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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家國不好再堅持了，一邊翻著手上的書稿，一邊做出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說：“趙老板，既然你也知道我們是冤家對頭，為什么還要來見我？”

    趙娟娟在賀家國對面坐下了：“為你的正直和優(yōu)秀。”

    賀家國放下了手上的書稿：“遺憾的是，你就敗在了我的正直和優(yōu)秀上。”

    趙娟娟承認(rèn)，說：“是啊，如果沒有你，也許今天的峽江還會一切照舊。”

    賀家國緩緩搖起了頭：“不對，不對，趙老板，沒有我，峽江也不會一切照舊，你的官司還要輸，陳仲成還要倒，田壯達(dá)和那批腐敗分子也逃不掉一個。因為峽江有個比我更正直，更優(yōu)秀，也更有政治斗爭經(jīng)驗的市委書記，這個市委書記叫李東方！”

    趙娟娟說：“李東方只是一個老練的政客，說得好聽點，是個成熟的政治家，談不上優(yōu)秀，我對優(yōu)秀這個詞匯的使用是很苛刻的，對優(yōu)秀的評價也是全面的。”

    賀家國譏諷問：“那么，陳仲成算不算優(yōu)秀？哦，請不要以成敗論英雄。”

    趙娟娟淡然一笑：“陳仲成這人不值一提，他當(dāng)市委常委和政法委書記時我就沒看起過他，信不信由你。而像陳仲成這種人，在他們共產(chǎn)黨干部隊伍中太多了，像一群蒼蠅。有趣的是，他們共產(chǎn)黨干部隊伍還就是這種人吃得開，升得快。像陳仲成，在某種意義上也算優(yōu)秀吧，一只優(yōu)秀的蒼蠅……”

    賀家國插話道：“趙小姐，你別一口一個‘他們’，我也是共產(chǎn)黨的干部。”

    趙娟娟一聲輕嘆：“我差點忘了，時至今日，你并沒辭職，仍然是個掛牌市長助理。”稍一停頓，懇切地說，“知道么？在這里發(fā)生過的那場戲是我安排的。”

    賀家國一時間真有點被趙娟娟的懇切打動了：“這，我早就想到了！”

    趙娟娟平靜地說：“可有兩點你肯定沒想到，其一，我對陳仲成的影響力；其二，我這樣做的真實目的。”

    賀家國注意地看著趙娟娟，目光柔和：“哦，你倒說說看。”

    趙娟娟說：“陳仲成那時已成了我手上的狗，他什么時間來，鬧到什么程度收場都在我的指揮下。給幾塊骨頭，這類毫無廉恥的狗就能喚來一群。我這么說真有點不憑良心，可在你面前，我又不愿說假話。但要說明的是，我這么做時，內(nèi)心深處并不是想怎么害你，真的，而是想成全你，是想逼你離開峽江這個深不可測的爛泥潭，死了當(dāng)官的心，去做中國大陸的李嘉誠。你應(yīng)該清楚，**包已被你點燃了，就算你那時辭職了，我的官司也輸定了，你的去留和我個人并沒有多少利害關(guān)系。”

    賀家國想想也是：“這話有些道理，就算我當(dāng)時辭職，李書記也要干下去！”

    趙娟娟繼續(xù)說，話鋒誠摯而尖銳：“可你真讓我失望，這么聰明，這么優(yōu)秀的一個人，竟看不清自己的價值所在，竟深深地卷到了那幫政客爾虞我詐的重重矛盾中去了！那么熱心為老百姓辦事，還讓不少老百姓背后罵作流氓市長；東奔西跑當(dāng)抹布，為市**處理了那么多難題，還被錢凡興擠得里外不是人；對腐敗那么痛恨，第一個去點**包，又被王培松一腳從政法口踢開；你心里就不委屈？”

    賀家國沒想到趙娟娟對自己這么了如指掌，怔了好一會兒，才說了實話：“趙小姐，我得承認(rèn)，你是個很聰慧也很細(xì)心的女人，把我的處境和心思全說透了。那么，我也可以實話告訴你：我是覺得委屈，也有過辭職念頭，可一想到李東方書記為了峽江老百姓那么忍辱負(fù)重，處境那么難，就于心不忍了。”

    趙娟娟很自然地坐到了賀家國身邊：“可李東方是政客，你不是……”

    賀家國平和地道：“我希望你換一個詞，不要說政客，我們干部隊伍中有沒有政客？當(dāng)然有，但不是李東方、鐘明仁這絕大多數(shù)領(lǐng)導(dǎo)同志，只是個別人。”

    趙娟娟笑道：“那好，我換個中性詞：官員。”稱呼也在不知不覺中變了，“家國，你說說看，對于目前的中國來說，是一個李嘉誠重要，還是一個官員更重要？對一個人來說，是把自己生命的潛能都發(fā)揮出來有意義，還是做個碌碌無為的小官僚有意義？有些人除了當(dāng)官，什么事都不會做，你不是這樣啊！”

    賀家國說：“做一個碌碌無為的小官僚當(dāng)然沒有意義，但是，做一個堅守社會良知，為民做主的好官還是很有意義的。所以，我一直認(rèn)為：中國現(xiàn)在既需要一個個李嘉誠，更需要一大批無私無畏愿為我們國家和民族押上身家性命的優(yōu)秀官員。”

    趙娟娟搖搖頭：“別說這些大話，虧你還在美國待過，都不知道個人至上！”

    賀家國說：“美國個人至上不錯，但在愛國主義這一點上也許還強(qiáng)過我們！”

    趙娟娟長長地嘆了口氣：“家國，我看你是可惜了，你的優(yōu)秀也許要葬送在這種虛幻的理想中了。時至今日你還沒看透嗎？就你這種書生氣十足的人，能見容于這個僵化的體制嗎？更甭說改變它了！這個體制不但能碾碎你，也能碾碎你的后臺李東方。你們都不是救世主，你們縱然是把身家性命押一百次，也挽救不了一艘巨輪的沉沒。因為這種沉沒是緩慢的，是不知不覺的，甚至是十分幸福的，巨輪上的人們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們對你們忠誠的回報——只能是把你們?nèi)舆M(jìn)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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