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1978年的小年不宜外出。 雪花靜悄悄的飄落,風不大,倒是不太冷。 可現在屋里頭更暖和。 而且這一天的海濱市老百姓別管有錢沒錢,晚上都會蒸一塊軟綿綿、甜滋滋、香噴噴的年糕吃。 相比之下外出就相當遭罪了。 錢進卻不得不外出,他今晚要跟下山虎一行人會面,而且是海上會面。 想想這個當初由自己提出的建議他就感覺蛋疼,凍的疼。 不過下山虎四人會更疼。 畢竟他中午吃了純肉餡大包子,晚上吃了熱乎乎的年糕。 肚子里有熱食、穿棉衣、戴棉手套,鞋里還踩著自熱鞋墊,對于寒冷的抵抗能力方面要比四人好很多。 不過他現在處境很危險。 所以他得帶上張愛軍。 但他待會要戴著皮頭套去見四人,他不能讓張愛軍知道自己的這個形象。 于是他跟上次在防空洞見賈有成時候一樣,給張愛軍發布了指令: “你藏在后海秤砣灣娘娘礁后頭,帶上這個對講機,到時候有個光頭會跟你聯系,你要聽他安排。” 張愛軍執行力極強,他的腦子沒有多少彎彎繞繞簡單說就是沒有什么思考能力。 所以錢進下命令,他便點頭答應:“好。” “這把槍拿著,到時候有必要那光頭如果讓你開槍掩護或者開槍射殺敵人你別猶豫,反正事后沒人能追究到你責任。”錢進扔給他一把柯爾特。 張愛軍還是老樣子,渾不在意的收起槍繼續點頭:“好。” 錢進率先去后海,找了個隱蔽處拿出4號金箱子買了個大包裹。 充氣式皮筏艇。 這個便宜,他買了加厚雙人皮筏艇且帶有蓄電氣泵,一共才花了五百多塊錢。 有了大金箱子,采購起物資來就是方便。 皮筏艇這東西不貴,可在之前他沒法買,貨物尺寸太大,現在他的黃金箱子邊長一米一,結果也只是將將容納下。 主要是這物件的包裝不是正方體,是個長方體。 拿出包裝箱、收起大金箱子,錢進開始用蓄電氣泵開始充氣。 嗤嗤嗤的聲音中,一個皮筏艇成型了。 錢進還想買個電動馬達來著。 這尺寸就太大了。 電動馬達的主機長寬高都不足半米,可是它需要一根螺旋桿,這個他找了幾家都是一米半,索性放棄尋找貨物,待會手動劃槳推進就是。 反正他以前在公園湖里做過救生員,那時候他接受過驅動皮筏艇的訓練。 雪花還在飄零,風不大,后海相對平靜。 這是海濱市北面的海域,整體來說是個大海灣,漁獲很少波浪也很小。 另一個錢進選擇的這個地方叫秤砣灣,是大海灣懷抱里的一個小海灣。 這片三面是堤壩或者陸地,風吹不進來,海面尤其平靜,以前漁民認為是有個‘海秤砣’在下頭壓著風浪,所以起名叫秤砣灣。 秤砣灣背后是大片筒子樓,這里住戶還挺多的。 在千家萬戶的窗子里,一盞盞溫暖的燈光亮著,錢進坐在皮筏艇里看著這一幕,感覺像是看到了一個個幸福的家庭。 一片歲月靜好。 可套用未來二十年代一句網絡流行語,那就是:哪有什么歲月靜好,只是有人在負重前行。 錢進現在就在負重前行。 雪下的大了起來,大片雪花落在海面上融化,整個后海像是被一層雪白濃霧籠罩住了。 遠處有漁船亮著昏黃的燈,光暈被雪花暈染成毛茸茸的一團。 錢進坐在皮劃艇上,雙手握著組裝好的橡膠船槳使勁,每一次劃動都在漆黑的海面上激起細碎的水花。 都說下雪不冷化雪冷,可是海濱的臘月任何時候都冷。 咸腥的海風帶有刺骨的寒意,刮在他臉上像刀子一樣疼。 不過劃船是體力活,他悶哼著劃著船,身體倒是很快暖和起來。 已經九點五十多分,距離約定好的時間很近了。 “這幫龜孫子可別放鴿子。”錢進低聲咒罵了一句,把軍綠色棉襖的領子又豎高了些。 這是正經的軍棉襖,是他從徐衛東手里搶出來的,不知道已經穿過多少年,反正袖口都磨出了毛邊。 但在這種零下十多度的寒夜里,卻依然很能保暖。 皮劃艇緩緩滑過后海灣的淺水區,遠處港口零星幾點燈光陸續出現。 錢進從懷里摸出半包大前門,叼了一支在嘴里點燃。 他不抽煙。 可悍匪哪有不抽煙的呢? 所以他就做個樣子,總不能還有人會細致觀察他抽煙會不會過肺吧? “嘩啦……”遠處傳來一陣不規律的水聲。 錢進立刻狠吸了兩口煙,讓煙頭盡量亮起來。 結果海上的水聲倒是沒有了。 他琢磨著難道不是那四個二逼來了? 于是他打開手電筒晃了晃又趕緊關上。 近處還是沒有動靜,倒是得挺遠的地方也亮起了個手電光。 三淺一深,三短一長。 錢進精神抖擻劃船過去,瞇著眼睛仔細看,終于在一片昏暗中看到一艘小舢板正歪歪斜斜地向這邊劃來。 舢板上擠著四個黑影,其中一個特別壯碩的正在賣力劃槳,另外三人則蜷縮在船板上發抖。 “兄弟倒是守時。”沙啞的聲音刺破黑暗,下山虎猛然起身。 他估計想塑造自己威猛氣勢,所以站起速度很快、姿態很勇猛。 可是他們現在不在陸地是在一艘破爛舢板上! 什么叫舢板? 形象的說這東西就是三塊木板貼在一起,一塊平著的是船底,兩塊彎曲的立在旁邊是船舷。 它穩定性很不好,特別是四人都是中原人不擅水上作業,下山虎突然站起來整個舢板船就劇烈搖曳。 船上頓時響起驚恐的叫聲,其中錢進聽出來那麻桿叫的聲音最慘烈。 錢進知道四人不擅長水戰,這樣他眼神相當復雜。 這四個是水貨。 今天凌晨這樣裝逼那樣裝逼把他給震懾住了,早知道四人是水貨,他直接招呼手下兄弟在海上圍堵他們,抓他們不成問題。 主要是錢進沒想到這四個人很水。 他從程華口中得知搶劫犯是四個人后便松了口氣,知道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大伙人,就是下山虎這四個對手。 但他以為今晚四個人不會一起出現在海上,可能來兩個人或者來三個人,反正至少要留下個把風的,總不能四個人一起跑海上來。 然而他高估四個人了。 他們就是一起跑到海上來了! 這給了他一網打盡的機會,奈何他也是個水貨,沒做好預案,無法把握住這個機會。 心頭快速的閃過這些念頭,他暫時放棄胡思亂想主打一個聚精會神。 “虎哥,這邊!”錢進壓低聲音喊道,同時用手電筒打了三淺一深的信號。 下山虎表現的很專業。 他不著急過來,先警惕地四下張望,確認沒有異常后才揮了揮手,指揮矮壯退伍兵劃著船慢慢靠過來。 矮壯退伍兵也不太會劃船,將小舢板劃得是搖搖晃晃。 錢進費了好大心思才按住了想要撞翻他們舢板在水下擒拿他們的心思。 兩船相接時,錢進看清了船上四人: 下山虎穿著件臟兮兮的軍大衣,滿臉霸氣。 桿子瘦得像根竹竿,背著一把獵槍。 秀才戴著副缺了條腿的眼鏡,正不停地搓手;剩下那個退伍兵則在氣喘吁吁。 “錢老弟,這大冷天的,你倒是會挑地方。”下山虎語氣不太好。 這可以理解。 隔著近了錢進已經發現了,剛才下山虎裝逼過猛,有海水漫進船里,他們鞋子褲子都已經濕了。 零下十幾度的天氣,這得遭大罪了。 見此錢進咧嘴一笑,愉快的笑。 他無法不愉快。 看看對方這衰樣,再想想自己情況: 外穿軍大衣、內穿羊絨保暖衣褲,身上貼著自熱貼、腳上棉鞋里踩著自熱鞋墊。 頭上有棉帽子,手上還有皮手套。 別人冷不冷他不管,反正他不冷。 相比之下他很幸福。 不知道是桿子對他有意見還是觀察力很敏感,看到他露出笑容立馬喝道:“你笑什么笑?故意折騰我們是不是?” 錢進不樂意了:“誰折騰你們了?是我逼著你們來這里的嗎?” “虎哥,咱們摸著良心說一句,這地方四面平坦,是不是誰也沒辦法設下埋伏圈套什么的?” 下山虎笑道:“這是實話。” 秀才安慰桿子:“算了,安全第一,遭罪就遭罪吧,回頭咱成功搶了市供銷總社的小金庫,想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 錢進伸手往座位底下摸東西。 桿子立馬敏感的握住獵槍,退伍兵也伸手摁在了腰上。 是手槍! 錢進冷笑著摸出個軍用水壺晃了晃:“干嘛?我還能跟你們見面了掏槍出來干你們?” “真他娘服了,虎哥我不是挑事,你自己評評理,你手下兄弟怎么回事啊?” 桿子一時語塞。 下山虎回頭給他一個嚴厲目光,然后滿臉堆笑:“就像你說的,小心無打錯嘛,我兄弟性子比較謹慎。” “謹慎是好事。”錢進擰開蓋子晃了晃,有晶瑩剔透的液體晃出來,海風一吹,酒味刺鼻,“虎哥,要不要喝口酒暖暖身子?” 四人面面相覷,誰都沒伸手。 桿子陰惻惻地說:“哥們,道上規矩,生人的酒不能喝,這道理你不懂?” “哈哈哈!”錢進大笑三聲,擰開壺蓋仰脖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水順著喉嚨一路燒到胃里。 “咱們還是陌生人呢?”他把水壺往舢板上一扔:“愛喝不喝,凍死拉倒!” 說完他劃動船槳靠岸去。 秀才撿起水壺聞了聞,又遞給下山虎。 下山虎見錢進喝了以后面不改色,便接過水壺猛灌一口:“別叫兄弟寒了心,這是他為咱們準備驅寒氣的好東西。” 秀才接過來也灌了一口,隨即被嗆得直咳嗽:“操!這他媽是酒精吧?” “65度的老白干,專門給爺們喝的。”錢進從懷里掏出一張迭起來的圖紙,“供銷總社的地形圖,財務室在二樓西側。” 下山虎聞言露出笑容:“牛逼,我果然沒有找錯人!” “不過,你昨天那位偵察兵兄弟呢?” 錢進說道:“不管你們信不信,我不認識他,我跟他是因為要交易所以才說上話的。” “媽的!”一聽這話桿子下意識摔酒壺,“那不是你的人?媽的!” “他知道咱們計劃了啊!他要是報警我們全完蛋了啊!” 下山虎也有點慌了,但他伸出手喝道:“別慌,都別慌。” 錢進說道:“第一,那計劃是你們自己說出來的,不是我逼你們說的。” “第二,那伙計是給已故戰友的家屬換東西,一般不會多事。” “第三,你們怕什么?我們現在已經開始動供銷總社了嗎?我們必須執行這個計劃嗎?” “第四,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咱們后面先打探情況再做下一步計劃。” “重點不是咱們已經有什么計劃,而是咱們后面能做出什么計劃,海濱市可以搶劫的地方又不是只有一個供銷總社!” 秀才點點頭:“是這么個道理。” 下山虎沉思一陣后說道:“嗯,這兄弟說的對,重點是咱們隊伍壯大了,只要咱們實力足夠,還怕沒有好東西可以吃到嘴?” 話是這么說,他卻很謹慎:“換地方,以后不住九條磯了!” 錢進聞言,頓時暗喜。 但他臉上一片平靜:“最重要的是,各位,你們不好奇我哪里來的勃朗寧大威力手槍嗎?” “還有我現在用的這個皮筏艇,你們不好奇是哪里來的嗎?” 下山虎立馬說:“當然好奇,不過咱們剛合作,我覺得彼此之間肯定都有秘密,那求同存異,我們各自保守秘密好了。” 錢進說道:“先上岸吧,上岸我跟你們說一件事。”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