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聽到針對自己的命令他特意下車敬禮,大聲喊:“明白!勞動突擊隊全體隊員一個不能少!一個不許掉隊!” 同樣趕來參加集體行動的徐衛東沖他搖了搖解放帽: “同志,我帶領大部隊先走一步,你在后面做好斷后工作?!? 王東:“滾,你阿貓阿狗也來給我下命令?” 五十多條好青年猛蹬車。 勞動布薄棉衣被寒風揉皺,搪瓷缸子碰在車子上叮當作響。 他們的呼吸在清晨的霧氣里凝成白煙,就像一列火車開動了。 自行車隊伍奔襲到公社。 劉有余帶人在等待他們了——錢進給公社治安所長高明打電話,委托高明將這件事通知給了劉旺財。 農村消息傳得快。 好些人抱著手在路邊看熱鬧,看到五十多個青年頂著滿頭熱氣到來,他們也算是看西洋景了: “好幾年沒有工人主動來咱鄉下了,這是哪里的隊伍,覺悟真高!” 劉有余和劉家水用自行車帶來了一筐烤地瓜。 筐子里有厚實的被褥,掀開以后,騰騰熱氣往外冒: “來,同志們歇歇腳,喝口水吃口烤地瓜咱們再出發!” 這些烤地瓜是用木柴灰燼堆燜出來的,外皮焦黑但撕開皮是紅黃色絲瓤,不用捏就往外滲黏糊糊、甜絲絲的地瓜油。 錢進說道:“同志們,這都是生產隊的老鄉們省吃儉用留下的越冬糧食,如今給咱送來,咱今天不能吝嗇力氣啊!” “生產隊的鹽堿地等著咱們去改造,冬小麥快要播種了,咱今天必須得大干特干!” 隊伍里背著二胡的樓小光喊道:“隊長放心,咱們這二胡拉的是《公社春來早》,保準讓鹽堿地開出大紅花!” 劉有余聽了嘿嘿笑:“錢領導,冬小麥上個月就種下了,現在都冒頭了?!? 錢進尷尬。 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無知! 吃了烤紅薯喝了水。 隊伍繼續上路。 順著大路行駛不多會,錢進看到遠處灰蒙蒙的海岸線上出現了老隊長的身影。 劉旺財領著社員等了半晌,他腳上的解放鞋沾了泥漿,手里握著桿銅煙鍋,火星子在呼嘯的北風里明明滅滅。 看到自行車大軍到來,黑瘦的老漢裹了裹粗布外套,腰間草繩勒出精干的腰線,快步迎上去跟前錢進握手。 他看著眾多青年連聲問好,又說:“市里來的同志們怕是被凍掉下巴頦了?真是叫人不高興,昨晚海風吹冷了,能刮透三層棉!” “劉隊長,勞動人民不怕冷!”周耀祖跟他握手。 上次來的時候他還是二隊隊長,跟生產隊領導打交道的活由他負責。 劉旺財跟他使勁握手,看著他胸口別著的勞動徽章高興的說: “周隊長,你這是進入國營工廠啦?” 周耀祖開心的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徐衛東假裝無意的整理藍制服,結果有民兵看到后問他: “你怎么穿上這身皮了?我記得就是穿這身皮的那幫人抓了錢領導?!? 這話把徐衛東給整無語了。 他支支吾吾的解釋,結果青年民兵來了一句:“忘記歷史意味著對革命的背叛……” 徐衛東徹底沒話說了,趕緊脫衣服。 錢進指著他喊:“都向徐衛東同志學習啊,他要脫衣卸甲、甩開膀子大干一場了!” “來,卸甲,卸甲!” 劉旺財跟他商量工作: “今天就讓同志們整地吧,俺隊里地整的差不多了,還有二十多畝,你們今天能整出來?!? 聽到這話,下過鄉、干過農活的隊員們都知道生產隊提前忙活過了,特意只給他們留下一點農活意思意思。 錢進可不是來走過場的。 他說:“劉隊長,有什么活你盡管說,我們做好了打硬仗的準備!” 劉旺財呵呵笑:“就這個活了……” 錢進為了再次暴露自己的無知,把最近風頭很盛的王東推了出來: “王保衛,你回城有年頭了,我要考考你有沒有忘記下鄉時候學習的知識。” “這個時節除了整地,你覺得生產隊里還有什么工作?” 王東精神抖擻的說:“樹葉落了樹枝枯了天寒了,現在生產隊得砍柞木、積過冬木料。” “再一個深秋咱農民講究一個蓄就冬水、運就糞肥,也該給蓄水運肥了!” 錢進說道:“好,今天就按照這四個任務來!” “整地!砍木!蓄水!運肥!” “整地組跟我來!”徐衛東率先說話,軍用水壺在腰上搖晃,好像挎著一把盒子炮。 眼前的鹽堿地白茫茫一片,像撒了層粗鹽,幾株枯黃的蓬草在寒風里瑟瑟發抖。 二十個小伙子掄起鐵锨,鋒刃劈開板結的土塊,震得虎口發麻。 “這土比鐵還硬!”朱韜震驚的甩了甩發麻的虎口。 王東現在可積極了。 他擼起袖子露出毛茸茸的黑手臂,發了狠的說:“老子是人民戰士,今天就是生鐵也得給它擼下一層鐵沫子來!” 有婦女挎著粗陶罐趕來:“摻點海蠣子殼粉,這是老輩人傳的法子,整地的時候能軟和一些?!? 灰白色的粉末撒進溝壟,錢進一個勁撓頭沒研究出這是個什么原理。 他對樓小光說:“來,你去田埂上拉一首曲子給同志們鼓鼓勁!” 這事靠外力不行,還是得借助他們的主觀能動性。 樓小光抽出二胡坐在地頭上,他跟抽了似的一個勁搖晃。 破舊的琴筒被海風灌得嗚嗚作響,《社員都是向陽花》的調子混著鐵锨、鋤頭、鎬把的撞擊聲,一時之間塵土飛揚。 有人不滿意:“光啊,來個激烈的,你這是給鹽堿地唱安魂曲呢!” 錢進說道:“安魂曲就對了,給它安完魂就可以用鐵锨鋤頭給它做剖腹產了。” 眾人哄笑間,竟有人真刨出一窩田鼠: “哎哎哎,趕緊找一找,里面準有糧食!” “田鼠抓起來,這不是土耗子,田鼠能吃,上火一烤冒油!” 周耀祖從挎包里掏出《紅旗》雜志,問道:“要不要給同志們念這篇《大寨戰天斗地》的文章?” 王東甩手:“可拉倒吧,聽文章不如聽歌,咱同志們也就這個覺悟了?!? 周耀祖好脾氣,一聽這話便收起雜志,拎起鎬把開始使勁。 鹽堿地在陽光中鋪展成灰白的褶皺,地表龜裂的紋路如同老人干枯的手背。 遠處山巒低伏在鉛灰色天幕下,輪廓被咸澀霧氣洇得模糊不清,像一灘融化的鐵水凝固在地平線上。 風掠過時卷起細碎的鹽塵,簌簌撲在焦褐色的駱駝刺上,將最后幾片蜷曲的葉片也染成霜白。 錢進直起腰掃視這場景。 遠山,近海。 地灰,天藍。 干農活很累很累,但這種場景、這種氛圍、這種工作,確實能鍛煉出一個人的生活積極性! 甩著大汗集體勞動一天給隊伍增加的凝聚力和戰斗力,是開十天大會都比不上的!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