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午后。 伊刻里忒歌劇院高聳的泛光燈,切割著空氣中浮游的無數微塵、折射成了看得見形狀的琥珀光柱。 空氣中彌漫的松香,塵埃與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水余韻,舞臺邊緣散落著幾本翻開的劇本,一切都沉浸在喧囂的排演過后的寧靜。 “唉……我怎么感覺我快變成喜劇導演了?!? 艾比蓋爾的身影陷在第一排柔軟的酒紅色天鵝絨座椅里,微微前傾,扶住額頭。 她左手按著一份褶皺的排演記錄,右手中的赫頓鋼筆筆尖極細,正在密密麻麻的文字旁進行著批注與修改,發出細微而清脆的“沙沙”聲。 盡管在《圣戰羅曼史-灰少女篇》和《圣戰羅曼史-半魔女篇》以及《圣戰羅曼史-灰少女裝的半魔女篇》之后,她有嘗試讓意外發掘的女演員塔莉婭來練習其他劇本。 但結果就是,無論演什么,實際的表演效果,都會與她所設計的效果事與愿違。 “是為什么呢?” 安塔納斯坐在她旁邊的座位上。 剛從赫頓時報廣播公司那棟喧鬧的建筑里下班回來的她身上還穿著干練的白襯衫與馬甲。 由于赫頓時報廣播公司距離伊刻里忒歌劇院并不遠,所以在回家之前安塔納斯就來了這邊找塔莉婭,等塔莉婭一起回家。 和艾比蓋爾導演也能嘮嗑上幾句。 就在這時。 一個輕快而愉悅的哼唱聲從舞臺上傳來。 兩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望向聲音的源頭。 只見塔莉婭正心情極好地收拾著散落在舞臺上的道具——一把仿古的銀質燭臺,幾本厚重的魔法書。 她今天穿著一身便于活動的白色便服長裙,灰色的長發束成一個清爽的馬尾,隨著她輕盈的打掃動作在身后俏皮晃動。 而塔莉婭哼唱的小曲旋律活潑,歌詞更是清晰地飄入了觀眾席上的兩人耳中: “第一位玩家身份有些神秘穿越前負責美術??!? “第二位玩家是公爵遺孤她良心要守住?。” “第三位玩家扮演的主教她和主美有些情愫??!? “最后所有人目光移向我,問我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唱到這里,塔莉婭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一手叉腰,另一只手煞有介事地拿起一本道具書擋在臉前,仿佛在查看自己的身份卡,然后帶著一絲得意與驕傲,繼續唱道: “我看看身份說我是?:” “陽光開朗大公主?~” 尾音拖得長長的,帶著點俏皮的少女音,在空曠的歌劇院里漾開一圈圈回響。 “?” 安塔納斯先是一愣。 你串完了,他串什么? 你這樣蘭奇都不好串你了。 光是想著百年前的塔莉婭,安塔納斯就不禁低下頭用一柄長柄銀匙反復攪動著玻璃杯中浮起的檸檬片,假裝看不見舞臺上方。 魔界的夢,該醒了。 安塔納斯對自己說。 “……” 一旁的艾比蓋爾,臉上的表情經歷了一次奇妙的旅行——先是困惑地蹙眉,似乎在分析這段旋律的調式,隨即恍然大悟,最后那份屬于導演的尊嚴徹底遭不住,化作一絲如鯁在喉又寵溺的失笑,無奈地搖了搖頭。 “算了,我不用掙扎了?!? 艾比蓋爾將手中的劇本丟到一旁,決定不再修改。 舞臺上那不成調的哼唱并未就此停歇,反而愈發理直氣壯。 塔莉婭將擦拭得锃亮的燭臺小心放好,又抱起一摞厚重的仿制魔法書。 她的動作帶著奇妙的韻律,轉身、彎腰、踮腳,每一個尋常的動作都被她演繹出了公主的感覺。 塔莉婭抱著書本,在灑滿塵埃光柱的舞臺上踱步,腳步輕盈,仿佛不是在收拾道具,而是在自家城堡的花園里散步。 她的眼神在掃過那些熟悉的布景時,嘴角噙著的笑意揮之不去。 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將這偌大的空無一人的舞臺當成了獨屬于她的王國。 “你看她,” 觀眾席上,安塔納斯用手肘輕輕碰了碰身的艾比蓋爾, “這哪是在收拾道具,簡直就是《灰少女》的幕后獨家花絮,我毫不懷疑,她演戲根本不需要劇本,你給她個蘭奇,她就能演起來?!? “……” 艾比蓋爾抬起頭,那雙對藝術有著極致洞察力的眼眸,此刻寫滿了復雜。 “不愧是在大決戰時唱歌的……這心理素質真不是一般人能有?!?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嘆息。 “塔莉婭!別演了,快下來休息!再讓你收拾下去,就該算你加班演出了!我可能會違反赫頓勞動法而被罰款。” 說完,艾比蓋爾朝舞臺上喊了一聲。 舞臺上的“公主”被這聲呼喚驚動,她先是疑惑地歪頭,隨即才意識到觀眾席上還有人。 “噢。” 塔莉婭如夢初醒般從自己的戲里出來,從舞臺一側的臨時階梯上走了下來。 她到艾比蓋爾旁邊坐下,那雙明亮的金色眼眸好奇地盯著艾比蓋爾手中的文件。 “在寫蘭奇的壞話嗎?多寫點,我愛看?!? 塔莉婭的聲音帶著一絲滿足。 “一邊去?!? 艾比蓋爾搖頭, “我永遠都忘不了在臺下看你們兩個公演像坐過山車的感覺,要不是蘭奇拼了命把演出救回來了,我現在恐怕都要隱退了?!? 如果沒有普拉奈作為歌劇團歷史顧問的親自認證,艾比蓋爾也很難將塔莉婭和歷史書中的那個魔界公主聯系起來。 “真寫了銳評蘭奇的壞話,你又不高興了?!? 安塔納斯望低下頭,越過艾比蓋爾,向另一邊的塔莉婭說道。 “怎么會呢?!? 塔莉婭冷笑了一聲否認道。 “比如當初普羅托斯皇家魔法學院,就有很多學生對他的‘治亂校用重典,治沉疴下猛藥’理念表達過不滿,你不知道當時那一期??R他罵得有多狠,全是人身攻擊?!? 安塔納斯給塔莉婭和艾比蓋爾講起了北大陸的過往。 塔莉婭的眼里閃過一絲怒意,但很快就壓抑下去了。 “蘭奇這孩子,唉。” 她搖頭道。 就像在責怪著蘭奇受了委屈也不跟她說。 “那后來呢?!? 艾比蓋爾問。 “后來蘭奇發了一期實名制調研,獲得了百分百好評,他覺得就沒問題了?!? 安塔納斯講道。 “……” 艾比蓋爾和塔莉婭都沉默了。 她們沒有疑問了。 “我記得當時托利亞多還是蘭奇在普羅托斯皇家魔法學院里的得力搭檔,結果我們被蘭奇救出來的時候他已經跑了?!? 安塔納斯想了想,繼續八卦道。 “那家伙估計也干了?!? 艾比蓋爾直搖頭。 她聽過托利亞多在北大陸那段時間的簡略故事,但她懶得多問。 現在回想一番,估計沒少干好事。 “托利亞多在北大陸被莫羅蒂安公爵追得抱頭鼠竄,《圣戰羅曼史》的最后一部分原稿也落在北大陸了,不知道在普羅托斯帝國順利出版沒?!? 艾比蓋爾唯獨對這件事很是不滿。 “最后一部分?” 塔莉婭好奇地問。 “是的,其實還有個《圣戰羅曼史-狼少女篇》,但由于半魔女篇已經和原著走向了完全不同的路線,所以狼少女篇幾乎很難改編成歌劇了,除非拿來演繹一出獨立的歌劇。” 艾比蓋爾拿起剛才放開的文檔中,從中抽了幾頁。 塔莉婭和安塔納斯一左一右湊過來看著那手寫稿。 大概是艾比蓋爾根據梗概總結出的狼少女篇脈絡。 時間線大概是半魔女篇的數年后。 顛沛流離的亂世,魔族總督盡管裝瘋裝癡,也沒能逃過魔界大臣們的辨識,最后還是強迫他統帥魔王軍,踏上征戰的路途。 盡管如此,魔族總督仍不愿意奪走無辜的生命,他以軍醫的身份參加,無論敵友都一并會醫治。 在一場戰役后,他撿到了一個狼族女孩。 但是同時,這件事也被魔族賢者發現了。 魔族賢者預言,她是流著普林帝國遠古血脈的戰士,是守護著帝國的驕傲。 她終將從女孩成長為復仇者。 她心中會燃燒著怒火,摧毀魔族總督擁有的一切,而魔族總督將會被歲月吞噬,曾經重傷留下的頑疾不斷變重,若不在此了結她,魔族總督將無人可救。 總督必須要殺死這個女孩,否則,總督可以向自己的家族告別,可以與魔族的家園永別。 盡管面對逼迫,魔族總督還是選擇了保護她,沒有按照魔族賢者的勸告殺死她。 然后就是魔族總督想要逃離這場戰爭,但不論是人類還是魔族都在阻撓他,或者說在那個時代,他的所作所為幾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他在蒼茫的海域和危險的陸地上一路在兇險的外陸漂泊前行,期間遭遇了無數險阻,足足花了二十年時間才回到了普羅托斯帝國。 而圣戰結束后的南北大陸已經物是人非,一切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總督也意外的在普羅托斯帝國隱姓埋名,成為了被人們愛戴的醫生,殊不知他是普羅托斯人最討厭的魔族。 被他救下的女孩也在他的謊言下長大。 而總督身上在戰時留下的久治不愈頑疾也讓他的生命開始倒數計時。 本來他可以就這樣以好人的身份死去,但他卻選擇了向人們坦白自己的身份,同樣向狼少女坦白了一切。 女孩從小就充滿了對魔族的恨意,也從總督手上學會了諸多殺死魔族的方法。 這里留下了一個懸念,就是狼少女是否選擇按照魔族總督給她的機會來手刃他。 按照艾比蓋爾起草的歌劇編排,全劇的結尾,狼少女站到了舞臺中央。 她講述了自己在魔族總督死后,如何用盡余下的幾十年生命來整理他的信件和文稿,采訪被他救下的人,為他創辦了一家孤兒院,竭盡全力地講述和守護他的故事,將他的遺產傳承下去。 最終,在演員的合唱中狼少女來回答那個貫穿全劇的問題:“誰來講述你的故事?”,全劇在這段沉思中落下帷幕。 「我們不過是渺小靈魂?」 「終將隨琥珀色晨光消散而去?」 「就讓我們活在當下?」 「放聲歌唱,無所畏懼?」 「我們終將在星辰彼岸重逢?」 塔莉婭下意識地盯著曲譜清唱起了最后一幕的歌詞。 這段故事有點讓她想起了自己在【泰比里厄斯之鏡】所見證的最后圣魄蘭特教皇與西格蕾的結局。 “算了,塔塔你別唱了,你不適合這首歌,你除非找回卡利耶拉那種狀態,否則始終有種樂在其中的戀愛喜劇風?!?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