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還有縫紉機,蝴蝶牌、蜜蜂牌、牡丹牌的,咱應有盡有,到時候給你們媳婦兒用,到時候給孩子縫新衣裳、給老人做鞋納底子,有了縫紉機準能省功夫!” “還有手表、鐘表,什么掛鐘、座鐘的,我都給大家伙帶過來,到時候家家堂屋里擺一個,聽聽那打點的響兒,這樣上工下工的就有準頭了,不用再看天了!” “還有收音機,老人在家里聽聽匣子里唱戲、說新聞,到時候山溝溝里也知道國家大事!” 錢進每報出一個名字,社員們的眼睛就亮一分,呼吸就急促一分。 這也行? 這么美好? 老物件可以換錢換票還能換到這樣的緊俏商品? 那些平日里只存在于供銷社櫥窗里、存在于城里人手腕上、存在于干部家庭堂屋里的稀罕物件,此刻被錢進如此肯定地承諾出來,大伙的血就沸騰了。 青年們眼中充滿了對自行車的渴望,幾個婦女則激動地交頭接耳討論縫紉機,半大小子則想要家里有一臺收音機能聽聽外面的聲音。 這一切對他們的吸引力無與倫比! 鐵蛋拽著他袖口問道:“錢主任,真的啊?” “我說話,一個唾沫一個釘,絕對是真的!”錢進的聲音如同洪鐘,在山腳下回蕩,蓋過了呼嘯的寒風。 “這些東西,我錢進一定給咱們西坪生產大隊弄到,還有之前承諾的高壓鍋,一定都送到,一定叫咱們山里人的日子也跟城里人一樣能越過越亮堂!” 周古帶頭鼓掌: “好!好!!” “錢主任啊,說話算話!” “俺們等著你,等你開春來送好東西!” 熱烈的掌聲中,人群爆發出壓抑不住的熱烈回應。 周鐵鎮緊緊抱著懷里裝滿大團結的箱子。 他感受著那實實在在的重量,又聽著錢進描繪的那番充滿現代化氣息的光明前景,只覺得一股滾燙的熱流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錢主任是自家大隊的貴人、救命恩人。 前年之前,他們哪敢想這個? 說來可笑,當時偌大一個大隊,整天為幾袋化肥發愁、為填飽肚子拼命,結果現在呢? 今年大隊光景很好,家家戶戶都吃得飽飯,別說吃的是不是粗糧。 反正作為山里窮溝溝,祖祖輩輩就沒有過上常年能吃飽飯的日子。 如今他周鐵鎮領著吃上了。 不僅吃飽了飯,不少人家還有存款了,過兩天今年的工分核算了,他估摸著全大隊家家戶戶都得有存款。 光明突然降臨。 越是想著當下的好日子,他的腰桿就越是直一分,那曾經被生活重擔壓得有些佝僂的脊背此刻挺得筆直,整個人意氣風發。 最后他代表眾人說話,聲音也是斬釘截鐵一樣的硬氣: “錢主任有你這句話,咱們西坪一千六百多口子心里就徹底踏實了!” “東西,你盡管拉走。我們不管是干部還是社員,都信你、誰也不信就信你!” 青年們鄭重的點頭。 錢進也重重地點頭。 天色實在不早了,他對陳壽江點點頭,陳壽江趕緊上車去轟了油門加熱發動機準備出發。 巨大的轟鳴聲再次響起,車頭兩盞大燈更亮了,光柱穿透黑暗,如同兩把利劍。 幾個社員合力將裝著松鼠、山雀的小籠子和凍野雞野兔的口袋,小心翼翼地放進了駕駛室。 五個箱子更是被精心落在了里面。 最后周鐵鎮將打野豬時候亮過相的一把五六半自動拿了出來。 他卡啦卡啦的拉動了槍栓,檢查槍機沒問題后說道:“帶上這個,錢主任,晚上山路不安全,指不定碰上劫道的,有這個心里踏實!” 錢進身上有手槍。 現在走鄉下小道確實很危險,殺人越貨的層出不窮。 但守著陳壽江他不好動手槍,這樣周鐵鎮向他們借出步槍是打瞌睡了送枕頭。 正好的事。 錢進不會用步槍,可陳壽江在林場沒少玩這玩意兒,他將槍藏在了自己車座旁邊。 要是有問題,他架在車窗上就等于有了個火力點。 錢進最后用力握了握周鐵鎮那粗糙有力的大手,轉身上了卡車副駕駛。 沉重的卡車發出低吼,車輪碾過山路坑洼的凍土泥濘,緩緩啟動。 車燈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蜿蜒崎嶇的山路,照亮了路上的冰雪泥濘。 山路難行,卡車如同一頭負重的老牛,搖晃著、顛簸著,漸漸駛離了大隊,融入了山野深處濃重的黑暗。 車后,是西坪生產大隊久久未散的喧囂與火光。 好些人舉起火把給他們送行。 最終卡車在山路上轉了個彎,火光徹底不見了。 此時山里天色已經徹底黑了。 錢進叮囑陳壽江:“姐夫,路不好走,咱可得小心點。” 陳壽江全神貫注:“放心吧,四兄弟,我肯定安安穩穩的把你送回樓上去。” 卡車引擎低沉地咆哮著,車身在凍得硬邦邦的車轍和裸露的石塊上劇烈地顛簸,車斗里那堆覆蓋著帆布的木頭,隨著顛簸發出沉悶的碰撞和摩擦聲。 錢進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身體隨著車身的每一次晃動而起伏。 顛簸了不知多久,卡車終于吭哧吭哧地駛出了盤山道的最后一道彎,開上了一條相對寬闊些的縣級土路。 他們視野稍微開闊了些,遠處山坳里隱約可見幾點微弱的燈火,那是零星散布的村莊。 雖然離開了最險峻的山路,但陳壽江的神情沒有絲毫放松,反而更加凝重。 陰溝里最容易翻船。 這是他學車時候,各位老司機少不了的叮囑。 縣里馬路并不是柏油公路,還是土路,坑坑洼洼,卡車根本開不快。 錢進熟悉這里的道路,為了省時間,他在路口選了個鄉間土路: “往這里走,能省下半個鐘頭時間。” 反正不管鄉間土路還是縣里馬路都有坑,都開不快,這樣怎么省時間怎么走。 然而就在卡車拐過一個長滿了枯草的土坡時,前方的景象讓兩人瞳孔驟然收縮。 只見路中央,影影綽綽地橫著幾根木頭,像幾具冰冷的障礙物,擋住了并不寬敞的路面。 陳壽江下意識說道:“操!真叫周大隊那烏鴉嘴說中了,咱碰上劫道的了!” 錢進尷尬。 這條路是他選的。 陳壽江立馬換倒檔準備撤。 結果前面一條小路和鄉路交叉口處突然有自行車殺出來,七八個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影驅動自行車趕來。 有兩個人踩著木頭停下,其他自行車逆行而來,刁鉆的從卡車兩側鉆過去,就此迅速的將卡車給前后包抄了起來。 卡車刺目的燈光將前面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射在路邊的枯草坡上,張牙舞爪。 這些人顯然早有準備,臉上都用厚厚的深色圍巾或是破舊的圍脖、口罩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雙眼睛。 自行車堵住卡車退路后,青年們立馬下車亮出了家伙。 有的拎著棍棒,有的拿著鎬把,甚至還有人手里攥著閃亮的砍刀! 在昏黃的光線下,那些金屬的冷光顯得格外刺目。 他們沉默地站在那里,無聲地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威脅。 “操,一群小犢子!”陳壽江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露出了冷笑聲。 他不怕這種劫道的人。 只是拿著刀槍棍棒而已,別說他們手里有五六半自動,就算沒有他也不怕。 這種情況下倒車可以沖卡! 陳壽江沒有相關經驗,可他聽老司機們說過太多這種情況了,而他骨子里流淌的是東北林場硬漢的冷血,此時并不畏懼甚至都沒有緊張。 沒有絲毫猶豫,他左手握緊方向盤,右腳猛地將油門踏板踩到底。 卡車轟鳴要迅速后撤。 錢進沉聲說道:“姐夫,停車!” 外面也響起了猖狂的嚎叫聲:“停車!給老子停車!” “再不停車燒了你們狗日的!” “想給鐵棺材陪葬?” 后面一個青年舉起了手臂,他手里握著個啤酒瓶子,只見一朵火花閃過,酒瓶子頓時開始冒火。 自制燃燒瓶! 果然。 青年將燃燒瓶狠狠摔在卡車后退路上,地上頓時冒起一團烈焰。 陳壽江左腳踩剎車。 “嘎吱——!”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