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來送行的人多。 帶的東西也多。 錢進沒法往后拿,越野車后備箱載不下! 指揮所倒是有閑置的小貨車呢,總不能拉一貨車的東西回指揮部吧? 到時候韓兆新估計能誤會他轉業干個體戶下鄉搞農副產品批發了。 正兒八經說,這樣做也不符合紀律要求。 可是老百姓是淳樸的,誰對他們好、誰真心為他們付出,他們一清二楚。 所以人多勢眾,他們拉著錢進不讓走,不收東西別想離開。 錢進一看這樣不行,指揮所那幾間簡陋的倉庫外,現在黑壓壓地聚集了太多群眾。 就這還有后面趕來的呢。 生產隊的干部們從四面八方趕來,有的騎著叮當作響的自行車,有的趕著吱呀作響的牛車馬車。 沒辦法,現在汽車都在運水路線上奔馳,基層沒有機動車可以調動。 到來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大早將縣府門前圍得水泄不通。 要知道縣府門口的公路已經夠寬闊的了。 此時正是上班時間,有些縣府工作人員都被堵在外面了,跳著腳嚷嚷著喊: “讓讓路啊,老鄉們,我得去上班,我要遲到了……” 一些本來騎著自行車上班的工人、居民從公路經過的時候看到這一幕紛紛駐足。 他們還以為發生什么大事了,都等著看熱鬧呢。 趕來的基層干部可不是僅僅口頭送行,幾乎所有人手里都提著東西: 好不容易攢下來的水果,有自家曬的干菜、干咸菜,捆著的活雞活鴨子,竹筐裝的雞蛋,錢進還看到有人用麥稈編了蟈蟈籠子——這里面真裝著一只只油綠發亮的蟈蟈! 錢進被弄迷糊了。 他很感動,也很感激。 感動人民的赤忱,感激人民的熱情。 可確實耽誤事了。 他無奈之下跑去指揮所找柳長貴、鐘建新等人:“到底是誰叫來的人啊?我的同志哥,你們這是要干什么呢?” 辦事員們看向柳長貴和鐘建新等幾位領導。 這幾位很尷尬,紛紛訕笑著進行解釋: “沒想到老百姓會這么熱情……” “是我打的電話,錢指揮,我沒壞心眼,我就是想您給我們農村做了那么多貢獻,你如今要走了,不能讓你悄無聲息的走,否則基層同志會怪罪我們的……” “主要也考慮到,您在俺這里費了這心思抗旱,最后走的時候連個送的人都沒有,這面子上說不過去——俺面子上說不過去,顯得俺安果縣的老百姓沒有感恩的心……” 錢進苦笑道:“你們想的太多做的也太多,這下好了,怎么弄?” 柳長貴弱弱的說:“要不然把這些東西都給收下吧,我看過了,東西都不貴重,但代表了我們安果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最真摯、最滾燙的心意!” 錢進知道他們是好意,但這次確實可以說一句拍馬屁結果摳馬皮炎了。 他本來一早就要走,這次走不成了。 至于收下東西再走? 肯定不行。 太違反紀律了! 特別是這地方可是縣府,他錢進來抗旱開展工作幫助了老百姓卻得罪了一些當官的。 到時候這些人暗地里把他收受老百姓財物的情況往上級、更上級單位一反映,那紀律部門怎么也得調查他,徒惹一身騷。 錢進想了想,想到了個餿主意。 他把柳長貴等指揮所領導全帶了出去,站在越野車的車前蓋上看向四周。 看著眼前一張張多少有些熟悉的面孔,看著他們眼里臉上流露出的真情實感,錢進很感慨。 自己的奮斗和努力是值得的! 他挺直了腰板,目光緩緩掃過人群,人群昂頭看他,迅速悄無聲息。 “鄉親們、同志們,各位同志們,”錢進的扯著嗓子吆喝起來,“我錢進受組織的指派,來安果縣和大家一起抗旱,不管是干什么,都是我應該做的!” “這是組織委派我的工作,這是人民需要我的工作,然后看到大家現在有水喝了,地里的莊稼緩過來了,我心里比什么都高興!” “比你們來送我、比你們給我送東西要高興的多,多一百倍、八百倍!” “一萬倍!”人群里有人吆喝。 周圍便哄堂大笑。 錢進也笑,然后指著發聲方向喊:“對,高興一萬倍!” 他頓了頓,又說:“這場大旱,到目前來說,我可以實事求是的說一句,咱農民損失很大,可是整體來說勉強挺過來了!” “但這靠的是什么?靠的是我錢進嗎?不對,一萬倍的不對!” “咱們靠的是組織的領導、靠的是全體人民的力量!靠的是咱們安果縣幾十萬父老鄉親團結一心,不怕苦、不怕累,跟老天爺斗到底的這股子韌勁兒!” 他提高了聲調喊:“大家記住,天災無情,但組織有力量!群眾有困難,組織來解決!這是咱們的根、咱們的依靠!只要咱們跟著組織走,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這種情況下就得喊口號。 口號的力量是龐大的。 果然,人群里有人跟著喊:“群眾有困難,組織來解決!” “群眾有困難,組織來解決!”更多的人跟著喊起來。 聲音起初有些參差,但很快匯聚成一股洪流,在雨后清新的城市上空回蕩,帶著一種樸素而強大的信念感。 錢進帶著人群發泄了激動慷慨的情緒,然后就話題一轉說: “現在上級單位召我回去,我不知道要干什么,反正我工作干的不賴,肯定不是回去問責我的,這點請同志們放心。” “至于同志們帶來的東西,我車里放不下啊,這樣,讓柳指揮等各位領導來接待你們吧。” “我時間比較緊張,得趕緊趕路回指揮部開個會,麻煩同志們讓一讓啊,給我車子讓個路……” 他跳下車去問小孫:“加油了沒有?” 小孫說道:“加了加了,我托人搞來一壺油已經加進去了,能頂到市里。” 錢進揮手:“柳指揮,各位領導,你們來接待咱們同志,你們來給他們一個滿意結果。” “趕緊走!” 趁著人群讓開一條通道,小孫趕緊發動車子行駛。 發動機發出粗獷的轟鳴,排氣管噴出淡淡的青煙。 越野車啟動,緩緩駛離。 錢進從駕駛室側窗探出頭,用力地揮手,人群兩邊的人紛紛伸手跟他最后握手。 柳長貴等人慌了手腳:“啊?就這么走了?” “把人留給咱們了?不是,老柳老鐘,咱怎么辦啊?” “壞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鐘建新追向吉普車,嚎叫道:“錢指揮、別走啊,錢指揮,你給我們說說怎么辦啊,我們怎么辦啊……” 基層的干部和一起來送行的群眾們見此很感慨: “什么是好領導?這就是好領導,你看錢指揮要走,不光咱農民舍不得,這些縣里頭的大干部也舍不得……” “這個領導都去追錢指揮的車,咱還能傻愣愣的站著?走,一起去追!” “錢指揮別走啊,別走啊……” 越野車逐漸提速。 錢進探著頭一個勁向車后擺手。 人群追逐中,有無數雙揮動的手臂,是無數道飽含深情的目光。 感動啊! 越野車拐彎,錢進看不到人了,這才回來坐下,然后情緒久久不能平靜。 越野車直接回到指揮部。 錢進剛進辦公室,不斷有人跟他打招呼。 總指揮秘書見此幫他接過公文包和行李包,說:“錢副指揮,韓總正在四樓會議室開會,他說你來了直接過去開會,國棟領導也在那里,他們可能需要聽你在一線的工作匯報。” 錢進在指揮所也有秘書,工作匯報已經提前準備好了。 他帶上匯報報告趕緊上樓。 敲開辦公室的門,一條長條桌左右端坐著市里的核心決策層成員: 二把手、抗旱總指揮韓兆新,一把手鄭國棟,三把手王振邦,還有其他幾位常委和相關部門的主要領導。 看到錢進進門,鄭國棟和韓兆新都不約而同的站起來。 見此其他領導沒的說,第一時間跟著起身。 還是王振邦對他最好,推開椅子上前跟他握手、拍著他肩膀說:“好啊,小錢,你這次在一線的工作我都聽說了,干的很好!” 錢進急忙說:“主要是各位領導指揮得好。” 領導們氣色更好。 錢進這真是滿身疲憊,領導們臉膛紅潤、精神十足,市里頭也下了秋雨,他們眉宇間透著的是輕松,而不是以往的焦灼。 簡單的問候之后,韓兆新繼續會議。 他通報了氣象站的監查,將本次降雨降水情況做了通報,然后他讓錢進來匯報安果縣的抗旱工作結果和當下情況。 錢進照例開篇感謝市領導和指揮部領導。 鄭國棟抽著煙擺擺手,笑道:“快算了吧,這是你秘書寫的報告?哈哈,格式沒問題,但當下用不上,你還是匯報數據吧。” 錢進從善如流,改了說法: “各位領導,在各級政府和指揮部的堅強領導下,在全縣干部群眾共同努力下,安果縣抗旱保苗工作取得階段性重大勝利。” “全縣和周邊農村地區共保育基本農田面積達到了一百四十二萬八千畝,占受災前總面積的百分之七十七點三!” “搶墑補種蕎麥、綠豆、高粱、小米等晚秋作物及蔬菜共計六十八萬六千畝……” “……組織動員全縣勞力,新修、疏通、加固各級運水渠道、土路水路共計一千二百七十六條,總長度超過一千八百公里,覆蓋灌溉面積達一百十一萬畝……” “……因地制宜,發動群眾,采取‘深挖潛、廣開源’策略,新打淺層水井八百四十五口,修復舊井一千二百余口……” “……在省市指揮部大力支援和蘇俄專家技術指導下,成功鉆探百米以上深水井二十七口!單井日出水量均在一千立方米以上,有效解決了三十一個重災公社、九十二個生產大隊近二十萬人畜飲水困難……” “……積極推廣簡易滴灌、滲灌技術,覆蓋試驗田及重點保苗田五萬六千畝,節水保墑效果顯著……”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