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燒過的螞蚱口感酥脆,沒有別的滋味兒,主打一個香,純粹的香。 看著他吃的香,大隊干部還把孩童們手里剩下的螞蚱全給要了出來: “領導你們回去油炸一下,也好吃的很呢。” 錢進想了想,沒拒絕。 他上吉普車把帶來的肉罐頭拿來,給在場孩子一人分了一個: “領導叔叔不是貪官啊,不白吃你們的螞蚱,喏,一人一個午餐肉罐頭,拿回家去給爸媽看看,他們準夸獎你們能干!” 現在在農村,午餐肉罐頭可珍貴了。 孩童們都不敢伸手要! 錢進塞給他們,又跟大隊干部協商:“你們這里要是螞蚱多,那你們可以組織社員捉螞蚱——抓能吃的螞蚱,別捉帶毒的?!? “我每天都找人開車下鄉收螞蚱,一斤螞蚱五斤粗糧,這樣好歹能幫你們熬一熬今年這個災年。” 大隊干部們聽了精神抖擻:“啊?還能用螞蚱換糧食?” “是不是就跟以前那什么,除四害時候那樣,用老鼠尾巴、麻雀翅膀換糧食?” 錢進笑道:“不一樣,這不是政府行為,算是小集體物資交易行為吧?!? “我們街道小集體有飯店,這螞蚱用油炸了撒上鹽,它不比花生米好吃?在城里這是一道菜?!? 大隊干部們滿口答應,紛紛表態當即回去就要安排社員們都進地里抓螞蚱換糧食。 中午隨便吃了點飯。 下午,錢進又帶著督察組來到了大柳樹公社。 很巧,大柳樹公社這邊大概都收過玉米了,甚至連玉米桿都被捆扎好進入各生產隊打谷場里碼成垛了。 公社負責人姓劉,叫劉滿屯,是個精干的中年人。 他直接把初步統計數據交給了錢進,又帶著錢進一行人來到了一片花生地: “玉米地是沒東西看了,補種的高粱和谷子什么的還不到收成時候,要不然咱看看花生不?。俊? 他們隨便找好了一個生產隊的花生田,里面花生秧子有些泛黃,但依然茂密。 劉滿屯蹲下身,抓住一叢花生秧子,用力一拔。 隨著泥土翻起,一串串沾著新鮮泥土的花生果被帶了出來。 這些花生長得不錯,數量多個頭飽滿。 摔掉泥土,花生殼上的紋路清晰可見,捏一捏,硬邦邦的,里面顯然已經灌滿了仁。 “領導,你們看!”劉滿屯抖泥土的時候,有些花生被抖落下來。 他撿起一個花生莢,用手一捏。 “啪”的一聲脆響,花生殼裂開,露出里面兩粒裹著粉紅衣的花生仁。 “粒大飽滿啊,今年雖然旱,但后期雨水跟上了,加上咱們沙土地保墑好,花生反而長得不錯,預計畝產能有二百多斤,到時候集體出面賣去城里換錢,換成粗糧湊活能過下去……” 督查組員連連點頭,又開始記了起來。 錢進在旁邊唉聲嘆氣:“哎呀,農民不容易,自己種花生舍不得吃花生,這叫什么?” “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有天賤愿天寒啊?!? “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啊……” 兩個人聽了無奈的笑。 他們明白以錢進之精明,早清楚他們調研的目的了。 不過整體來說,今年大旱導致了農村減產嚴重,但并沒有出現恐怖的農民生存危機。 后面繼續沿路進行隨機抽查。 從已經完成的收獲來看,今年安果縣農業收成保的還不錯。 錢進一路檢查,跟明星巡演似的,不管到了哪個生產隊,人家一聽他就是主持安果縣抗旱工作的錢特派員,立馬就是包圍加鼓掌歡迎。 都說農民愚昧,確實,農民因為知識和眼界的局限性,無法辨認一些騙局。 但那是社會的問題,不是農民的問題。 農民其實很精明,誰對他們好,誰照顧他們了,他們一清二楚。 錢進在安果縣兩個多月,時間不長,可他干了什么、都有什么成果,農民們早就通過口口相傳,傳遍了這片大地。 在他們眼里,錢進過去日子里的所作所為,要比縣里領導干部們還重要。 經過一個叫南盛公社的地方時,有大隊干部帶他去看當地的深水井。 前面有碑,上面寫著‘前進井’仨字…… 這名字諧音的什么,錢進當然一清二楚。 他不敢接受這樣的結果。 這就是立碑了。 奈何人家不是為了給他看才這么做的,否則他也不會剛知道這件事。 所以此時他有心拒絕沒法拒絕。 畢竟人家是前進井,不是錢進井…… 督察組兩個人一天勘察下來,對錢進態度大變,對他極為客氣。 從南盛公社離開的時候,其中一人低聲說:“錢主任,今年的全國勞模肯定有您一個名單,等您到了首都給我們知會一聲,怎么也得請您去吃個烤鴨?!? 錢進謙虛了幾句后,只能說‘去了一定’。 當天考察到了這里就算結束,他們得就近住下。 南盛公社有簡單的招待所,他們便住了進去。 這招待所就在一片農田邊上,是一座八間房的大院改建而成。 錢進洗了把臉之后出去溜達。 夕陽西下,他站在田埂上,望著眼前這片被晚霞染成金紅色的田野。 心境平靜。 收割的農民們還在忙碌,地里處處有人在忙碌。 牛車驢車嘎吱嘎吱的從路上經過,留下一路煙塵。 錢進看經過農民的表情。 多數臉上帶著笑容,聊天的時候語氣也挺輕松。 這讓他的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欣慰。 回去的時候,督察組的組員沒在,他們的筆記本攤開放在飯桌上。 錢進看了一眼,上面是安果縣秋收視察簡報。 這一頁上寫的是: “旱情影響猶在,但保苗補種成效顯著。玉米、花生等主糧及經濟作物收成預期良好,遠超災年預估。農民情緒穩定,干勁十足。豐收無望,生存有著落…… 1980.9.30” 錢進看后笑了笑。 農民整體豐收無望,這是早有預知的事,實際上在原來的歷史上,海濱地區農村不是豐收無望,是大面積絕收、農民絕望! 所以,這個結果讓他感覺一切都值了。 農民沒有豐收。 他豐收了。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