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星辰-《魔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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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讓他們去送死這件事?”
“是。”
鄭伯爺點點頭。
“就一直么?”劍圣問道。
“也不一定。”
“到什么時候為止?”
“到你覺得心疼為止。”
劍圣沉默了一下,道:“所以,我上面那句話說得對。”
“哪句話?”
“在于讓人去送死的事情上,你不比他差。”
……
伴隨著梁程一聲令下,
真正的沖寨,
開始了!
打前排的,并不是野人騎,而是柯巖冬哥率領的兩千多雪海戰(zhàn)兵。
這兩千騎在沖鋒至一段距離后,張弓搭箭,進行拋射,隨即,大半直接下馬,一手持盾一手持刀上前,頂著央山寨內射出的箭矢,開始清理央山寨外圍的路障。
好在,因為大軍來得突然,且一直襲擾,導致央山寨正門外圍,并未有機會留下太多布置,所以,在付出一定傷亡清理開路障且用繩索借著馬力拖拽下外圍柵欄后,伴隨著一聲嘹亮的呼喊聲,野人王揮舞著狼皮王旗,率領自己身后的三千野人騎,開始了真正的沖鋒!
這場沖鋒,沒有退路,只有向前,向前,再向前!
真正的重頭戲,來了。
鄭伯爺一邊伸手抓著胯下貔貅的鬃毛一邊開口道:
“昨晚的襲擾、挖土,今日的填土推進,包括先前柯巖冬哥帶人下馬推開路障,這一切以及為此所付出的傷亡,都是前戲;
為的,就是茍莫離的這一哆嗦。”
劍圣點點頭,道:“很生動,也很形象。”
“怕你聽不明白。”
“謝謝。”
鄭伯爺“呵呵”笑了兩聲,道:“破陣其實和摔碗一樣,看的,其實就是這一遭。
他茍莫離那三千野人騎,只要能撞開里頭楚軍的軍陣,這場仗,就基本上拿下了。”
“要是撞不開呢?”
“撞不開,那就得慢慢磨,慢慢耗了,我軍中馬槊全都給了茍莫離那三千騎,其余兵馬,可沒了馬槊,就是想再沖一遍陣,也很難真的沖起來。
再者,軍陣這種存在,最怕的就是讓對方打出了氣勢,打順了手。就得在一開始,給他狠狠一悶棍敲癱了!
這是我給茍莫離的機會,就看他自己,抓不抓得住了。”
……
“預——————起!”
“咚咚咚咚!!!!!”
央山寨的戰(zhàn)鼓聲不停響起,意味著命令正在不斷地被下達。
前排長矛手再度舉起了自己手中的矛,而后,中軍位置,開始向兩翼退開,八臺巨弩被推向前方。
遲明義先前又發(fā)現(xiàn)自己做錯了一件事,那就是在燕人整軍時,他下令寨內除了應付兩翼燕人散兵襲擾的士卒外的其余士卒,開始放棄外圍,全都依附于軍陣。
然而,
燕人整軍之后,竟然來了一處下馬清理。
不僅僅是外圍路障被清理了,連自己的正門兩側的柵欄,都被拽下了不少。
而自己陣中,雖然一直在用箭矢進行射擊,也射殺射傷了不少燕人甲士,但并未阻止住燕人目的的達成。
雖然還有東西南三面的寨墻,但正門口,卻被人燕人給剃了干凈,燕人騎兵真正沖鋒時,自己這據(jù)寨而守,變得和在野外面對燕人沖鋒似乎沒什么區(qū)別了。
遲明義心里,有點慌,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錯誤,從昨日到現(xiàn)在,犯得有些多。
燕人一直在有條不紊地做事,自己,則在“有條不紊”地后悔。
他明白原因在哪里,就在于他以及他的白蒲兵雖然在長溪郡剿匪時,戰(zhàn)無不勝,但說真的,水匪哪里來的勇氣主動向白蒲兵進攻?
就是偷襲,稍微有點防備,水匪也就作罷了。
最重要的是,水匪就算是有馬,又哪里來得這般恐怖的清一色騎兵陣仗?
犯錯的原因,在于沒經(jīng)驗。
但,他現(xiàn)在,卻只能在真正的戰(zhàn)場上,面對燕人的鐵騎時來試錯,這成本,怎能讓他不慌?
好在,
那六架巨弩,給了他極大的心理撫慰。
“舉…………射!”
“舉…………射!”
軍陣中的弓弩手仍然在繼續(xù)拋射,前方,沖鋒而來的燕人騎兵,不時就有落馬者。
六支巨弩預備完畢,
在遲明義一聲令下,
齊發(fā)!
“嗡!!!!!”
巨弩射出的弩箭,宛若六根長矛,劃出了六道流光,直接沒入了沖陣中的燕人騎兵。
當即,
于燕人沖鋒騎兵中,出現(xiàn)了六道血霧,每一根巨弩上,都穿透了少說四五個野人騎士,像是一串串冰糖葫蘆。
巨弩的殺傷力和效果,讓楚人很滿意。
然而,
讓遲明義詫異的是,巨弩的巨大殺傷,并未阻止最前端燕人騎兵的沖鋒勢頭。
他們根本就沒有出現(xiàn)慌亂,甚至,寧愿踩踏著前方墜馬的袍澤,也不愿意放低自己的馬速。
他們像是完全不懼怕死亡,不懼怕弩箭一般,繼續(xù)徑直地向這里沖來。
并且,遲明義發(fā)現(xiàn),最前端的這支正在沖鋒的燕人騎兵,雖然拿著騎兵中比較貴重的長兵器馬槊,但他們只有一半身上有皮甲,還有一小半,甚至只穿著羊皮衣!
這絕不是燕人的正軍,
這分明是………野人,是奴仆兵,
但這支奴仆兵向死而生的勇氣,卻是那般的雄壯和無畏!
也正是因為沒能阻滯到他們,使得當六架巨弩剛剛重新上箭完成時,最前端燕人的馬蹄,已經(jīng)到了!
沒了泥洼之地,沒了軍寨外的障礙,使得燕人的沖鋒速度,比預想中快了很多,尤其是燕人先頭軍隊的悍不畏死,
導致遲明義再次發(fā)現(xiàn)了自己犯了一個迄今為止最為嚴重的錯誤!
他將巨弩放在軍列中央,為此,不惜讓原本中軍的位置向兩翼推開,但一輪發(fā)射之后,燕人來得太快,還沒等巨弩再度釋放出二輪殺傷,燕人的騎兵就已經(jīng)撞向了己方的長矛兵!
此時,巨弩是射也不是,不射也不是,繼續(xù)發(fā)射的話,最先射中的是阻攔在前的己方士卒,不射的話,六架巨弩擺在正中間的位置而無所作為,卻等同于自己給自己軍陣本該最為核心的位置挖了一個坑!
且這個位置,
還是燕人沖陣的核心區(qū)域!
“殺!!!!!!!!”
野人王已經(jīng)忘記自己上次親自沖鋒在第一線是什么時候了。
一開始創(chuàng)業(yè)時,自己還是得親自在前,帶動士氣的,但慢慢的,隨著基業(yè)不斷地擴大,麾下兵馬也在不斷地增多,使得他在指揮作戰(zhàn)時,也越來越平野伯化。
他更喜歡做的,是留在后面指揮,總攬大局。
但這一次,他沒辦法,他必須也只能沖在第一線。
先前,楚人寨中忽然射出的巨弩,讓野人王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一根巨大弩箭近乎就是擦著他身側過去的,原本伴隨著他一起沖鋒的一名野人騎士,身體直接被弩箭給穿透開,鮮血,濺灑在了野人王的后背和頭發(fā)上,熱熱的,膩膩的。
但好在,
自己已經(jīng)成功了讓這支野人騎兵暫時忘卻了生死,開始不顧一切,所以,沖鋒的勢頭,并未受到阻攔。
哪怕前方,
是明晃晃的長矛,
但野人騎士們依舊繼續(xù)催動著胯下戰(zhàn)馬向著長矛,主動撞了上去!
“砰!砰!砰!砰!!!!!!!!!!”
第一層的楚人長矛手,沒有退去。
他們的長矛,刺入了野人騎士的馬軀,亦或者,是干脆將騎士給挑了下來。
但戰(zhàn)馬所帶來的恐怖慣性以及龐大的馬軀,也會頃刻間將長矛折斷,身體橫砸過來。
長矛手,是以自己的血肉之軀,做著第一線的消耗。
然而,野人騎士那邊,根本就無懼這些,前面的袍澤落馬或者下馬,并不影響他們催動胯下繼續(xù)前沖。
埋伏在盾牌手的刀斧手,在第一線長矛手和燕軍接觸后,正準備離開盾牌陣,上前進行砍殺,卻發(fā)現(xiàn),根本沒他們發(fā)揮的余地了。
因為燕人的騎兵,不,確切地說,是燕人的騎士,壓根就不是來作戰(zhàn)的,而是來送死的!!!
他們催動戰(zhàn)馬,無視身側,直接將自己連帶著戰(zhàn)馬當作人肉炮彈一般,砸向了楚人盾牌陣,一些野人騎士馬術更高,甚至能讓自己戰(zhàn)馬先前一步起跳,越過盾牌,砸入后方去。
撞擊聲,此起彼伏,且極為密集!
塔樓上的遲明義看到這一幕后,嘴巴張得大大的,這不是他在故意表演什么,也不是在夸張什么,他現(xiàn)在,就是這種表情,也是這種……心境。
戰(zhàn)局的發(fā)展,從接觸的第一時間,就給了他一記狠狠地悶棍!
怎么會,
怎么可能,
怎么能這樣!
遲明義心里不斷地在重復和咆哮著這些話。
要知道,這些沖鋒的騎兵,當他們將自己和戰(zhàn)馬當作沙包一樣砸出去時,他們心里其實已經(jīng)清楚,自己是九死無生了!
因為這種撞擊,這種砸,會使得他們陷入楚人之中,但,這還不是最主要的,不用楚人上來殺,他們自己,很可能就已經(jīng)被砸得重傷,砸廢,甚至……直接在這劇烈沖撞下,自己先被砸死!
但他們所造成的影響,卻是巨大的。
首先,馬槊上,只要運氣不差,基本都能帶上一個甚至是兩個三個的楚人士卒,其次,他們自己加上戰(zhàn)馬的沖撞,也能撞開一小片區(qū)域。
而上千個,兩千多個他們一起這般生生砸下去后,楚人原本看似堅不可摧的軍陣,像是骨牌一般,從前頭開始像割麥子一樣一片一片地栽倒下去,兩翼不斷地被往外撤,中軍和后軍也在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像是剛打在碗里的雞蛋,用手指,去戳入它的蛋黃。
外加那六架巨弩的原因,使得楚人中軍的空檔,被穿破,甚至沒等后方第二波金術可率領的騎兵沖來,第一批的野人騎兵,竟然已經(jīng)有的,沖入了楚人中軍缺口之中!
換言之,
就是不僅僅沖出了楚人軍陣的缺口,還成功捅了進去!
這一捅,就意味著楚人軍陣想再運轉或者調動的話,就根本無從談起了。
野人王的坐騎,也是高高躍起,但他使了個心眼兒,在中途,跳下了戰(zhàn)馬。
所以,戰(zhàn)馬砸了過去,他安全地落在了地上。
但很快,一名刀斧手就舉著斧頭劈了過來。
“嗡!”
一把刀,更快地斬斷了這名刀斧手的手腕,桑虎及時趕到,一腳踹翻了這名刀斧手。
隨即,
桑虎扭頭看向野人王,嘴角露出了笑意。
野人王死里逃生,也正準備笑,卻看見桑虎忽然拄著刀,單膝跪伏在了他的面前。
茍莫離目光下移,
看見了桑虎腹部殘留的那一截長矛。
余下部分,被他自己斬斷了。
桑虎固然是一個高手,但千軍萬馬的沖陣之中,高手,也不過是大一些的螻蟻。
但即使如此,桑虎依舊開口道:
“王,我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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