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并且價格便宜。 他撕掉了書籍的版權信息頁,只留下了內容頁。 這樣就是神仙來了也查不出這些書和未來的聯系,因為現在國內不可能有人知道其他國家出版了哪個版式的這些世界名著。 錢進繼續說:“蘇老師,我還跟一位水手成了好友。” “他答應我回國后會給我郵寄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他說如果我感興趣,還能給我搞到老美的《國家地理》雜志。” 蘇雅的心神像是被錘子一樣重擊了。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指節發白。 對這些被禁錮了十年的知識分子來說,一本原版外文書的誘惑,不亞于沙漠中的一泓清泉。 “錢隊長,”她的聲音有些發抖,“您真的愿意借給我看?” “不僅借,如果蘇老師肯教我們,這些書都可以送給您。”錢進看出她的動搖,乘勝追擊,“而且我在海關關系不錯,如果您需要英文書籍,告訴我名字,我多數情況下有辦法搞到手。” “您是高級知識分子,應該看出來了,國家有意放松對文化和知識行業的管控。” “以后搗鼓這些書肯定不合法,但只要咱們別找事,沒人會再把這個情況上綱上線。” 辦公室里突然安靜下來,只有窗外梧桐樹上的麻雀在嘰嘰喳喳。 蘇雅咬著下唇,內心顯然在激烈斗爭。 宋教授適時地咳嗽了一聲:“蘇雅啊,錢進同志一片誠心。再說,教工人學英語也是為國家培養人才嘛。” 錢進開始打感情牌:“之前我換這些英語文學書的那艘英格蘭貨船進港停靠,我們負責裝卸,但我們都不懂英語。” “貨船上有個二鬼子,是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翻譯官,我到現在都記得他頤指氣使的模樣,我們去搬貨,只因為我們有工人手重,那翻譯官用皮鞋尖踢了我同事,嘴里這是Fragile,摔壞了你們十年工資都賠不起。” “如果我懂英文,那我當時可以送他一句話,Go·away,這是我們中華大地,輪不到你個背宗忘祖的二鬼子放屁,我看得懂上面的標識,我知道怎么工作。” “但當時我幾乎什么都不懂……” 蘇雅猛然抬起頭。 她眼中的猶豫漸漸被決心取代:“錢隊長,您那邊有多少人想學?” “第一批二十個,都是我們突擊隊里的骨干,不過主要是我學。”錢進趕緊回答,“時間隨您方便。” “那,好吧。”蘇雅終于點頭,“不過我有個條件。” “您說!” “你或者你的同事必須真心學習,不能半途而廢,不能浪費我的心血和精力。”蘇雅嚴肅地說,“學英語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更不是簡單的事。” 錢進一拍胸脯:“NoProblem。” 蘇雅聽到這話笑了:“你還知道這個?” 錢進說道:“我已經開始自學了。” 蘇雅對他的態度很是滿意,笑容更是燦爛,眼角泛起細小的紋路:“那從下周開始吧,周二和周五晚上六點到八點,周末時間咱們臨時安排,可以嗎?” 錢進點頭:“還是這句話,NoProblem。” 雙方握手。 外面又有腳步聲響起。 蘇雅趕緊收拾起這些書來。 錢進直接將自己的軍綠挎包送給她:“您帶回家去吧。” 腳步聲停在了外面走廊里。 蘇雅送他們出去的時候,錢進又看到了古立春,另外還有兩個中年人正在旁邊抽煙。 雙方打了個照面,兩個中年人都是急忙掐掉煙卷迎上來: “宋教授,您回來了?” “宋老師,您回母校怎么不跟我們這些學生說一聲?” 宋致遠冷笑道:“說了干什么?說了讓你們砸我的實驗室?” 高個子的中年人苦笑一聲:“宋老師,當時我沒有參與……” “我教的一手好學生啊,凈出人才。”宋致遠打斷他的話冷笑著掃了古立春一眼。 古立春如坐針氈,滿臉尷尬:“不是,錢校長、宋教授,系里老師說要請宋教授您回來授課,我看您來了,以為您是來……” “是來找罵的。”宋致遠目光辛辣。 高個子中年人長嘆一聲低下頭,另一個戴眼鏡的白臉中年人勸說道: “宋教授,年輕人當時確實犯了錯誤,但那是時代問題,您知道的,學校一直期盼您們回來。” 宋致遠搖頭:“別說了,我們不會回來了。” “我沒怪過學生,雖然有時候想起他們的所作所為真叫我生氣,可我確實沒怪過他們。” “那年頭沒有任何問題,我理解當時活動的目的,領袖同志是怕神州大地上再次出現學閥、門閥乃至軍閥,他怕人民再度被特權階級當牛馬欺壓!” 白臉中年人問道:“那您為什么不愿意回來了呢?宋老師,我們曾經一起共事過,我很清楚您對化學實驗的熱愛。” 宋致遠搖搖頭:“因為我老了,而且我有孩子了。” “這些年我一直在反思我的前半生——算了,沒必要解釋這么多,我只想告訴你,我有孩子了,我以后只想好好帶孩子。” “甄老師,你無需勸我,我不會再回來執教了。” 他沖錢進點點頭,大踏步果斷離開。 夕陽西下,給外語系教學樓的拱形窗欞鍍上了一層橙紅。 他們走到大門口,涂標語的男學生們依然在忙活。 石灰水換成了紅油漆,“實事求是”四個顏體大字在暮色中泛光,墻根散落的《中國青年》雜志被風吹開,露出里面手抄的北島詩稿。 海風掠過操場邊的單雙杠,帶著遠處碼頭貨輪的汽笛聲,把英語系里的朗讀聲、食堂里的碗筷聲、油漆刷墻聲揉成一團,吹進了錢進的回憶里。 這些聲音就是他對海濱大學的記憶。 蘇雅的教學水準本就高超,另外她的出現還給錢進提供了一個英語對話的平臺。 這點很重要。 英語畢竟是語言。 錢進跟她的對話從簡單開始,因為他的努力學習,進步很快。 徐衛東等人也跟著學習,學習的很認真。 尤其是徐衛東,他刻苦的讓錢進一度懷疑這廝想要學好英語走線跑路去國外。 不過等他注意到徐衛東看蘇雅的眼神后明白了。 這孫子想當錢進第二。 他也想睡老師…… 就在英語學習中,時間不知不覺進入四月份。 四月的春風帶著溫和氣息掠過城市的大街小巷。 路邊的桃樹花開鮮艷,粉白的花瓣隨風飄落,像是給灰黑的柏油路面鋪了一層薄薄的春雪。 四月十號上午,錢進接到通知去了供銷總社辦公樓的勞資科。 崔虎交給他一紙調令,看到調令后他整個人都懵了。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紙上,那幾行黑色油墨打印的字跡格外刺眼: 經黨委會研究決定,暫免除錢進同志倉儲運輸部甲港搬運大隊大隊長職務,調錢進同志前往月州縣自店公社供銷社工作,任銷售員職務(職級待遇不變),即日起生效…… “崔科長,這是什么意思?”錢進抬起頭,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我在搬運大隊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把我調走?” 別人碰到這種事肯定急得跳腳。 畢竟他已經是25級待遇的大隊長,屬于正兒八經的基層干部。 而銷售員呢? 這是正兒八經的基層辦事員。 但錢進一早就想換崗去當銷售員或者采購員,只不過沒找到機會。 如今機會突然來了,讓他很吃驚。 這機會來的不正常! 崔虎看著他的反應暗暗點頭,但表情嚴肅得像塊鐵板:“錢進同志,這是組織決定。你作為楊部長介紹的入黨積極分子,應該明白個人服從組織的道理。” 錢進立馬立正說:“我明白,并且我堅決服從組織調遣!” 崔虎站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到錢進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緩和了些: “小錢啊,組織上考慮到你來到咱們單位后一直深耕搬運工作,缺乏供銷工作上的經驗,這次調你去紅旗公社,可是為了鍛煉你的能力。” “別多想,好好干。” 錢進點點頭,忍不住問道:“是不是跟外商辦有關?” 他只能想到這個原因。 外商辦是要跟外國人打交道做生意談買賣的科室,跟運輸工的工作毫無關系。 所以他在倉儲部門干的再好,組織上也沒法考校他。 這樣就需要把他調到一個能跟人打交道、能直接銷售商品的崗位上去。 不用說,基層銷售崗是最合適的地方。 而自店公社他知道,這在月州縣最偏遠的地區,屬于山區,離海濱市區少說也有七八十公里的路程。 據說那里窮得叮當響,供銷社就兩間平房,連個像樣的柜臺都沒有。 綜合各方面來考慮,還真是個測量他能力、心性的好地方。 崔虎并不意外他能猜出結果,但沒有回答只是笑而不語,送他出門。 出門后他才說了一句:“組織上給你三天時間,你把家里安置好,把工作交接好,你去找楊部長吧,這應該是你跟楊部長最后相見的機會了。” 這句話讓錢進心里一沉。 自己下鄉工作時間不定,楊勝仗恐怕近期就要離開海濱市了。 他走到倉儲運輸部沉重的敲門。 楊勝仗喊了一聲‘進來’,看到他后頓時皺起眉頭: “只是調崗去鄉下而已,怎么了,接受不了了?是舍不得離開城里還是舍不得離開你的領導崗位?”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