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血戰(四)-《魔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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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和茍莫離一起騎著馬回主寨,在路上,茍莫離開口道:
“北先生,您知道我和您最大區別在哪兒么?”
“在哪兒?”瞎子回應道。
“那就是您所求所學所知所悉的,是人的一種共通性,而我,則喜歡看單一一群人的具體特征,如果,北先生您將野人也看作人的話。”
“你的意思是,我比較形而上學?”
“這詞兒,我沒聽得懂,但大概能猜出是個什么意思,其實,也差不離了,就是燭火,它再明亮再熾熱,也得需要黑漆漆的燭臺去承載去依附。
您就是將這燭臺鍍了金銀,它的光澤,也不可能比得過燭焰,但要真缺了它,缺了它這些配件,那也不成啊。
您是在大方向考慮共通性,我呢,就是小角落里,修修補補?!?
“呵呵,我記得,主上應該與你說過,他不喜歡你這種太過謙虛的習慣,你總是話里話外姿態里姿態外,將自己當作傻子蠢貨,你說,我們不信吧,你又老是這般蹦跳著表現出這個樣子,我們要是信吧,那豈不是我們自己就成蠢貨了?”
“是,我知道了,那我以后盡量做好好好說話,只是……沒法子,一些習慣養成得太久了,一時半會兒想改回來,很難?!?
“慢慢來吧,不急。”
“但我倒是好奇,北先生你們覺得我應該改到什么程度,雖然我不知道具體是什么,但我覺得,北先生您和風先生,包括梁將軍,你們和伯爺之間的關系,很奇妙,我可能,永遠都達不到?!?
“我們和主上的關系,你不用奢望了?!?
這玩意兒,想模仿也模仿不來,與生俱來的。
就是魔王們,自己也沒辦法去改變。
甭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是這樣。
“那我該盡量表現出什么樣子?哦不,按照北先生您對雪海關軍民講座時說的那些話,應該,我應該向哪個方向去進步?”
“進步?”
“對,我應該進步到哪個程度?”
“進步到,以后如果我們和主上打算去開客棧時,覺得,可以留著你在客棧里當個店小二,那就可以了?!?
“有趣?!逼埬x砸了咂嘴,繼續道;“很有趣,伯爺和您們,都是很有趣的一群人?!?
“我們的目標,就是把這日子,過得更有趣一些?!?
“我一定去用心體會這句話,其實,我也一直有些迷茫,因為大業崩潰之后,我應該早就抹脖子了斷的。
但我一直沒死,我還在想著法兒地等機會找機會追求機會。
或許,我以后的路,可以向北先生和伯爺你們這樣,去向那倆字靠攏?!?
“慢慢來,不急?!?
“是,不過,還有一點,我瞧出來了,但一直不知道,是否該說。”茍莫離道。
“說吧?!?
“主上和您們,是燕人,但我一直覺得,您們其實不像是燕人。”
“你茍莫離,又哪里像那些渾渾噩噩蠢物般的野人了?”
“不,北先生,我的意思是,無論是伯爺和您,在對待燕人的態度上,分明有所………”
“有所什么?”
“有所疏忽,這種疏忽,依舊是燭臺和燭焰的關系。一如我了解野人那般,其實和我一樣,了解燕人的人,也有。”
“你的意思是,燕皇陛下?”
“是,正是他,他是一位雄主。”
“這是自然?!?
“可能,很多人都以為他在此時發動伐楚之戰,是一種窮兵黷武,但他自己應該可以清楚地感知到燕人所能忍耐的那一條線。
他覺得沒問題,所以他就這般干了,他知道燕國和燕人,到底能壓榨出多少力量,一代人不夠,那就兩代人,甚至三代人之力于一日?!?
“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只是想問問北先生,這場伐楚大戰之后的事,您有考慮了么?”
聽到這個問題,
瞎子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擱在以往,魔王里真正對造反這種事很是熱切的,真的只有他瞎子北一個人,現在看來,得再多一個了。
因為對于野人王而言,主上的地位越高,他作為主上腳下的一條狗,其地位,以及其所代表的雪原,地位,也會水漲船高。
“走一步,看一步?!?
瞎子給出了這個回答。
其實,很多人都在為未來做準備,公孫志如此,宮望如此,甚至,大一點,靖南王以及燕皇,都是如此。
雖然眼下依舊是伐楚為最當先,但這并不妨礙大家對未來的事情做一些謀劃和布局。
只是,很遺憾的是,雪海關如今雖然已經是晉東不可忽視的一個地方,一支力量,但它還是沒有在棋盤上去提前落子的資格。
沒這種資格,也并不是什么大問題,因為古往今來,有一類人,他不會去提前落子的,因為他所擅長的,是火中取栗。
雪海關,現在等待的,其實是一個契機,一個可以解開自己脖子上鐐銬的機會。
這些話,瞎子知道主上心里也明白,但他卻不能和主上去細說,因為現在綁在雪海關脖子上最大的一條鐐銬,姓田。
茍莫離見瞎子陷入了沉思,也就不再說話了。
良久,
瞎子吐出一口氣,
道:
“以后的事兒,以后再說,先把當下的事做好再說,否則就是好高騖遠,就是一切為空談了?!?
“先生說的是。”
“你的請求,主上應該會答應的,但成事,還是在你自己,光是純粹的死人,太慢,也太賤。”
“是,我明白,死得多的同時,還得盡量死出價值。”
瞎子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茍莫離也笑了,
這是來自兩個老銀幣的會心一笑。
………
“這弓,感覺不錯啊?!?
帥帳內,
鄭伯爺摸著那把白天被楚人刺客拿來射殺自己的弓贊嘆道。
這輩子,鄭伯爺就練兩樣兵器,一樣是刀,一樣就是箭。
且鄭伯爺的箭術還不錯,這一點,阿銘貢獻極多。
這把紫色的弓,應該是用一種特殊材質制成的,弓弦也不曉得用的是哪頭妖獸的筋,遺憾的是,上頭倒是沒什么符文。
但怎么說呢,
一來看著拉風,
二來看著拉風,
三還是看著拉風;
在質量也是絕佳的前提下,越好看自然就越是受人喜歡。
把玩了許久,鄭伯爺才將這把弓推放在了一旁,其實,真正沖鋒時,他也是會在自己背上背一把弓的,雖然伴隨著自己身份地位的不斷提升,自己張弓搭箭的機會越來越少了,但每每上戰場,多帶一件兵器總能給自己多帶來一分安全感。
可惜了這弓的好顏色了,想個法子染個色吧,這太顯眼。
在鄭伯爺把玩著那張弓的時候,梁程匯報了今日的戰損,鄭伯爺也就聽個數字,戰損后的補足,一是讓王帳那邊給補,一是讓老家雪海關那里進行輸送。
大軍后勤壓力大,鄭伯爺也不好意思完全對老田獅子大張口,人老田沒讓自己出糧出軍械來支援大軍已經很夠意思了。
但,怎么說呢,國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該拿還得拿,反正在自己手上,至少能保證發揮出穩定的效果。
另外,伴隨著各處攻城戰的正式開打,燕晉之地奔赴而來的第二批民夫也已經過了望江,他們之中有一部分人將被挑選成輔兵。
國戰國戰,說白了,拼的就是國力,國力,即可拆分成人力和物力。
“阿程,你說,明日正式攻城,照著今日的這種節奏,得打多久?”
梁程搖搖頭,道:
“主上,這個問題,請恕屬下無法回答,這種戰事,我們能做到自己的最好,剩下的,就只能交給對面了。
他們可能一直堅韌著,也可能忽然之間崩潰。
論極端的話,可能戰至最后一兵一卒,也可能明日咱們的一架投石機直接將對方主將給砸死。”
“………”鄭伯爺。
梁程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話了。
鄭伯爺抹了些風油精,涂抹在自己眉心輕輕地揉著,道:
“所以說,這種仗,打得其實沒什么意思?!?
若是野戰的話,大可一切以我為主。
“主上,若是這種仗能打得有意思,那么燕國早就南下正式攻乾了。”
“也是,總之,先打著看吧,明日的安排如何?”
“箭塔、投石機,比今日之份額,再翻一番。今日屬下只是讓填了壕溝和護城渠,那面立在城門口的堵墻屬下并未讓人去推倒,也刻意吩咐了投石機不要去砸那里。”
鄭伯爺點點頭,道:“嗯,給他們留一個念想,否則城門就會被堵死了?!?
“主上英明?!?
“說話就說話,夾雜著馬屁,效果并不好?!?
鄭伯爺也算是“久經戰陣”了,頭頂兩大名師,“紙上談兵”的本領,那自是不虛的。
“是,主上,正如今日楚人派出了重甲戰兵出城襲擊以及派出了刺客的情況來看,楚人的心態,其實還好。
這種心態,是建立在既往印象中燕軍不善攻城上的。
今日,可能給他們比較大的壓力了,但人嘛,心里,難免會存在些僥幸的。今日那堵墻,咱們不推,明日正式攻城時,攻城錘的效果,也能發揮到最好。
其實,如果不是楚人的壕溝以及護城渠布置和設計得太巧妙,今日就直接一舉壓上,效果應該是最好的?!?
那堵墻,就是留給楚人的一個念想,讓楚人不要從一開始就將城門完全堵死。
給他們一條可以出來的路,同時也是給自己一條可以進去的路。
“明日公孫志想要自己領親衛沖城?!编嵅疇斕嵝训馈?
“聽瞎子說,他現在處境挺艱難的,畢竟在燕人這里,他其實算是李豹那一支的背叛者。所以,他更渴望戰功和出力。
不過,有他請纓,也挺便宜?!?
“那明日,就是真正地一場死戰了?”鄭伯爺繼續揉搓著眉心。
“是的,主上,明日如果沒能收獲奇效的話,那接下來,大概就是一段時間的攻守方鏖戰了?!?
“嗯?!?
這時,
門口親衛稟報道:
“伯爺,北先生和野先生求見?!?
野先生自然就是茍莫離。
茍莫離在鄭凡身邊人這兒的稱呼就是野先生,鄭伯爺這里,除了梁程是在軍中有掛職的,被下面人稱呼為將軍,其余人,則都被稱呼為先生。
“讓他們進來?!?
很快,
瞎子和茍莫離走入帥帳之中。
進來后,瞎子直接往邊側一站,示意自己只是陪著來的。
茍莫離則是直接跪伏在鄭伯爺面前,
呼喊道;
“伯爺,明日之戰,必然極為關鍵,勝,則東山堡可一勞永逸,餒,則長久拉鋸;
所以,
屬下請伯爺再給屬下一個機會,
明日屬下請派我野人勇士第一批登城!”
這番話,證明對眼前戰局有清晰認識的,不僅僅是梁程,還有茍莫離。
其實,茍莫離的戰略眼光和戰術能力,毋庸置疑,否則,雪海關外對司徒家連戰連捷,也不可能出現。
鄭伯爺放下了風油精的小瓶,拿出自己的鐵盒,抽出兩根煙,一根,丟給了站在遠處的瞎子。
卷煙在空中飄浮,最后穩穩地落入瞎子嘴唇間。
鄭伯爺“呵呵”一笑,自己也叼了煙,隨即,桌案上燃燒著的蠟燭飄浮起來,湊到其面前,火苗分毫不差,幫忙點好了煙。
梁程在旁邊裝沒看見,
要是樊力在這里,估計得說一句:
事兒逼。
吐出一口煙圈,
鄭伯爺夾著煙,側著身子,看著跪伏在下面的野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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