換一下姓名?將來萬一我死在你手里,總得知道你的名字吧。” 寧晚楓臉色微微一紅:“我……我不會殺人的。” 元佐意手指輕拂著腕邊的刀鋒,淡淡道:“知道。剛剛在藥店里,你對同伴說,就算你被殺了,也不要殺人報復嘛。” 寧晚楓一怔:“你早就來了?” 元佐意伸出腳,輕輕一踢旁邊昏迷著的寧程:“當然。要是你說的是‘我死了,你就把人質殺掉換藥’,你以為我會留著你倆的命嗎?” 寧晚楓默默不語,半晌終于說:“我叫寧晚楓。晚秋楓葉。” 元佐意昂著頭,望著頭頂稀疏的星空:“……好聽,和你的人挺配的。” 小貨車走街串巷,開向了城邊一處遠郊的別墅群,寧晚楓心神不定地向后看了看。 前面駕駛室座上是那個穿著防護服的年輕男人,光頭男在副駕駛上,沖著后面叫了一聲:“老大,是甩開那輛車,還是怎樣?” 元佐意擺擺手:“開慢點,別叫他們跟丟了。” “好嘞!” 寧晚楓在心里嘆了口氣——商朗還以為自己根本沒被發現,鬼鬼祟祟地遠遠跟在后面呢。 聰明是聰明的,知道遠遠跟著,滅著燈。可惜在這幫老奸巨猾的家伙面前,簡直連看都不夠看一眼的。 “城外來的?”元佐意忽然開口。 寧晚楓聲音有點消沉:“喪尸潮爆發前,我正好帶著侄子回老家探親,就在臨近的縣城鄉下。一開始想回城的,道路不通。再后來……” 元佐意淡淡接過話:“再后來,親人就都聯系不上了。” 死的死,傷的傷,越是繁華的大城市,人口銳減得越厲害。 寧晚楓脊背慢慢放松,靠在身后顛簸的護欄上,聲音疲憊:“考慮再三,覺得還是留在鄉下安全。” 元佐意點點頭,低磁的聲音混在淡淡煙草香氣里,有點模糊:“安全也有代價的,比如缺少醫藥。” 寧晚楓沉默半晌,眼睛一片酸澀。 他用力閉上眼睛,任憑一點濕潤的熱意滲出眼角:“我哥哥嫂子……已經不在了,就剩下這個唯一的孩子。前幾天,村子里來了一群喪尸,他為了救鄰居家的老人,被喪尸逼得跌倒,被農叉傷到了。” 元佐意問:“就是那個趴在后座上的孩子?” 寧晚楓點頭:“開車的,是他的學長。兩家一起長大的,聽說小奪要回鄉下玩,他家長就托我一起帶來散心。” 元佐意冷不防又問:“你是做什么的?” 寧晚楓低聲道:“在大學做體育老師,以前拿過射弩比賽的獎。” 元佐意笑了笑:“難怪。” 寧晚楓目光落在他手邊染血的鋼刀上,猶豫一下,試探地問:“你呢?” 元佐意帶著笑意的臉色忽然一沉,竟似有一瞬不易察覺的扭曲。 他臉上有絲陰霾:“你瞧我像干什么的?殺人越貨的混蛋,還是打打殺殺的地痞流氓?” 寧晚楓凝視著他,不知怎么,卻在那雙驟然兇狠起來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絲奇怪的悲傷。 他低聲道:“我覺得都不是。” 這人雖然神色睥睨桀驁,可是身上那種銳氣和冷靜,卻是底層的混混裝不出來的。 就連現在貌似懶散的坐姿下,依然看得出一絲端正的驕傲,更像是在某種特殊的訓練里淬煉過。 “你懂個屁。”元佐意忽然莫名其妙地咒罵了一句,“在喪尸潮爆發前,我就親手殺過活人的,你懂嗎?!” 他狠狠吸了一口煙,隨手一擲,閃著紅星的煙頭隨風落在路邊。 站起身,他沖著前面的副駕駛陰沉沉叫了一聲:“到后面來!” 光頭男慌忙翻出車身,小心地跳到后面。 元佐意一言不發,身子像飛鷹一樣,扒著前面的車窗,在飛馳的車速中,靈巧地滑進了副駕駛座位。 “看好了,另一個醒了,也別叫他倆說話!”他的聲音冷冷飄來。 ……碩大的別墅群門前,防護堡壘層層疊疊,簡易的掩體后面,竟然還有一道不淺的戰壕。 看到小貨車回來,門后立刻有人挪開了阻擋的麻袋。 車輛疾馳而過,只聽見下面值守的人笑著高叫:“老大回來啦!哎呀,庭安開車啊,又搞了什么好東西回來?” 元佐意坐在車窗里,也不往外面看,劈手扔下去半包煙:“晚上提著點神,放一只喪尸進來,你們幾個就給我疏通小區的糞池去!” 幾個人嘻嘻哈哈,爭搶著那半包煙:“謝謝老大!糞池我們就不去了,哈哈哈,小林他們懲罰還沒滿呢,他們干得挺好!” 笑聲年輕又歡快,是這一片陰霾的喪尸世界里,極少有的沒心沒肺。 寧晚楓一言不發,心里卻一片焦躁。 商朗帶著寧奪進不來,肯定會偷偷把車停在遠處。商朗這孩子膽子賊大,萬一一個人夜里溜進來救人,又怎么敵得過這些訓練有素的成年男人?! 小貨車停在了小區里的停車場,元佐意率先跳下來,抓起駕駛臺上的一個對講機,在“滋啦滋啦”的電波里,冷冷開口:“把后面兩個小崽子也抓進來。” 對講機里傳來一陣“滋啦”聲,一個熟悉的聲音淡漠地響起來:“收到。” 寧晚楓死死咬住了牙。 那個在藥店里負責布陷阱,一直沒露過面的男人,竟然黃雀在后,又跟在商朗他們的后面! 叫雞哥的?……還是機哥? 后車廂打開,光頭男一手抱起昏迷的寧程跳下地,又沖著寧晚楓叫:“自己下來!” 寧晚楓一言不發,背著被綁住的手,輕巧地跳下車廂。 前面,元佐意剛剛下車,就有幾個人急匆匆跑過來:“老大,出事了!” 元佐意正要向寧晚楓這邊走來,聽了這話,腳下猛然一頓:“什么?” 前面的男人焦急地叫:“厲醫生隨著今天的外出小隊一起出去找物資,現在被困在千重小區里面了!有人突圍出來求救,說是情報有誤,那邊的喪尸特別多,感覺像是有人專門引過去的一樣!” 元佐意臉色微沉,快速向駕駛座位上的年輕男子吩咐:“庭安跟我先走一步。” 他轉向光頭男:“你留下,去把糞池那幫小混蛋叫來,立刻開車過去!” 光頭男急了:“我沒事,一點小傷,能干架!” 元佐意冷冷看他一眼:“不想發炎浪費藥,就給我滾回去休息!” 光頭男沮喪地低下頭,捂著被弩箭劃傷的胳膊,狠狠瞪了寧晚楓一眼。 元佐意手里拎著鋼刀,重新飛身跳上貨車:“庭安開車!” 小貨車一個急轉彎,在夜色里劃出一道弧線,掉頭又向小區門口沖去。 光頭男望著車,忽然又大吼了一聲:“老大,這兩個小白臉怎么處置啊!” 元佐意的聲音遠遠傳來:“分開關起來。” 頓了頓,他忽然又叫:“醒著的那個,關我房里。” …… 商朗脖頸被一只大手拎著,臂彎里抱著寧奪,氣喘吁吁地,在地上亂跳掙扎。 “你們這些混蛋,放開我!” 姬半夏的手掌像是鐵鉗一樣,掐住他的后脖頸:“再亂動,你弟弟就要死了。” 商朗氣得眼睛通紅:“你胡說!” 姬半夏揪著他,穿過門口崗哨:“不就是想找藥么?不進去看看,怎么知道有沒有希望?” 商朗頓時停住了掙扎,眼睛左右滴溜溜亂轉,忽然問:“這是陵水苑吧?” 姬半夏不置可否。 商朗又說:“我同學有人住這兒,我以前來過。” 姬半夏漠然接話:“你同學多半是死了。” 商朗大怒:“呸!你干什么咒人?” 姬半夏也不生氣,只木然道:“陵水苑是最早死光的幾個小區,我們找地方扎營的時候,清點過一遍了。” 商朗驟然沉默了。 四周雖然隱約可見一棟棟豪華別墅群,可就算在暗淡的星光下,也看得見豪宅墻壁上,到處有可疑的暗黑污跡。 電力稀缺,一天只集中供應一段時間,現在顯然不是時候,四周雖然不時有人有序地走動,但是各處都不見燈光。 姬半夏領著他,一直走到一座獨立的小別墅前,推門進去,開口叫:“清杭?” 一個脆生生的男孩聲音立刻在黑暗里響起來:“來啦。” 細細的手電光線從客廳的側門亮起,一個小小的男孩身影跑出來,沖著門口叫:“姬叔叔快來吃面包,剛剛鴻弟送來的。有點硬,不過好好吃!” 一眼看見姬半夏身邊的兩個人影,他驚訝地叫了一聲:“哎?” 姬半夏接過商朗手里的昏迷男孩,抱著往黑暗里走去,商朗急得在他身后亂蹦:“你干什么?你要搶他去哪兒?” 姬半夏熟門熟路,在黑暗里闖進走廊邊的客房,把寧奪放在床上:“清杭,給他看一下。” 商朗亦步亦趨地跟進來,又急又氣:“什么叫他給看一下?” 黑漆漆的,看不見那男孩的臉,可看這身量,聽著稚氣的聲音,恐怕比小奪還小一點兒。 一個小屁孩能看什么?! 小男孩站在門口,也不理他,卻對著姬半夏笑嘻嘻說:“姬叔叔,你把這個大猴子弄走吧。一個外人,別叫他看見我把藥藏在哪兒。” 商朗大怒,正要開口反駁,脖子一緊,又被姬半夏拎了起來。 他力氣在同齡少年中算是極大的,體育也極好,可一落到姬半夏手里,卻處處受制,像是個小雞仔一樣,直恨得他牙根兒發癢。 可再掙扎,也一點辦法也沒有,轉眼間,他就被姬半夏挾持著拖出了門,向臨近的一間別墅走去。 寧奪一開始還強撐著,盯著藥店,可沒多久就再也撐不住連日高燒,終于昏迷了過去。 一路上,也曾醒來幾次,可看到身邊只有商朗一個人開著車,他心里模糊以為叔叔和寧程都遭遇了不測,一口氣憋在心里,更是難受,頓時又昏了過去。 迷迷糊糊的,好像感覺身子被人抱著,顛簸不休,再后來,好像又躺在了一處柔軟的所在,就像過去家里那張熟悉的席夢思一樣。 滾燙的額頭上,終于有一片清涼落下來,是久違的冰塊的觸感,猶如做夢一樣。 過了一會兒,冰涼的感覺淡了點,又有一片更冷的重新換上來。 小時候也發過燒,媽媽就是這樣輪換用冰袋幫他物理降溫。 可這是多久以前的記憶了?……昏昏沉沉中,他好像依稀想起了一些事。 喪尸病毒已經爆發了兩年,別說冰塊,就連電力,都已經是極為奢侈的東西。 而他的爸爸和媽媽……也已經不在了。叔叔千辛萬苦,一個人曾回去過一趟城里,找到的,是他爸爸媽媽被困在臥室里的尸體。 眼淚從他的眼角慢慢滑下來,不知不覺。 可是,很快有什么柔軟的東西蹭過了他的臉頰,幫他擦去了淚水。 似乎是兩根短短的手指,有點笨拙,伴隨著軟糯又清亮的男孩聲音:“別哭別哭,很難受嗎?” 窸窸窣窣的聲響在他耳邊響起,有人吃力地抬起他的頭,往他嘴里塞了一顆膠囊,又送過來一只水杯,小聲地哄:“吃了藥,明天就好了。你信我,我雖然小,可是跟著厲醫生學了兩年啦,她都夸我將來一定可以當醫生的。” 喂完了藥,那個清亮的男孩又在嘮叨著:“我們這里很安全的啦,姬叔把你帶回來,就是想救你……哎,再喝點水,你發燒不止兩天了吧,脫水好嚴重哦。” 寧奪昏昏沉沉聽著,半夢半醒。 額頭的冰冷始終持續著,有人一直忙忙碌碌,小小的身子在烏漆嘛黑的客房里來來回回,像是一只勤快的小倉鼠。 ……商朗被關在隔壁別墅的一樓客房里,外面反鎖著門,他又急又怒,砰砰砸了一會兒門:“放我出去!你們把寧叔叔他們弄哪兒去了?要是他們有什么好歹,我一定殺了你們!” 外面靜悄悄的,根本沒人答應。 姬半夏丟下他,早就不見了蹤影。 他徒勞無功地砸了一會門,終于知道沒辦法出去,想了想,跑到窗戶下面,開始專心對付上面的防護欄。 這種豪華別墅區一般物業良好,沒人會怕治安問題,更沒人在漂亮的一樓窗戶上安裝鐵欄桿,可自從喪尸潮爆發后,這種一覽無遺的窗戶卻最危險不過。 現在這間房間也不例外,早就被人從外面用木條釘死。 商朗卻不氣餒,在房間的衛浴間里打開馬桶水箱,拆了根連動鋼條下來,趴在窗戶邊,開始一點點撬木條。 木條而已,不是什么鋼筋水泥,防的是喪尸,又不是人。 果然沒一會兒,一根木條就被他撬開,“咔噠”一聲,掉了下來。 他心里狂喜,正要開始撬臨近的另一根,忽然,窗外那黑洞洞的夜色里,一張秀氣的小臉默默露了出來。 慘白如紙,只有巴掌大,黑漆漆的眼珠隔著木柵欄,和他不錯眼珠地對望著。 商朗冷不防撞上這么張沉默的小臉,直嚇得猛地一個后仰,驚叫都被嚇得憋在了嗓子眼里。 媽呀這是什么?一個小喪尸嗎?!…… 小男孩死死盯著他滿臉血污,下一刻,往后一退,然后猛地張開嘴。 一道尖嚎沖破漆黑天際:“快來人啊,有喪尸要逃跑啦!” …… 天色漸漸變亮,黎明乍現。 幾輛車疾馳而來,在沉寂的街道上撞倒層層喪尸,逼近了陵水苑。 守門的人望眼欲穿,一聽到遠處馬達轟鳴,立刻搬開了麻袋,幾輛車先后疾沖進來,在停車場急停。 一群人飛快地跳下地,抬人的抬人,搭手的搭手,急匆匆向著前方的別墅奔去。 一個女人飛奔在最前面,一頭長發漆黑茂盛,苗條姣好的身段裹在迷彩服中,聲音冷靜:“叫電力小組給5棟104送電,派人準備熱水,打開簡易手術室。” 有人立刻答應:“好的,厲醫生!” 元佐意渾身是血,立在遠處,冰冷臉上有種壓抑不住的戾氣。 光頭男從旁邊疾跑過來,一眼看見擔架上的人,大叫一聲:“庭安!庭安他怎么了?” 有人聲音哽咽:“手斷了……” 光頭男猛嚎一聲,聲音痛苦地快要變了調:“是、是喪尸咬到了嗎……” 厲紅綾一邊跑,一邊冷冰冰地哼了一聲:“喪尸咬的,還會帶回來?是被人砍的,得試試接上去。” 光頭男轉悲為喜:“啊啊,對!厲醫生您是外科專家,一定能幫他斷手再植,對不對?!” …… 元佐意站在漸起的晨曦里,望著同伴和手下遠去,渾身依舊緊繃。 半晌,他轉過身,拎著那把鋼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居所。 腳步沉穩,像是根本沒有經歷一夜的生死廝殺,更像是早已經習慣了比這更艱苦的逆境。 打開半開的房門,他慢慢走上二樓。 窗外的晨光已經微亮,二樓轉角的雕花玻璃上,映著一點淺淡的霞光。 他心不在焉地推開自己主臥的門,一推門,整個人忽然愣在了那里。 迷蒙的晨光里,一副叫人血脈噴張的畫面突兀的撞進眼簾。 一個勁瘦優美的背影站在房間中,雙手高高舉起,被吊在房梁上,雙條修長的長腿分開,一邊一根麻繩牽著,被捆在床腳兩邊。 聽見門口的響動,他低垂的頭驟然抬起,吃力地扭頭,看向身后。 一張瑩白的臉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被洗干凈了,星眸劍眉,溫潤俊美,嘴巴里卻被堵著一條鮮紅的布條,襯著他潔白如玉的臉龐,更襯著那羞憤欲死的表情,有種奇異至極的美感和脆弱。 饒是看多了美人如玉,可乍一看到這刺激的畫面,元佐意還是腦海里轟然一響,像是被什么在心頭狠狠砸了一錘。 他深深吸了口氣,沒有進屋,轉身沖到二樓轉角,冷厲聲音帶著戾氣,沖著樓下叫:“死光頭,給我過來。” 光頭男慌忙從一樓客廳跑過來,沖著樓梯問:“咋啦老大?” 元佐意劈手抓起樓梯一角的掃帚,猛地砸過去,低聲咬牙切齒:“叫你把人捆在我房里,誰叫你捆成這樣?!兩年沒電了,你他媽的還能看到啥小黃片?” 光頭男飛身一躲,閃開掃帚,狂叫:“老大你不知道,這個小白臉可兇了,我好心把他帶到衛生間,想給他擦擦臟得要死的臉,結果你看。” 他伸出腿,一撩褲管,露出上面一片淤青:“媽的他忽然就是一個掃堂腿,把我直接踹飛了!” 他委屈萬分:“他雙手還被捆著呢,我都差點干不過他。幸虧附近有巡邏的弟兄,來了三四個,才把他按住。不捆成這樣,他分分鐘就能再傷人!” 元佐意半晌又罵:“那干什么堵上他的嘴?” 光頭男更加委屈:“昨晚另一個小白臉也逃了,原來他一直在裝昏。弟兄們搜了大半夜,才又抓到他。要是不堵上他的嘴,萬一他張口叫喚,沒準就能叫他同伴找到他。” 元佐意終于啞口無言。 在樓梯轉角站了一會,他慢吞吞拖著鋼刀,重新踏進了門。 沒直接進去,他先進了衛生間,把鋼刀上的血跡清洗干凈,才來到大床邊,打量著雙手高吊、雙腿大張的年輕男人。 寧晚楓死死盯著他,一雙漂亮至極的眼睛里,閃著羞憤和怒氣。 元佐意靜靜看了他片刻,并沒有動手幫他松綁,卻忽然開口:“你的小侄子,我已經叫人給他用了抗生素,最好的那種。” 寧晚楓的眼睛忽然瞪大,又驚又喜。 元佐意又道:“你那個小兄弟,也和你一樣想跑,被我們又抓了,估計得吃點苦頭。” 寧晚楓嗚咽一聲,喉結猛地一動,眼中又恢復了焦急。 片刻之間,他的表情從驚喜變成薄怒,生動鮮活,像是一只被獵人困住的優雅雄鹿。 元佐意靜靜凝視著他,手邊鋼刀閃著寒光,可眼中卻沒有戾氣,似乎有極淺極隱秘的一抹溫柔。 他忽然抬起手,寒光無聲劃過,寧晚楓頭頂和腳踝上的繩索統統斷裂。 寧晚楓踉蹌一下,站穩了身子,望著他,似乎在猶豫該撲上來打上一架,還是稍加休息。 元佐意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往后退去,一直退到床邊,才疲憊地跌坐上去。 在寧晚楓銳利又驚疑的目光里,他毫不設防地斜倚在床頭,閉上了眼睛。 窗外晨曦終于明亮起來,透過透明的玻璃,照上他英俊如雕塑的的臉龐,房間里,一片奇怪的安靜。 許久后,他才淡淡開口:“我這里,紀律森嚴,但是很公正。在城里各方勢力里,我們不算最大,因為我們不夠真得狠。” 聽不到寧晚楓的回應,他繼續道:“可我這里,起碼有急需的藥物,有暫時足夠的食物,還有一群很好的弟兄。” “對了,我也有一個小外甥,叫元清杭,他爸媽是一起離世的,在喪尸爆發前,就因公殉職了……他應該和你侄子差不多大,兩個人假如能一起作伴長大,想必就不會那么孤單。” 他依舊閉著眼睛,平靜地向這剛見第一眼的年輕男人發出邀請:“你愿意留下來嗎?……我很希望你能加入我們。” 對面一陣寂靜,只有寧晚楓急促的呼吸聲。 “我元佐意從不勉強人。”男人的聲音疲憊,可也帶著傲氣,“不愿意的話,你轉身走就可以。去樓下叫阿光把你的人帶走,我派人護送你們出城。” 長久的靜默后,寧晚楓清亮柔和的聲音低低響起:“我還是想問一個問題。” “你問。” “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寧晚楓一字字問,“我想聽聽這個答案。” 元佐意睜開眼睛,眼角微微閃過一絲赤紅。 “臥底。”他眼神冷淡,忽然發出了一聲短促的自嘲譏笑,“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嗎?……我做了這么多年,就在快要回到陽光下的時候,忽然什么都回不去了。上線死了,檔案沒人查了,就連我盯了多年的毒販頭子……也被活活咬死了。” 寧晚楓愕然怔立,室內一片真正的死寂。 終于,他輕聲開口,窗外的晨光越發明亮,映著他潔白如玉的臉龐。 也映著他眼中的明亮光輝和唇角的溫潤笑意:“好……我愿意。” (全文完) 姬半夏揪著他,穿過門口崗哨:“不就是想找藥么?不進去看看,怎么知道有沒有希望?” 商朗頓時停住了掙扎,眼睛左右滴溜溜亂轉,忽然問:“這是陵水苑吧?” 姬半夏不置可否。 商朗又說:“我同學有人住這兒,我以前來過。” 姬半夏漠然接話:“你同學多半是死了。” 商朗大怒:“呸!你干什么咒人?” 姬半夏也不生氣,只木然道:“陵水苑是最早死光的幾個小區,我們找地方扎營的時候,清點過一遍了。” 商朗驟然沉默了。 四周雖然隱約可見一棟棟豪華別墅群,可就算在暗淡的星光下,也看得見豪宅墻壁上,到處有可疑的暗黑污跡。 電力稀缺,一天只集中供應一段時間,現在顯然不是時候,四周雖然不時有人有序地走動,但是各處都不見燈光。 姬半夏領著他,一直走到一座獨立的小別墅前,推門進去,開口叫:“清杭?” 一個脆生生的男孩聲音立刻在黑暗里響起來:“來啦。” 細細的手電光線從客廳的側門亮起,一個小小的男孩身影跑出來,沖著門口叫:“姬叔叔快來吃面包,剛剛鴻弟送來的。有點硬,不過好好吃!” 一眼看見姬半夏身邊的兩個人影,他驚訝地叫了一聲:“哎?” 姬半夏接過商朗手里的昏迷男孩,抱著往黑暗里走去,商朗急得在他身后亂蹦:“你干什么?你要搶他去哪兒?” 姬半夏熟門熟路,在黑暗里闖進走廊邊的客房,把寧奪放在床上:“清杭,給他看一下。” 商朗亦步亦趨地跟進來,又急又氣:“什么叫他給看一下?” 黑漆漆的,看不見那男孩的臉,可看這身量,聽著稚氣的聲音,恐怕比小奪還小一點兒。 一個小屁孩能看什么?! 小男孩站在門口,也不理他,卻對著姬半夏笑嘻嘻說:“姬叔叔,你把這個大猴子弄走吧。一個外人,別叫他看見我把藥藏在哪兒。” 商朗大怒,正要開口反駁,脖子一緊,又被姬半夏拎了起來。 他力氣在同齡少年中算是極大的,體育也極好,可一落到姬半夏手里,卻處處受制,像是個小雞仔一樣,直恨得他牙根兒發癢。 可再掙扎,也一點辦法也沒有,轉眼間,他就被姬半夏挾持著拖出了門,向臨近的一間別墅走去。 寧奪一開始還強撐著,盯著藥店,可沒多久就再也撐不住連日高燒,終于昏迷了過去。 一路上,也曾醒來幾次,可看到身邊只有商朗一個人開著車,他心里模糊以為叔叔和寧程都遭遇了不測,一口氣憋在心里,更是難受,頓時又昏了過去。 迷迷糊糊的,好像感覺身子被人抱著,顛簸不休,再后來,好像又躺在了一處柔軟的所在,就像過去家里那張熟悉的席夢思一樣。 滾燙的額頭上,終于有一片清涼落下來,是久違的冰塊的觸感,猶如做夢一樣。 過了一會兒,冰涼的感覺淡了點,又有一片更冷的重新換上來。 小時候也發過燒,媽媽就是這樣輪換用冰袋幫他物理降溫。 可這是多久以前的記憶了?……昏昏沉沉中,他好像依稀想起了一些事。 喪尸病毒已經爆發了兩年,別說冰塊,就連電力,都已經是極為奢侈的東西。 而他的爸爸和媽媽……也已經不在了。叔叔千辛萬苦,一個人曾回去過一趟城里,找到的,是他爸爸媽媽被困在臥室里的尸體。 眼淚從他的眼角慢慢滑下來,不知不覺。 可是,很快有什么柔軟的東西蹭過了他的臉頰,幫他擦去了淚水。 似乎是兩根短短的手指,有點笨拙,伴隨著軟糯又清亮的男孩聲音:“別哭別哭,很難受嗎?” 窸窸窣窣的聲響在他耳邊響起,有人吃力地抬起他的頭,往他嘴里塞了一顆膠囊,又送過來一只水杯,小聲地哄:“吃了藥,明天就好了。你信我,我雖然小,可是跟著厲醫生學了兩年啦,她都夸我將來一定可以當醫生的。” 喂完了藥,那個清亮的男孩又在嘮叨著:“我們這里很安全的啦,姬叔把你帶回來,就是想救你……哎,再喝點水,你發燒不止兩天了吧,脫水好嚴重哦。” 寧奪昏昏沉沉聽著,半夢半醒。 額頭的冰冷始終持續著,有人一直忙忙碌碌,小小的身子在烏漆嘛黑的客房里來來回回,像是一只勤快的小倉鼠。 ……商朗被關在隔壁別墅的一樓客房里,外面反鎖著門,他又急又怒,砰砰砸了一會兒門:“放我出去!你們把寧叔叔他們弄哪兒去了?要是他們有什么好歹,我一定殺了你們!” 外面靜悄悄的,根本沒人答應。 姬半夏丟下他,早就不見了蹤影。 他徒勞無功地砸了一會門,終于知道沒辦法出去,想了想,跑到窗戶下面,開始專心對付上面的防護欄。 這種豪華別墅區一般物業良好,沒人會怕治安問題,更沒人在漂亮的一樓窗戶上安裝鐵欄桿,可自從喪尸潮爆發后,這種一覽無遺的窗戶卻最危險不過。 現在這間房間也不例外,早就被人從外面用木條釘死。 商朗卻不氣餒,在房間的衛浴間里打開馬桶水箱,拆了根連動鋼條下來,趴在窗戶邊,開始一點點撬木條。 木條而已,不是什么鋼筋水泥,防的是喪尸,又不是人。 果然沒一會兒,一根木條就被他撬開,“咔噠”一聲,掉了下來。 他心里狂喜,正要開始撬臨近的另一根,忽然,窗外那黑洞洞的夜色里,一張秀氣的小臉默默露了出來。 慘白如紙,只有巴掌大,黑漆漆的眼珠隔著木柵欄,和他不錯眼珠地對望著。 商朗冷不防撞上這么張沉默的小臉,直嚇得猛地一個后仰,驚叫都被嚇得憋在了嗓子眼里。 媽呀這是什么?一個小喪尸嗎?!…… 小男孩死死盯著他滿臉血污,下一刻,往后一退,然后猛地張開嘴。 一道尖嚎沖破漆黑天際:“快來人啊,有喪尸要逃跑啦!” …… 天色漸漸變亮,黎明乍現。 幾輛車疾馳而來,在沉寂的街道上撞倒層層喪尸,逼近了陵水苑。 守門的人望眼欲穿,一聽到遠處馬達轟鳴,立刻搬開了麻袋,幾輛車先后疾沖進來,在停車場急停。 一群人飛快地跳下地,抬人的抬人,搭手的搭手,急匆匆向著前方的別墅奔去。 一個女人飛奔在最前面,一頭長發漆黑茂盛,苗條姣好的身段裹在迷彩服中,聲音冷靜:“叫電力小組給5棟104送電,派人準備熱水,打開簡易手術室。” 有人立刻答應:“好的,厲醫生!” 元佐意渾身是血,立在遠處,冰冷臉上有種壓抑不住的戾氣。 光頭男從旁邊疾跑過來,一眼看見擔架上的人,大叫一聲:“庭安!庭安他怎么了?” 有人聲音哽咽:“手斷了……” 光頭男猛嚎一聲,聲音痛苦地快要變了調:“是、是喪尸咬到了嗎……” 厲紅綾一邊跑,一邊冷冰冰地哼了一聲:“喪尸咬的,還會帶回來?是被人砍的,得試試接上去。” 光頭男轉悲為喜:“啊啊,對!厲醫生您是外科專家,一定能幫他斷手再植,對不對?!” …… 元佐意站在漸起的晨曦里,望著同伴和手下遠去,渾身依舊緊繃。 半晌,他轉過身,拎著那把鋼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居所。 腳步沉穩,像是根本沒有經歷一夜的生死廝殺,更像是早已經習慣了比這更艱苦的逆境。 打開半開的房門,他慢慢走上二樓。 窗外的晨光已經微亮,二樓轉角的雕花玻璃上,映著一點淺淡的霞光。 他心不在焉地推開自己主臥的門,一推門,整個人忽然愣在了那里。 迷蒙的晨光里,一副叫人血脈噴張的畫面突兀的撞進眼簾。 一個勁瘦優美的背影站在房間中,雙手高高舉起,被吊在房梁上,雙條修長的長腿分開,一邊一根麻繩牽著,被捆在床腳兩邊。 聽見門口的響動,他低垂的頭驟然抬起,吃力地扭頭,看向身后。 一張瑩白的臉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被洗干凈了,星眸劍眉,溫潤俊美,嘴巴里卻被堵著一條鮮紅的布條,襯著他潔白如玉的臉龐,更襯著那羞憤欲死的表情,有種奇異至極的美感和脆弱。 饒是看多了美人如玉,可乍一看到這刺激的畫面,元佐意還是腦海里轟然一響,像是被什么在心頭狠狠砸了一錘。 他深深吸了口氣,沒有進屋,轉身沖到二樓轉角,冷厲聲音帶著戾氣,沖著樓下叫:“死光頭,給我過來。” 光頭男慌忙從一樓客廳跑過來,沖著樓梯問:“咋啦老大?” 元佐意劈手抓起樓梯一角的掃帚,猛地砸過去,低聲咬牙切齒:“叫你把人捆在我房里,誰叫你捆成這樣?!兩年沒電了,你他媽的還能看到啥小黃片?” 光頭男飛身一躲,閃開掃帚,狂叫:“老大你不知道,這個小白臉可兇了,我好心把他帶到衛生間,想給他擦擦臟得要死的臉,結果你看。” 他伸出腿,一撩褲管,露出上面一片淤青:“媽的他忽然就是一個掃堂腿,把我直接踹飛了!” 他委屈萬分:“他雙手還被捆著呢,我都差點干不過他。幸虧附近有巡邏的弟兄,來了三四個,才把他按住。不捆成這樣,他分分鐘就能再傷人!” 元佐意半晌又罵:“那干什么堵上他的嘴?” 光頭男更加委屈:“昨晚另一個小白臉也逃了,原來他一直在裝昏。弟兄們搜了大半夜,才又抓到他。要是不堵上他的嘴,萬一他張口叫喚,沒準就能叫他同伴找到他。” 元佐意終于啞口無言。 在樓梯轉角站了一會,他慢吞吞拖著鋼刀,重新踏進了門。 沒直接進去,他先進了衛生間,把鋼刀上的血跡清洗干凈,才來到大床邊,打量著雙手高吊、雙腿大張的年輕男人。 寧晚楓死死盯著他,一雙漂亮至極的眼睛里,閃著羞憤和怒氣。 元佐意靜靜看了他片刻,并沒有動手幫他松綁,卻忽然開口:“你的小侄子,我已經叫人給他用了抗生素,最好的那種。” 寧晚楓的眼睛忽然瞪大,又驚又喜。 元佐意又道:“你那個小兄弟,也和你一樣想跑,被我們又抓了,估計得吃點苦頭。” 寧晚楓嗚咽一聲,喉結猛地一動,眼中又恢復了焦急。 片刻之間,他的表情從驚喜變成薄怒,生動鮮活,像是一只被獵人困住的優雅雄鹿。 元佐意靜靜凝視著他,手邊鋼刀閃著寒光,可眼中卻沒有戾氣,似乎有極淺極隱秘的一抹溫柔。 他忽然抬起手,寒光無聲劃過,寧晚楓頭頂和腳踝上的繩索統統斷裂。 寧晚楓踉蹌一下,站穩了身子,望著他,似乎在猶豫該撲上來打上一架,還是稍加休息。 元佐意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往后退去,一直退到床邊,才疲憊地跌坐上去。 在寧晚楓銳利又驚疑的目光里,他毫不設防地斜倚在床頭,閉上了眼睛。 窗外晨曦終于明亮起來,透過透明的玻璃,照上他英俊如雕塑的的臉龐,房間里,一片奇怪的安靜。 許久后,他才淡淡開口:“我這里,紀律森嚴,但是很公正。在城里各方勢力里,我們不算最大,因為我們不夠真得狠。” 聽不到寧晚楓的回應,他繼續道:“可我這里,起碼有急需的藥物,有暫時足夠的食物,還有一群很好的弟兄。” “對了,我也有一個小外甥,叫元清杭,他爸媽是一起離世的,在喪尸爆發前,就因公殉職了……他應該和你侄子差不多大,兩個人假如能一起作伴長大,想必就不會那么孤單。” 他依舊閉著眼睛,平靜地向這剛見第一眼的年輕男人發出邀請:“你愿意留下來嗎?……我很希望你能加入我們。” 對面一陣寂靜,只有寧晚楓急促的呼吸聲。 “我元佐意從不勉強人。”男人的聲音疲憊,可也帶著傲氣,“不愿意的話,你轉身走就可以。去樓下叫阿光把你的人帶走,我派人護送你們出城。” 長久的靜默后,寧晚楓清亮柔和的聲音低低響起:“我還是想問一個問題。” “你問。” “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寧晚楓一字字問,“我想聽聽這個答案。” 元佐意睜開眼睛,眼角微微閃過一絲赤紅。 “臥底。”他眼神冷淡,忽然發出了一聲短促的自嘲譏笑,“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嗎?……我做了這么多年,就在快要回到陽光下的時候,忽然什么都回不去了。上線死了,檔案沒人查了,就連我盯了多年的毒販頭子……也被活活咬死了。” 寧晚楓愕然怔立,室內一片真正的死寂。 終于,他輕聲開口,窗外的晨光越發明亮,映著他潔白如玉的臉龐。 也映著他眼中的明亮光輝和唇角的溫潤笑意:“好……我愿意。” (全文完) 姬半夏揪著他,穿過門口崗哨:“不就是想找藥么?不進去看看,怎么知道有沒有希望?”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