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徐衛東夸張的說:“兄弟媳婦太謙虛了啊,領袖同志可是說過,過分的謙虛也是一種驕傲,你可不能驕傲。” 外面街道上爆響二踢腳,孩童們熱切的歡呼起來。 王東、米剛、邱大勇、新任一隊長張建國、新任五隊長石振濤等人陸陸續續到來。 張建國說:“不用等朱韜和趙剛他們了,他們八點之前回不來,中午和晚上是咱人民流動食堂生意最忙活的時候,他們現在準在為人民服務呢。” 錢進掀開鍋蓋看勺魚籽豆腐羹的火候。 已經差不多了,于是他往湯里撒胡椒面。 王東贊嘆說:“看見沒有?錢總隊現在派頭不一般,撒個胡椒面帶著給下屬批條子的威嚴,是不是,大勇?” 邱大勇笑著說:“錢哥干啥都有派頭。” “少扯蛋,沒事干去把外頭積的雪鏟了。”錢進說道。 他跟魏清歡商量:“我手里有一張電視機票,咱得攢攢錢買個電視機,否則朋友來了沒事干,光會瞎扯淡。” 魏清歡說:“大事你做主,不過電視機太貴了,怕是需要四百元吧?” 錢進滿不在乎的說:“人民流動食堂給我的發年終獎,正好可以買電視機。” 看著兩人和諧相處的樣子,其他人便湊一起嗷嗷的叫: “喲,夫唱婦隨。” “真好,他媽的,這真好呀。” “大事你做主——我老婆什么時候能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錢進說道:“你們懂個屁,是,我家里大事我做主,小事我媳婦做主。” “可一件事是大事還是小事,這需要我媳婦來斷定。” 眾人哈哈大笑。 菜肴上桌,外面響起敲門聲。 徐衛東去打開門,詫異的說:“呀,老周你怎么來了?” 泰山路的老周多。 這個老周是國營照相館的攝像師周師傅。 周師傅提著一塊肥肉進來的,輕描淡寫的說:“呵呵,剛才過來的時候菜市場有好肉,錢大隊,我給你捎帶一塊嘗嘗。” 他這話說得很輕巧,仿佛菜場賣肉的水泥柜臺前蜿蜒半條街的隊伍不存在一樣。 錢進將肉推回去,很堅定的說:“周師傅,別這樣,你有事直說好了,我——嘿,把一件要緊事忘了!” 他本來想讓周師傅給自己和魏清歡正兒八經的拍點結婚照。 而銀灘公園招待所是個很適合拍照的地方,可他沉溺溫柔鄉把這事忘了,只能寄希望于以后還有機會住進招待所了。 聽到他的話,周師傅臉上露出狂喜之色:“錢總隊您記起來了?您可是答應過允許我家小山進勞動突擊隊呀。” 這事錢進更忘記了。 不過安排個街道青年進勞動突擊隊是小事,他說:“是,我答應了,我那周兄弟還沒有進隊伍嗎?” 后面這句話是看著突擊隊的隊長們問的。 隊長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露出詭異的震驚。 空氣突然凝固。 王東見此開口,他將武裝帶拍在桌上問:“周師傅,你說的是小山?周山湖嗎?” 周師傅怯怯的點頭。 王東問道:“周山湖勞改結束了?他出獄了?不可能吧?我記得69年他被判了十四五年呢!” 周師傅小心的說:“對,他表現好,監獄領導給他縮短了刑期,上個月剛剛回家。” 錢進心一跳。 勞改…… 出獄…… 他無奈的看向魏清歡,魏清歡沖他聳聳肩。 無需言語,兩人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我說什么來著?事出反常必有妖,周師傅當初那么殷勤的拜托你肯定有問題。” “還真讓你給說中了,我不該貿然答應。” 可是錢進已經答應過人家周師傅了,現在只能硬著頭皮說: “原來還有這回事,那什么周師傅……” 周師傅噗通一下子跪在碎瓜子殼上,呢子帽滾到五斗柜底,露出半頭斑白:“錢總隊,小山他現在走投無路了,我也走投無路。” “沒有單位接收他啊,不可能有單位接收他,你行行好吧,我實在沒辦法了……” 魏清歡急忙去扶起他:“周師傅有話好好說,不必這樣作踐自己。” 周師傅卻不肯起身,他流下淚水說:“這一個禮拜了他還是進不了勞動突擊隊,前幾天小山去居委會尋思辦入職,卻被轟回了家。” “我沒辦法,錢總隊,你這一個禮拜不在家,我找不到你,今晚聽說你回來了,我趕緊過來,你別怪我讓你坐蠟,我沒辦法……” 錢進將他拽起來,說道:“我這個禮拜確實不在家,可不是為了避著你不見面。” “你把周山湖同志情況說說,明天讓他去居委會見我,我跟他聊聊。” 周師傅急忙說:“小山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他在農場管教說他八年不但沒違規反而立功了,還救過落水的看守,所以監獄領導允許他提前七年回家。” 說這他從兜里仔細掏出一張足足蓋了七個紅章的《刑滿人員安置令》。 安置令最下方有一行用紅筆畫了下劃線的字:準予周山湖同志參加社會工作。 “讓他明天去見我,我跟他聊聊,讓他去突擊隊試試。”錢進嘆氣說。 可憐天下父母心。 這年頭犯罪的代價很大。 但他覺得,如果國家已經對犯罪行為進行了懲戒,并且認為犯罪人可以提前出獄并參加社會勞動,那說明已經改造成功了。 應該給人一條活路。 周師傅擦著眼淚說:“小山就在外頭,我領他來了。” 門軸吱呀聲響起。 周山湖立在門口,藏藍色工服洗得發白,右手蜷在袖子里里像只受傷后躲藏起來的雀鳥。 這是個寸頭青年,錢進感覺他不一定比自己大,不過勞教八年催人老,青年白頭發比父親還要多。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