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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制御五行-《紫微神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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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制御五行

    方飛睜開雙眼,明亮的火光讓他感到暈眩,一張清秀的面孔湊了過來,灰褐色的眼珠擔憂地轉動。

    他的軀殼異常沉重,靈魂流浪在外,不肯返回身體,直到靈昭的聲音悠然響起:“太好了,我還怕你醒不來了呢!”

    方飛一下子清醒過來,他雙手撐地,挺身坐起,敏捷的動作讓對面的女道師吃了一驚。他看了看身上,謝天謝地,他沒有變成一棵樹,元神活潑、元氣飽滿,只是又餓又渴,腸胃空空如也。

    “夸父送飯了么?”方飛沖口問道。

    靈昭沒想到他醒來的第一句話竟是問吃問喝,愣了一下,啞然失笑:“沒有,地牢不送飯?!?

    “不送飯?”方飛吃了一驚,“他們要餓死我們?”

    “差不多,”靈昭頓了頓,“但要餓死我們也不容易。”

    “什么意思?”方飛一轉念頭,“噢,化身?”

    “學會了化身,就不會餓死渴死。”靈昭伸手,點向虛空,一團清水涌現出來,搖搖顫顫地飄向男孩。

    方飛一口吞下,涼沁沁直透心脾。靈昭又點了點地面,息壤微微拱動,長出一顆鮮綠色的嫩芽,綠芽生長如飛,抽條掛葉,開花結果,果子由青變紅,很快累累下垂,靈昭伸手摘下,遞給方飛。男孩咬一口,清甜微酸,登時饑火上沖,一口氣吃得精光。

    “不同的人結的果子不盡相同,”靈昭頓了頓,“為免浪費,你最好把枝葉也吃掉?!?

    方飛饑不擇食,抓起長出果子的植物,連枝帶葉塞進嘴里,酸澀中帶著苦味,可是因為饑餓,倒也不難下咽。

    吃喝完畢,他來了精神,想起夢中所見,不覺黯然神傷,再看牢房四周,忍不住問:“那個魔徒去哪兒了?”

    “他被我……不,”靈昭盯著男孩,“他被我們打敗了,這一次傷得不輕,至少休養三天?!?

    “可那只是他的化身?”方飛疑惑地說。

    “為了控制息壤,他的元神跟息壤深度融合,這種化身叫做元靈化身,擁有主人的形態,直通他的元神,化身遭受重創,本體也會受到沖擊?!?

    “太好了,”方飛脫口叫道,“我們趁機除掉他?!?

    “辦不到,”靈昭搖頭說道,“他只是進攻乏力,自保綽綽有余?!狈斤w大失所望,又問:“他到底是誰?”

    “他叫皇師明,”靈昭頓了頓,“白王皇師利的親弟弟?!?

    “皇師利還有弟弟?”方飛大吃一驚,直覺不可思議,“還是一個魔徒?”

    “對!”靈昭冷笑,“皇師利對外宣稱,皇師明被魔徒殺害??晌襾砹说乩尾胖溃蕩熋鲏焊鶅簺]死,他只是入了魔,改頭換面,不為人知?!?

    “皇師利把他關到這里的嗎?”方飛又問。

    “是啊,”靈昭一臉嘲諷,“為了讓他的好弟弟活下去。”

    方飛張口結舌,半晌問道:“皇師利的妻子呢?皇秦的媽媽死了嗎?”

    “你認識皇秦?”靈昭微感詫異。

    “他也是天素的同學?!?

    “沒錯,”靈昭輕聲說道:“他們年紀差不多!”她沉默一下,抬眼看向方飛,“鹿云霏應該死了?!?

    “鹿云霏?”

    “皇秦的媽媽。”

    “奇怪,”方飛更加不解,“皇師利為什么不殺弟弟,只殺妻子?”

    “他沉迷于血統,把家族的榮譽視如性命。在他看來,弟弟擁有皇氏的血統,比起妻子更加寶貴。此外,他和妻子的關系不佳,鹿云霏從小迷戀天宗我,可是天宗我誰也不愛……”

    “他愛過龍姬。”方飛忍不住說。

    “你也知道這個?”靈昭看著他不勝驚訝。

    “我看過天道師寫的《天宗我入魔記》。”

    “你去過魂室?”女道師又問。

    方飛默然點頭,靈昭說道:“我沒看過那本書,可我認為他對龍姬并不是愛,而是一種占有的欲望。他對龍姬感興趣只因為龍姬喜歡伏太因,他把伏太因視為對手,對手擁有的他都想染指。龍姬對他來說只是戰利品。龍姬一清二楚,所以很反感天宗我?!?

    “是么?”方飛不太贊成女道師的看法,“書里天宗我放棄龍姬是為了保護她,西門星魂喜歡攻擊對手的家人。”

    靈昭皺眉看著他,冷冷說道:“我只是猜測,誰知道天宗我怎么想?鹿云霏嫁給皇師利以后,夫妻關系緊張。上一次戰爭,鹿云霏聯系天宗我,成為魔道間諜,因為她的身份,給道者造成很大損失。但我想,皇師利殺她,不是因為她勾結魔道,而是因為她背叛了自己?!?

    “有人知道皇師明關在這里嗎?”

    “沒有,”靈昭搖頭,“除了你和我?!?

    “可您說過,天獄會按時把犯人送進地牢。”

    “這個不難辦到,”靈昭頓了頓,“巫唐還在天獄嗎?”

    “他是副獄長?!?

    “魔徒可以不吃不喝,決不能噬元,百日內沒有元神可吃,就會魔火焚身而死?;蕩熇麨樽尩艿芑蠲?,把巫唐安插到天獄,讓他按時把囚犯投入地牢,維系皇師明的生存……”說到這兒,靈昭見方飛神氣古怪,“你有疑問?”

    方飛遲疑道:“我進地牢,也許是巫唐的陰謀!”靈昭點頭說:“如果你真是遭人陷害,巫唐一定脫不了干系?!?

    方飛抱住腦袋,越想越覺巫唐可疑,過了片刻,又問:“巫唐知道皇師明在這兒嗎?”

    “我猜他不知道,巫史和巫唐兩兄弟本領平常,唯一的長處是對皇師利絕對服從,巫唐不管地牢里關了誰,只會按時輸送囚犯。”

    “夸父呢?”方飛猶不死心,“盤震知道嗎?”

    “它干嗎關心這個?”靈昭皺起眉頭,“夸父是我們的死敵,它們只想離開天獄?!?

    “夸父好像沒那么糟糕……”方飛猶豫著說出想法,但被靈昭冷冷打斷:“你只是個孩子,還不明白世界的殘酷。道者的地位并非不可動搖,經歷過無數血戰,付出了無數犧牲,得來并不容易,失去不過一瞬?!?

    方飛無法反駁,只好說道:“至少我們知道,如果活著離開,就能揭穿皇師利的畫皮。”

    “活著離開?”靈昭直視男孩,“現在什么年份?”

    “戊戌年?!?

    “我來的時候是戊子年?!?

    “戊戌?戊子?”方飛掐指一算,失聲叫道,“您呆了十年?”

    “對,”靈昭悵然說道,“皇師明來得更早。”

    “你們一直在爭斗?”

    “剛來那一陣,他千方百計地想要吃掉我?;蕩熋魅肽熬褪琼敿獾募资?,入魔后改號大力神魔,拔山超海,兇名遠播。論實力我本不如他,可我一心自保,幾十次交鋒下來,他沒能吃掉我不說,反被我掌握了不少對付他的訣竅;后來我也曾阻止他吃掉來這兒的囚犯,可是除了你,一次也沒成功過?!?

    方飛呼出一口氣,由衷地說:“謝謝?!?

    “謝我什么?”

    “謝您救了我?!?

    “用不著,”靈昭沉著臉說,“救你也許是我一生最大的錯誤?!?

    “因為我是叛道者?”方飛小聲問道。

    “你真的害死了天皓白?”靈昭聲色俱厲。

    “是啊!”方飛低下頭,恨不得鉆進息壤。

    “到底發生了什么?”女道師沉聲問道。

    “我被天宗我附了身……”方飛強打精神,把事情說了一遍,“后來我想了很久,始終沒有更好的辦法?!?

    靈昭木無表情,望著墻角,半晌說道:“你沒撒謊?”

    “如果不信,您出去以后去問天素。”

    “出去?”靈昭苦笑,“你知道這兒是誰建造的嗎?”

    “夸父?”

    “許多年前,這里關押過夸父。”

    “什么?”方飛大吃一驚,“夸父也出不去?”

    “看見那一道門了嗎?”女道師指著金白色的牢門,“那是蓐收金門,金神蓐收親手鍛造,這道門只能從外開啟,里面的人絕對無法出去?!?

    方飛想了想,說道:“讓化身穿過息壤,繞過金門從外面開啟?!?

    “我來示范一下?!膘`昭走到金門左側,伸出食指點向息壤,霎時金光暴涌,金門閃電延展,女道師手指所及,發出敲擊金屬的聲音。

    方飛望著金門呆若木雞,靈昭回頭說道:“蓐收金門會變形,它能擴張到地牢里每一個角落,無論我們去哪兒,最后總能跟它遇上。”

    “火克金,”方飛猶不死心,“用火燒怎么樣?”

    “沒用,”靈昭搖頭,“門上的符咒是支離邪親筆所寫,能夠抵擋任何攻擊?!?

    “我有隱書……”方飛心念閃過,忽又深感沮喪,空有隱書,沒有毛筆也是枉然。

    “方飛,”靈昭忽然說道,“我本想讓皇師明把你吃掉。”

    “我罪有應得?!狈斤w低頭說道,“我本就該死?!?

    “可我還是做不到,我沒法眼看著一個孩子送命,”女道師自嘲地笑笑,“現在看來,我總算沒有犯下大錯?!?

    方飛抬起頭,不解地望著對方,靈昭伸出手來,輕輕地按在他肩上:“孩子,天皓白的死不是你的錯,所以變成這樣,只因為你的對手是天宗我,有史以來最兇惡狡詐的魔頭,無數道者在他面前一敗涂地,你只是個孩子,面對這樣的敵人,無論如何努力,都不會有更好的結果?!?

    方飛愣住了,他一直怨怪自己,忍受所有的責難,他自認罪有應得,所以從不抱怨,卑微地接受最嚴酷的懲罰。厄運接連不斷,一次緊接一次,每一次都把他打入更深的深淵,承受全世界的惡意,遭遇空前的磨難。他咬牙忍受,苦苦支撐,他在苦難里掙扎,幾乎忘了自己的年紀——他才剛滿十五歲,他還只是個孩子。

    靈昭的話突破了方飛的心防,壓抑多日的委屈爆發出來,他低下頭,眼淚奪眶而出,很快變成了啜泣,啜泣又變成號哭。一時間,他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悲慘的人,他痛恨命運的不公,不忿世人的苛責,他討厭這個世界,魔徒奪走了他的父母,道者又把他逼上絕路,一切的厄運都來自紫微,這個悲慘的世界是他痛苦的根源。

    哭了好一陣,他才停下來,方飛抹去眼淚,訕訕看了看靈昭:“抱歉,我……”

    “不用抱歉,”女道師微微苦笑,“換了是我,只會哭得更兇?!狈斤w看著她,忍不住說:“您、您跟天素不太一樣?!?

    “哦?”靈昭來了興致,“她是怎么樣?”

    “她從來不笑,對自己很嚴格,對別人也很兇,總是獨來獨往,幾乎沒有朋友,”男孩揉弄手指,“老實說,我有點兒怕她?!?

    說完不聞聲息,抬眼一瞧,靈昭望著屋頂,神情難以捉摸,過了一會兒,她才幽幽地說:“天素……以前不是這樣?!?

    “我不知道,”方飛沮喪地說,“反正她決不會原諒我?!?

    “肯定發生了什么事,”靈昭嘆了口氣,臉上滿是傷感,“都怪我,在她最需要的時候,我沒有留在她身邊,如果可以出去……”說到這兒她停了下來,無奈地搖了搖頭,“罷了,我們來說說你。”

    “我?”方飛大惑不解。

    “你的道術,”靈昭頓了頓,“化身術?!?

    “我能控制水和木……”方飛還沒說完,就被女子打斷:“我沒問這個,我問的是你對皇師明用的那一招。”

    “你說冰龍咆哮?”方飛遲疑說道。

    “冰龍咆哮?”靈昭大皺眉頭,“我從未見過那樣的化身,你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方飛老實回答,“我在夢里學會的。”

    “夢里?開什么玩笑?”靈昭瞪著他有些生氣,“你知道嗎?那種程度的化身,許多至道者也做不到?!?

    “我沒開玩笑,我在夢里跟一條冰龍搏斗,它用這一招殺過我許多次……”方飛說到這兒,自覺荒唐,偷眼看向靈昭,怕她嘲笑自己,誰知道女道師神情專注,見他停下,揮手說道:“說下去,說你的夢境,千萬不要遺漏?!?

    方飛從進入“丙離國”說起,一直講到樹王宮敗落。女道師凝神傾聽,始終不發一言,等到方飛說完,她才站起身來,走來走去,又興奮,又困惑,邊走邊說:“奇怪,太奇怪了,為什么會這樣?”她想了想,又對方飛說道,“你再使一次冰龍咆哮?!?

    方飛意想冰龍,伸出右手,虛空中涌現白色的霜痕,星星點點,凝結成細小冰晶,冰晶翻滾間又變成冰珠,冰珠再變冰雹,大如兵乓,顆顆顫動,可是到了這個程度,冰雹不再膨脹。他焦躁起來,把手向前一送,冰雹激射而出,打在息壤上噗噗作響,看似勁急猛烈,可是方飛明白,這種的攻擊遠遠稱不上“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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