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錢進的運氣不錯,他上門拜訪的五個老師傅都順利拿下,幫五個知青各找了修理工師傅。 其中第二家師傅拿下的最順利。 正在收拾零部件準備下班的師傅一聽他的介紹,陡然轉過身來把手往衣服上一擦,趕緊伸出手:“錢進?泰山路——嘿喲,您是泰山路錢總隊?” 錢進問道:“咱們,見過面?” 師傅笑道:“我家小子在您那里復習來著,這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沒認出一家人來。” “我不知道小曲這同志是您弟弟,早知道有這層關系哪還用得著您跑一趟?行了,這徒弟我收下了,明天讓他過來跟我學本事。” 一圈轉過來,回到國棉六廠工人新村小區便是晚上。 魏清歡做好了飯菜等他回家。 打開門便是熱氣騰騰的白菜素餡大水餃。 然后還有個熱氣騰騰的素面朝天美少婦。 一連在工人新村住到了臘月初七,錢進才回到泰山路筒子樓去住。 因為第二天是臘八,魏清歡想給哥哥侄女煮象征福氣與團聚的臘八粥,否則他還要堅持住工人新村。 早晨錢進被一聲隱約的轟鳴聲驚醒,什么東西爆炸了。 他花費了十秒鐘時間才清醒過來。 爬起身,明顯感覺到腰腿沒勁。 以往可不是這樣,結婚之前他每天早上起床都感覺渾身跟打了氣一樣,到處緊繃繃硬邦邦的,干什么都雷厲風行。 現在他干什么都軟塌塌的。 天空露出魚肚白,泰山路街道上已經漫開蜂窩煤的嗆味。 現在的節日氛圍很濃厚。 因為日子不好過,物資匱乏,只有到了過節時候才能改善家庭生活水平,所以大人小孩都盼著過節。 天冷,錢進不想去水房洗漱,就站在陽臺上一邊刷牙一邊往外看。 公交車已經發車,坐車的人不算多,普通工人學生要么騎自行車上下班,要么就走路。 送奶工的自行車鈴叮鈴鈴劃破晨霧,后座鐵皮奶箱里玻璃瓶磕碰作響,他開始考慮給自己也訂一瓶奶。 可他自己喝奶不像樣,得給媳婦訂一瓶。 問題來了,媳婦還有個侄女呢,那他得訂三瓶。 還有問題,四小跟小湯圓天天在一起,還能讓小湯圓自己喝,其他人干瞪眼? 要知道四小可是一直給他出不少力氣呢。 不說幫忙看孩子分擔了魏清歡工作壓力這回事,就說四小現在還天天去給他搜集各種酒標煙盒火花呢,上個禮拜天他們撿回來兩本連環畫,竟然賣出了四千多塊錢。 這是他的四個小財神爺。 錢進最后咬咬牙刷,訂吧,多訂幾瓶奶,提高一下生活質量。 居委會屋頂的大喇叭突然滋啦響了兩聲,播完《東方紅》前奏又啞了。 路口斷斷續續出現自行車,車把上掛著鋁制飯盒,這是上班的工人出門了。 路面濕滑已經結冰,有中年人猛捏車閘,勞保手套在結霜的車把上打滑、車輪也打滑,好險沒有滑倒在地。 后座的小閨女裹著紅圍巾跳下車又滑倒,結果坐在地上指著錢進他們這棟樓上直嚷:“爸,你看誰家臘腸?這么多呢。” 錢進拉開窗戶往外看,果然看見住202的六嬸臨街木窗支起竹竿,十幾串灌腸油亮亮地掛著冰珠。 這是準備上年貨了。 很有生活氣息的早晨,就是缺點煙火味。 錢進準備去隔壁看看媳婦燉的臘八粥,結果他才生出這念頭,外面砰砰砰的有人拍門。 黃錘耳朵抖了抖,翻了個身繼續睡。 劉四丁的聲音著急響起:“前進叔、前進叔,不好了,需要你江湖救急啦。” 外間的張愛軍拉開門問道:“怎么了?” 劉四丁往里闖,然后壓低嗓門:“我找前進叔,老三那傻子舌頭被鐵欄桿粘住了!” 錢進納悶:“什么玩意兒?” 劉四丁解釋說:“有人傳副食店昨晚往外倒排骨湯來著,倒在欄桿上,所以欄桿有股雞湯味。” “我大哥不信,跟人打賭,于是就叫老三去舔一舔,結果他舌頭被凍住了……” 錢進服了:“你大哥跟人打賭,你三哥遭罪——我滴親媳婦,你大哥真是個好哥哥。” “另外你們兄弟腦袋瓜子里都差點事嗎?人家往外潑排骨湯,欄桿上哪來的雞湯味?” “小點聲,別讓我爸媽聽見,去年冬天老三舌頭被粘過,我媽說要是再出這樣的事,就不管他了,讓他自己拽掉舌頭上的皮。”劉四丁低聲說。 錢進沒有處理經驗。 還是張愛軍懂:“熱水毛巾,小意思。” 副食店已經開門,臘月他們生意最忙,這會售貨員正在黑板報上寫“憑副食券供應熏魚”。 已經有老人在排隊等著采購,大冷天他們跺著大棉鞋,鞋底冰碴碾著石板縫里凍硬的爛菜葉咔咔響。 一輛小貨車停在門口,司機抱著膀子呵呵笑,笑鐵欄桿上粘著舌頭滿頭大汗的倆孩子。 錢進一看,還不止劉三丙一個被套牢的呢,倆孩子跟股民似的,急的腳底板亂竄卻無處可逃,嘴里支支吾吾卻無話可說。 這個場景忽然讓他想起了島國愛情動作片里一個類似情景。 他感覺自己頓時有勁了。 下一次來個情景模擬。 看到錢進來了,劉大甲眉開眼笑迎上來:“救苦救難的前進叔!” 錢進用毛巾蘸了熱水快速分開舌頭與欄桿,喝道:“以后別調皮搗蛋了。” 劉三丙要哭訴,劉大甲伸手捂住他的嘴巴說:“聽前進叔的,一切都聽前進叔的!” 錢進又幫另一個小孩解凍,問道:“你小子怎么也被套上了?” 小孩抽抽噎噎的說:“我先粘住的,我哥哥跟三餅子哥哥打賭……” “回家吃飯,趕緊回家吃飯。”另一個跟劉大甲年紀相仿的少年拽著弟弟狂奔。 錢進無語。 這年代小孩就是哥哥們的跟屁蟲和玩具。 “砰!” 街角突然爆響,是爆米花爐在轟鳴。 戴氈帽的老漢踩爆米花機像踩縫紉機,鐵罐轉動的吱呀聲里,攥著搪瓷盆和袋子的孩子們縮脖喊:“放炮咯……” 米花香混著煤煙騰起時,整條街都帶著甜味。 錢進吃驚:“這么早開始做爆米花了?” “天亮就開始。”劉大甲說道,“一進臘月門開始,每天都這么早爆啊,前進叔你在家里沒聽見嗎?” 錢進恍然大悟,今天早上他就是被爆米花聲音吵醒的。 過去幾天他一直住工人新村,早上哪能聽到這聲音?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