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我的連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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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老八十的父親除了操心三個孩子,讓他更加記掛的便是老家蘑菇屯兒那片土地,以及生活在那里的鄉親們。
父親所熟悉的那幫老人大都不在了,就是健在的也已經是老眼昏花沒有什么作為了。他們也同樣惦念著干休所的父親,可他們都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他們把對父親的懷念只能掛在嘴上說說,他們懷念當年走進城里,來到父親家里,大碗吃肉大碗喝酒的歲月,以及他們離開城里,穿著父親送給他們的軍裝,以及縫紉機什么的,那樣的日子是多么美好哇。父親的鄉親懷念著那些美好的歲月。
現在輪到他們的孩子頻繁地出入父親的家門了。年輕那茬人找父親的時候,是為了當兵,現在有的留在部隊,有的復員回鄉了。小輩兒的這茬,他們三五成群,呼朋喚友地來到了城里。現在當兵對他們已經沒有什么誘惑力了,都知道當個三兩年兵又回去了,以前干啥還干啥,耽誤時間不說,連個老婆都討不上。部隊的干部都得上軍校,他們知道自己不是上軍校的料,索性他們什么也不想了,干脆斷了當兵的念頭。
現在他們又成群結隊地來找父親,他們要在城里找一份工作。地,早就承包給他們了,種地也用不了多少勞動力了,守著那些地,有吃的沒花的,他們不滿足,要進城打工,買電視,蓋房子,他們對未來的幻想美好而又燦爛。
父親對這些年輕的后生已經陌生了,但是他們成群結隊,或蹲著或站在客廳里,抽自帶的卷煙,洪亮地吐著痰。父親啥都不說了,仿佛他又回到了蘑菇屯兒,站在村中的大柳樹下,那一刻,父親感覺到自己是名村干部。他背著手在這些后生面前走來走去,看著眼前這些壯勞力心里高興呀。
后生們眼睛瞪得跟剛蒸出來的豆包似的,滿懷希望,滿懷親情地望著父親。父親就開始打電話,父親在這個城市有很多關系,以前的老下級、老部下、秘書什么的,很多人都在這個城市里擔任這個長、那個長的。父親沖電話里說:王主任哪,我是老石,有個事,老家嘛,來了幾個孩子,農閑了嘛,想到城里弄幾個閑錢,你那建筑工地給安排幾個啊。
父親還說:胡局長呀,有這么個事,那啥……
父親的眼前走了一撥,又來了一茬。他就像一位派工的村長一樣,把眼前的壯勞力一撥一撥地派出去。
這是剛開始的情景,后來情況就發生了變化,這些人已經不滿足打工掙錢了,而是把掙錢的規模整大發了。那時城里的飯店都時興吃野味、山珍什么的,蘑菇屯兒一幫老小一合計,這事還得找父親。他們合伙把賣糧食的錢、打工掙來的錢湊到一起,又用報紙裹巴裹巴就來找父親了。他們要到城里開飯店,把蘑菇屯兒的蘑菇、山雞、粉條什么的弄到城里來,讓城里人吃點新鮮。
這事可難住了父親。父親知道開飯店可不比打工,人家要的是力氣,開飯店要的是效益,就是領導和父親關系再熟也不可能把辦得好好的飯店讓蘑菇屯兒的人開。父親打了電話,聯系了兩次都碰了釘子。父親就茫然地望著眼前的這幾個后生。
這幾個后生不知深淺,各個都摩拳擦掌的樣子,他們把報紙打開,讓那一堆亂七八糟的錢露出來,大著聲音說:石頭叔哇,咋的呀,我們有錢,又不是沒錢,這事咋還整不妥呢?
又有人說:石頭大伯,家鄉的人都知道你,這城里的江山都是你打下的,咋的?離休說話就不好使了?
后生們這么一將,父親就熱血撞頭了,他拍著頭突然想起一個事來。干休所外面有一排門面房,前幾天干休所的領導研究招租的事兒,后來就沒了下文。父親對這些不感興趣,后來他也沒問。現在父親想起了那排門面房,拍了拍腦門兒,把報紙里的錢裹巴裹巴夾起來就出去了。
他找到了所長,把那堆錢往所長面前一攤說:小張呀,這么的吧,墻外的那趟房歸我老石用,這是租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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