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國家機器開動了。 海濱市如此大張旗鼓的抗旱救災還有個原因,國家層級組織專家進行了論述,結合來自海外的信息,最終認為南北方今年都會遭遇較大天災。 南方防洪,北方抗旱。 這是大旗。 有了大旗的指揮,很多政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執行了。 海濱地區是最先進行旱情告警的地區,所以在這方面干的也好,各地區各部門各單位都開始加入抗旱工作。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今年天氣格外殘忍,剛進入五月中旬,天上那輪白熾的太陽就開始散發六月中旬的熱量。 錢進跟隨指揮部下鄉去查看情況,旱情初現端倪。 往年該是綠浪翻滾的田野,此刻綠色不多,黃色不少。 黃是枯黃的黃。 蔫頭耷腦的麥子長勢很不好,葉片打著卷兒,邊緣焦枯,風一吹,簌簌作響。 韓兆新領著錢進下去掐了幾個麥穗一看,小小的麥穗干癟癟的,一看就知道發育不好。 有農民看到他們下入自家麥地,扛著鐵锨喊著叫著沖過來:“干啥呢!干啥呢!” 隨行的秘書急忙解釋:“老同志,我們是市里抗旱指揮部的同志,我們來查看咱農村的旱情。” 老漢一看錢進一行人的打扮,再看不遠處的吉普車,趕緊把鐵锨扔進了地里去。 他兒子愁眉苦臉的解釋:“對不住,各位領導,我們還以為你們是在糟踐這地里的麥子呢。” “別怪俺爹著急,這農民誰不著急?本來眼瞅著快要收麥子了,可是你們瞅瞅,現在就這麥子的情況,咋收?” 韓兆新算算時間:“距離收麥子還有一個月了?咱們這邊臨海還不太缺水,就是這個情況,你們說中原地區和西北地區得是啥情況?” “那邊收麥子可是更早啊。”有老干部沉甸甸的說道。 年輕的農民聽到他們的話著急的說:“咱這里怎么不缺水?領導你們去瞅瞅俺大隊的水塘河溝吧,都干了!要不然這麥子能長這個逼樣嗎?” 一行人跟隨農民領導去大隊周圍轉了轉。 本該泛著粼粼波光的水塘、小河溝,只剩下一片片渾濁的河床底泥,可以預料,如果再不下雨或者再不能引水到來,河床就要從渾濁變成干枯乃至龜裂了! 正午的空氣滾燙,每一次呼吸都灼著肺管子。 得知市里領導來了,生產大隊和生產隊的干部也來了,指揮部的領導們與他們交談,能聽出一股子恐慌感。 大隊干部要求指揮部允許他們往小河溝里引水:“俺南邊有一條清水河,那河里水不少,可那邊大李莊小李莊攔著不叫俺大隊引水啊……” 涉及到生產大隊引水這種工程性工作,領導們不能一拍屁股就表決,他們不了解當地水情。 于是韓兆新先安慰干部們不要著急,同時承諾回去就責令有關領導來視察并酌情往周邊生產隊乃至公社引水。 得到領導的承諾,社員們算是松了半口氣。 錢進沒有參與討論,他蹲在地頭凝視土地,然后抓一把干土在手里,聞不見塵土味,能聞見絕望味。 回到市里,指揮部開會。 韓兆新有些著急了: “形勢比預想的還要糟,我看了基層的統計,現在還是五月份,就有生產大隊出現了人畜飲水告急的情況,要是進入六月七月八月會是什么情況?” 秘書補充說:“今天剛接到的匯報,青西公社紅星紅大隊那邊,幾個孤寡老人要到五里外其他大隊挑水吃了!” “還有個叫馬山子的生產隊,三百多口子人,只靠村口一口快見底的老井吃水……” 他把匯報報告分發給眾人,錢進一看上面那密密麻麻的情況。 頭皮發麻。 領導這個位置不好坐的! 韓兆新說道: “現在大家應該能直觀意識到了,旱情現在是壓在我們每一個人肩上的山,處理不好它,它能壓倒我們農村地區。” “現在不再是動員大會或者某個會議上的號召了,我就下命令了,各單位、各部門,現在都要無條件服從指揮部統一調度進行抗旱工作。” “任何工作,都必須給抗旱讓路!這不是喊口號,是軍令狀!” “軍令狀”三個字,如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 還好。 現在這年頭雖然改革開放、開始講究個人的力量,但集體依然是社會最主流團體。 市府下達死命令,整個市民集體都要開始執行。 抗旱工作成了一張無所不在的網,它在嘩然中壯大、悄然中延伸,伸展到了各單位各工廠乃至各家各戶,包括錢家。 晚飯時間,一群孩童瘋玩以后跑回來準備往浴室鉆:“大伯娘,把浴缸放滿水啊……” 馬紅霞沒好氣的吼道:“從今天開始浴缸停用了,要節省用水,你們想玩水去海邊。” 錢夕趕緊說:“都消停的啊,以后不準那么鬧騰那么洗澡了,每天頂多可以沖個涼,沖涼的水還得收集起來去澆花。” “另外沒大人帶著不準去海邊,昨天我聽我同事說,海水浴場淹死了兩個上小學的孩子……” 馬紅霞聞言覺得有道理,讓孩子們去浴缸里站著,沖洗之后把水又給舀了出來,準備拿去澆花澆菜。 錢進給她在樓頂放了一批泡沫箱、鐵皮箱之類的東西,放上土后種了蔬菜。 飯菜上桌,格外簡單。 以前是兩道肉菜配四五道蔬菜然后還有個湯,慢慢的菜量開始減少。 今晚飯桌上加上了咸菜。 錢進笑著調侃,說遲早有一天桌子上只剩下一盤咸菜。 但這咸菜很好吃。 畢竟是他從商城買出來的東西,他用供銷社來路進行解釋,一行人吃的開開心心。 錢程有些疲憊,一邊扒拉著碗里稀疏的菜葉,一邊說話:“老四、媳婦,下個禮拜我應該就不在家吃飯了。” “單位下了動員令,各科室組織志愿支援小隊,輪流去近郊的劉家莊大隊挑水運水,下班過去,晚上住那邊。” “我們科里城里人多,老同志多,我報名參加第一組進行支援,一去一個禮拜。” 錢進點頭:“好,大哥,在單位里這是好事,你放心的去,咱家里有大嫂坐鎮呢。” 馬紅霞幫自家男人整了整衣領,有些心疼:“近郊的地方還缺水啊?有那么缺水嗎?” 錢夕解釋說:“那地方我知道,缺水是不怎么缺,但老弱多點兒,壯勞力太少了。” “對,以前他們喝水是用自來水,現在自來水廠把郊區線已經停了。”錢程補充,“特殊時期,大家先挑水吃,壯勞力不夠的地方,城里的工廠單位組織積極分子去幫忙。” 馬紅霞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還是沒說出反對的話,只長長地嘆了口氣: “唉,這該死的老天爺,孩子他爹你下去可得當心點,挑擔子別硬逞強,你那腰……” “沒事,放心,我心里有數。”錢程打斷妻子的話,聲音放柔了些,“挑水的都是精壯小伙和我這樣的好勞力,活兒分著干,不累。” 馬紅霞便說:“那行,你忙你那邊,就像四兄弟說的那樣,家里你不用擔心。” “我這邊還有建國媽她們幫忙呢……” 錢夕放下手里的碗樂了:“大嫂,你指望不上我了,我大哥那里忙?我這邊也不輕省。” “昨天我們單位的的李書記找我談過了,市里想組織一支‘抗旱知青助農大隊’,男同志下鄉干活,女同志前方宣傳、后勤支援。” “你也知道,我現在認識不少還閑在家的待業知青姐妹,李書記的意思,讓我出面幫著把她們組織起來,宣傳男同志下鄉支援,也給下鄉的男同志們提供后勤支援。” 馬紅霞呆了:“啊?你也去啊?” “我覺得曉紅也得去。”錢夕看向錢烈的妻子趙曉紅。 趙曉紅:“啊?我?” 她自從回城一直沒工作,但她不是閑著。 錢進得知她在公社當過會計后,就找了師傅帶她,也給她從商城買了好些財會書籍讓她學習。 錢進以后肯定要搞企業。 他其實不喜歡把自己七大姑八大姨往企業里安插,以后也不準備這么干。 可財會工作不一樣。 如果趙曉紅有天賦,他希望這方面由自己人負責,起碼初期企業架構不那么嚴謹齊全的時候,才會讓自己人掌控更安全。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