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貧僧也略懂一些拳腳-《女俠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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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驚堂只要鄒泉明的命,對神塵和尚的胳膊并不感興趣,但看神塵和尚這不講道理的架勢,不動手肯定不行了,當下輕輕抬手擺了擺。
東方離人等人見狀,皆是往后退去;而駱凝則是雙眸血紅盯著鄒泉明,裴湘君用力才往后拉開了一些。
神塵和尚右手把黃銅禪杖杵在沙地之中,左手轉著念珠,眼神始終平和慈睦,身形卻如同橫斷沙海的山岳,似乎連夜風都難以跨越。
夜驚堂氣息也沉寂下來,右手鳴龍槍往側面滑下,直至點到地面,而后緩緩繞至身后。
嚓嚓嚓~
鳴龍槍的槍鋒,在沙地上畫出一道半圓弧線,很快抵達了正后方,繼而:
轟——
九尺長槍當空化為半月,狂奔氣勁裹挾無盡黃沙,在死寂沙海中猝然帶起一條遮天蔽日的黃色長龍,連遠在十余里開外的華俊臣等人,都被驚的猝然回頭!
隨著一槍出手,夜驚堂身前沙地瞬間被撕裂,呼嘯橫風聲猶如龍咆,不過一閃之間,便撞上了不過十余丈開外的不動老僧。
而處于正前方的神塵和尚,面對摧山斷海般的一槍,身形紋絲未動,只在即將臨身時身上袈裟高鼓,發出‘嘭’的一聲悶響。
轟隆——
驚天動地的爆響聲中,沙海之間瞬間出現一道肉眼可見的沖擊浪潮,硬生生把前方沙土削去一層,連遠處的黑衙捕快,都強橫沖擊下倒地。
原本勢不可擋的黃龍,在震擊下從中撕裂,就如同迎頭撞上了一根定海神針,化為兩股洪流沖上后方沙丘,在沙丘左右沖出兩個巨大豁口。
而豁口之間,則是未被氣勁波及的扇形地帶,跪在神塵和尚背后幾步外的鄒泉明,竟是連衣袍都未被帶動!
卞元烈繞是和神塵和尚打了一輩子,瞧見如此駭人光景,依舊倒抽一口涼氣。
但他一口氣沒吸完,眼底便涌現震撼!
只見遮天蔽日的沙塵,剛剛撕裂地面,夜驚堂已經接踵而至,身形如同閃爍到神塵和尚側面,墨黑槍鋒突破神塵和尚右側,點向鄒泉明眉心!
這一槍快的令人發指,饒是所有人中武藝最高的卞元烈,也只是在槍鋒越過神塵和尚側面時才堪堪看清。
但如此驚世駭俗的一槍,卻在鄒泉明眉心之前戛然而止!
神塵和尚握住禪杖的右手,不知何時松開,抓在了槍桿之上,握著念珠的左手,順勢前推,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爆喝:
“吒——”
嘭——
沙海之間氣勁震蕩,另一道沖擊環,再度削去一層沙土。
夜驚堂長槍被凌空強停,右手當即往前沖出,與神塵和尚對沖。
結果雙掌相接瞬間,傳遞到手上的掌勁,便好似如來滅世,強大到難以想象,氣勁瞬間把后方地面都轟出一個扇形凹坑。
轟隆——
爆響聲中,所有人之間一條筆直黑箭激射而出,在漫天沙土中洞穿出一個空洞,接連撞碎兩座沙脊,才凌空翻身落地,在地面留下了一條數十丈的長槽。
嘩啦啦……
等到看清落地之人,黑衙眾人皆面露不可思議,連歇斯底里的駱凝,都瞬間冷靜了下來,轉眼看向了夜驚堂。
“阿彌陀佛!”
神塵和尚紋絲未動,抬手行了個佛禮:
“夜施主可放下了?”
“……”
數十丈外,夜驚堂單手持槍落在沙丘上,眼底也帶上了一抹驚疑:
“你看過地宮里那塊石碑?”
神塵和尚坦然點頭:
“老衲幼年不過是一介江湖潑皮,好勇斗狠性格頑劣,雖得高僧點化,卻一直放不下‘天下第一’的虛名。
“高僧知道若任我浪跡江湖,必成人間大惡,所以把我帶到千佛寺,去始帝陵看了那塊石頭,并告誡我說:
“你能看破這塊石頭,就能和吳太祖、始帝一樣,成為跳出三界的仙;如果放下了這塊石頭,心底沒了執念,同樣能成至高無上的佛。
“高僧是大智慧,看透了老衲的心性,用那塊石碑,給老衲套上了枷鎖。
“老衲放不下那塊石頭,但石碑殘缺,同樣沒看破。
“老衲怕沒法成仙,又失了成佛的機會,只能恪守清規戒律,在千佛寺當個和尚,這一當,就是六十年。
“說起來,老衲和卞施主的遭遇沒區別,都是被迫安分守己了一輩子?!?
卞元烈本來在滿眼震驚,聽到這里,臉色猛然一沉,繼而罵道:
“你這狗禿驢還知道是被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人家高僧是大智慧,讓你心甘情愿當和尚,老夫心甘情愿了?”
神塵和尚望向卞元烈,平和道:
“所以說,老衲不是高僧。能讓卞施主活到今天,五十年來未曾行半點惡舉,老來還看透過往心境超脫,老衲便已經不辱沒高僧教誨了?!?
卞元烈張了張嘴,還真沒法反駁,畢竟若神塵和尚不關著他,他不知得殺多少人,而且大概率活不過四十歲。
夜驚堂并沒有聽這些廢話,而是在暗暗判斷當前局勢。
當前局勢,可以說是相當明朗——神塵和尚本身就是實打實的返璞歸真,功力之深厚和仲孫錦相當,額外多了地宮里的那塊石碑,那就相當于古老版本的六張鳴龍圖,練了近六十年。
曹公公天賦悟性也就頂流宗師的水準,四張圖練了一甲子,已經敢硬攔武圣;而神塵和尚這夸張底蘊,亮出來足以讓整個南北江湖窒息。
但若是不打,那凝兒的血仇就得一筆揭過了,神塵和尚若在打贏的情況下真斷臂賠罪,以后就算反超,都不好再登門討說法。
夜驚堂沉默一瞬后,輕抖槍鋒,緩步往前走去:
“真沒看出來,神塵大師藏得如此之深,既有這等底蘊,為何不去拜會奉官城?”
神塵和尚輕聲一嘆:
“偷偷去過,沒打贏。”
“……?”
眾人聞言一愣,但對這話倒是不意外,畢竟真神仙打不過奉官城,對江湖人來說都算理所當然。
東方離人見夜驚堂還上前,眼神有些遲疑,開口道:
“夜驚堂!”
夜驚堂微微抬手,示意不用擔心,緩步來到神塵和尚對面:
“你如果練了六張鳴龍圖,我確實很難對付,不過始帝留下的那塊石碑太古早,沒吳太祖的鳴龍圖那般無懈可擊。
“方才我看那塊石碑的脈絡,神藏、氣海、關元、神道、至陽、中樞這六處穴位,是功法命門,只要打中一處,你的不破金身,應該就出漏洞了。”
神塵和尚聞言,眼底閃過訝色:
“夜施主的悟性果真曠古爍今,這么快就看出了石碑門道?!?
夜驚堂沒有再言語,把長槍插在了地上,左手微抬,觀察神塵和尚的氣息,繼而:
嗆啷——
在所有人屏息觀望之中,沙海中再度爆出璀璨刀光!
夜驚堂只是往前踏出一步,雙眸便瞬間充血,身形化為黑色狂雷,眨眼及至神塵和尚身前,一刀入懷直刺氣海。
而如他所料,神塵和尚這次沒有再站著不動,身形當即側滑,順勢抓向螭龍刀。
但夜驚堂近身瞬間,并沒有選擇單刀強擊,在神塵和尚移開瞬間,右手已經隱蔽彈出,凌空一記劍指,直取神藏穴!
嘭——
劍指尚未臨身,指尖爆發出強橫起勁,在飛揚沙塵中貫穿出一條手指粗細的空洞,瞬間抵達袈裟之前。
神塵和尚反應奇快,當即腳尖輕點,身形已如同電光往后飛躍,同時一記禪杖掃向夜驚堂,以免其順勢擊殺鄒泉明。
但夜驚堂知道硬碰硬接不住,根本沒有接的意思,憑借輕刀的超高機動,劍指出手身形便已經側閃,幾乎緊跟著神塵和尚的身位,左手持刀連刺,右手劍指同時逼向身前三處要穴。
颯颯颯颯……
一瞬之間,沙海內破風尖嘯大作,沙地瞬間出現數十個凹坑。
兩道人影在沙海中騰挪如同兩道席卷大漠的旋風,沿途飛沙走石,卻始終貼身未拉開半寸距離。
神塵和尚表情始終沒有絲毫變化,招架堪稱行云流水,連接夜驚堂數十招,依舊沒被碰到袈裟。
而夜驚堂以近乎自殘的方式暴力提速拉扯,也沒給神塵和尚再發揮恐怖力道的機會。
雙方局勢看似焦灼,但明眼人卻能看出夜驚堂局勢不占優。
畢竟把風池逆血這種殊死一搏的絕招當小招用,無論身體負擔還是消耗,都堪稱恐怖,饒是夜驚堂的體魄都不可能撐太久;而神塵和尚則是完全無傷,這種互相躲避殺招的打法,估摸能陪夜驚堂打一天。
卞元烈勉強能看清兩人交手細節,此時已經站起身來,眼見夜驚堂打法過于激進卻占不到好處,恨不得自己也上去,幫夜驚堂對付這賊禿驢。
但卞元烈還沒想好要不要插手兩人單挑,余光忽然發現不對,急急轉頭呵斥:
“別……”
只見就在所有人緊張觀望戰局的時候,面相東南跪在地上的鄒泉明,忽然站起身來,飛身而起,直接沖向了遠處的駱凝。
裴湘君摟著駱凝,目光也放在風卷殘云般的兩道殘影聲上,聽動靜不對,手中霸王槍已經抬起,直刺側面破風而來的身影。
噗!
一聲金鐵入肉的悶響!
駱凝回頭看去,可見尺余槍鋒,毫無阻礙的從僧袍上洞穿而過,在沙地上灑出一線血珠。
撲通~
鄒泉明落在半丈開外的地面,長槍自胸口灌入,后背透出,臉色也隨之漲紅,但神情卻沒有絲毫痛苦,看向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駱凝,喉嚨里夾著血沫道:
“血海深仇,自當血償。九泉之下,我會親自去向師父師弟師妹賠罪。”
話落,鄒泉明跪坐在了地上,雙手合十,行了個佛禮。
“你……”
駱凝手持泣水劍,咬牙盯著跪在面前的和尚,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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