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四周,所有奉新城內的侯府高手都愣住了; 短時間內,他們無法理解劍圣的這句話到底是個什么意思,但至少,他們懂了,現在城內沒有刺客進來。 且,他們也不敢去責問劍圣為何“打草驚蛇”,故作緊張; 畢竟,劍圣地位之超然,大家心里是清楚的。 隨即, 一道道身影在向劍圣見禮后選擇告退,重回自己的崗位。 如潮水般涌來,又如潮水一般退去。 這一條位于侯府西南側本就人流不大的街面,此時,就剩下了劍圣和劉大虎這對父子。 劍圣揮手, 龍淵垂直落下, 沒有歸鞘, 而是懸浮于劉大虎的面前。 這把當世名劍, 被江湖中多少年輕劍客仿造出來不知多少把,受萬人追捧,但在劍圣家里,卻總是被拿來墊桌腳,當燒火鉗,被當作扁擔,亦或者,被拿去殺豬。 劍如人,人如劍; 劍的遭遇,體現的是劍圣在過去幾年自身的心境變化。 此時此刻, 看著飄浮在自己面前的龍淵, 劉大虎張大了嘴; 劍圣嘴角帶著笑意; 劉大虎開口道: “爹,您是受到過劍圣大人的真傳么?” “………”劍圣。 劍圣很想敲一敲這個兒子的腦袋,是不是平日里肉食吃多了,給堵住了。 但下一刻, 劍圣卻愣住了, 他看見劉大虎淚流滿面。 劉大虎倒吸了一記鼻涕, 用袖口擦了擦眼淚, 哭著哭著,又笑出了聲來: “我爹,是劍圣哩!” 劍圣伸手,輕輕擦拭兒子臉上的淚珠。 學社里,普通孩子很多? 在教育方面,不管是在盛樂還是在雪海關亦或者是現在的奉新城,侯府都不遺余力。 畢竟? 孩子們? 才是未來。 一批忠誠的孩子? 等他們成長后,侯府的根基才能茁壯成長。 但, 孩子? 學生? 多是多,也確實是普通人家占大多數; 但劉大虎一直以鄭蠻那個狼崽子為對標, 所以? 他的各項成績? 一直是極好的? 上次沒走后門? 也能列入陪同侯爺去穎都見世面的學生群體就是最好的證明。 但也正是因為成績好? 所以他那個圈子里的學生? 家長的背景,就越是優秀。 鄭蠻,是蠻族,如今鎮守鎮南關的金術可大將軍,曾是他以前的部族? 現如今? 金術可大將軍更是視其為親子侄。 其余的? 出身將軍家的? 出身校尉家的,出身文官家的; 龍生龍鳳生鳳的意思,不是血統有高低? 而是龍鳳的孩子,自幼所受的各項條件都比普通人家的孩子豐厚太多太多。 再者,侯府下的學堂里,側重點,更在于應用; 弓馬騎射,謀略算賬,這些,才是主體,而有些孩子,識字早,也有些孩子自幼就跟著自己父親在軍伍里廝混過,他們的優勢,不可謂不大。 劉大虎在那個圈子里,其實是有些格格不入的,因為他爹,是一個守城門的門卒; 前兩年,更是走路都得拄拐,活脫脫的一個病癆鬼形象。 對這個年紀的孩子, 家長往往喜歡教育,不要去攀比其他,去比學習; 然后,家長轉頭就去看人家買了新的宅子進了新的首飾而眼紅心熱羨慕無比,卻要求孩子在此時心如止水; 劉大虎也不可避免地想過,攀比過,有時候,看著人家的父親,騎著戰馬帶著扈從來學社門口接自家孩子,他也眼熱過。 或許,也曾失衡過,或許,也曾忿忿不平過; 這些情緒,不可能沒有,但他依舊懂得感恩,他清楚,當年如果不是這個“父親”的出現,他,他娘,他奶,倆婦人帶一個累贅,這日子,得怎么才能過得下去。 就算是標戶,家里沒當兵的男人,也是進不去的。 劉大虎以前經常為自己心里竟然去想這些而感到羞恥,甚至,還自己扇過自己的巴掌,罵過自己沒良心。 現在,他漸漸成熟了,見過了世面,見過了侯爺,他已經對家世什么的,無所謂了。 他父親,已經做到了最好,他記憶里,曾記得那次東征歸來,自己父親躺在床上,近乎癱瘓的模樣,以及自己的母親,看著父親的傷殘撫恤銀子在那兒抽泣。 下面,這個家,該靠自己了。 得由自己,去為這個家,撐起一片未來,為了自己娘,自己的奶,自己的爹,以及娘肚子里,自己的阿弟。 平西侯爺,不也是出于黔首么! 不得不說,這就是榜樣的力量,亦或者是真正的偶像的影響,像是一道光,可以指引你前進的方向。 但現在, 但今天, 侯爺帶著三位夫人來到了自己家; 然后, 自己的爹忽然一劍直沖云霄, 告訴自己, 他是劍圣。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劉大虎,意外是很意外,但驚喜,真沒有太多。 但, 還是很開心的。 劍圣看著這孩子,忽然的,有些心疼。 如果是真的家境貧寒,那也就罷了,該怎么挺過去就怎么挺過去,可偏偏自己不是。 前陣子, 鄭凡找他喝茶時,說鎮北王府的世子被找到了,一直被養在鄉野之間。 劍圣問道:“那這孩子,豈不是多半廢了?” 鄭凡搖搖頭,說:“他打小就知道自己是誰的兒子。” 劍圣看著劉大虎, 很認真地道: “我姓虞。” “爹,我知道。” 劉大虎記得,爹剛到自己家時,奶喜歡喊他小魚。 后來,自從爹在雪海關受傷之后,奶就喊老虞,或者是虎子他爹,亦或者是妮兒她男人。 “我叫虞化平。” “嗯!” 劉大虎用力地點頭。 “你是我,虞化平的兒子。” “嗯,爹!” “你是晉人,我是昔日大晉的宗室,你現在姓劉,但你既然入我的門戶,以后,你得有一個孩子姓虞。” “爹,還有阿弟呢。” “我很早,就把你當作我的親兒子。” “我也是把爹當做親爹。” “記著,打今兒起,再和同學同伴說起家世時,就說,你爹是這世上最強的劍客,四大劍客的其他三個,根本就不配和你爹比! 再說你自己時,就說,自己是大晉皇族的后代!” 雖然沒血緣關系,但正如李良申李富勝那般,他們以后的孩子,是會被列入李家族譜的。 “再說,侯府,你想去就去,想進就進,侯爺的茶,你想喝就喝,侯府的椅子,你想坐就能坐。” “嘿嘿嘿。” 劉大虎笑出了鼻涕泡。 劍圣很少這般張狂,也很少這般話多。 以前, 他覺得這樣沒意思, 像鄭凡那樣,更沒意思。 但現在,他忽然明白過來,人活著,不光是為自己而活。 他希望自己這個兒子,能開心,能挺起胸膛。 自己明明有, 為什么不給? 劉大虎擦了擦自己的臉, 笑道; “爹,我不會和同學說你的。” “爹準你說。” “不說,不說,我劉大虎的爹,就是城門口的卒子,每天中午吃娘蒸的饃,晚上教我練字。” 劍圣看著劉大虎, 劉大虎也看著劍圣。 冥冥之中,或許真的有一種叫作緣分的東西。 他來到了她的家, 她現在肚子里給自己懷了一個孩子, 但他,其實早就有一個現成的兒子了。 劍圣手指著依舊漂浮著的龍淵, 問道; “練劍不?” 你爹是劍圣, 你要練劍, 我教! 劉大虎抿了抿嘴唇,然后,搖搖頭,有些勉強道: “爹,我想先練刀。” “………”劍圣。 “教習說,我們以后從軍的話,大部分會先從侯爺的親兵開始當起,我想為侯爺陷陣沖鋒。” 劍圣, 有些抑郁了。 明明劍,才是江湖年輕兒女共同的追求,可偏偏,自己又被拒絕了。 見到自家爹臉色有些尷尬, 劉大虎忙道; “等阿弟出生了,讓阿弟來練劍吧。” 劍圣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牽扯下去,先前在院子里和鄭凡聊天時,用自己媳婦兒的肚子刺了鄭凡好幾劍; 結果轉過頭來, 這一劍, 才是最傷的。 “走,先買禮去。” “好嘞,爹。” 這時, 肖一波領著幾個護衛走來,見到劍圣和劉大虎,上前行禮道: “大人,侯爺來詢問,可是有什么事?” “無事。” “好的,大人。” 肖一波馬上退開; 雖然早有親衛探子回報,但侯爺還是讓自己親自跑了一趟。 無他, 當時侯爺正在前廳里喝著茶, 忽然間迸發的劍氣讓侯爺下意識地以為有其他高手入奉新城想刺殺自己,茶水嗆了一鼻。 劍圣和劉大虎去了大前街,那里開著很多家鋪子。 禮,買得不算貴,但看起來,很多; 等買完明日的回禮后,劍圣帶著劉大虎來到了一家壽材店。 壽材店,很大,足足占據了八個鋪面。 壽材,從竹席到最高檔的棺木,一應俱全,還能量身定制。 另外,各式冥貨也是應有盡有。 規模之所以這般大,是因為這個生意,也是侯府壟斷,其他人敢賣敢做這個生意,就等著衙門里的官差來拿人吧。 現如今,晉東雖然吸納了很多流民進來,但依舊是地廣人稀,外加開礦、冶煉、作坊等等,都需要大量人口,最最重要的還是田畝上,也需要很多人口。 所以,只要有手有腳的,不愁沒事做; 這種模式,在盛樂城時就定下了,不說壽材鋪了,連紅帳子,也是從窯子到青樓什么的,全都是侯府的產業。 也就晉東天高皇帝遠,外加侯府的威名在這里,否則,別處敢這么搞的話,輕的,與民爭利的帽子就扣下來了,重的,那叫刮地三尺魚肉百姓,史書罕見的大貪。 但也正因為這種經濟模式,才能使得從盛樂到雪海關再到奉新城,地盤越來越大,人口越來越多,兵馬負擔越來越重的變化中,依舊保持穩定和高效。 “喲,客官,看點什么?” 這是這間鋪子的三掌柜,瘦削高個兒。 “明日派人,去侯府西側的平街巷甲字列甲等,家里老人想提早打一副壽材。” “成,我記下了。” 這位置,太好記了。 “爹,是給奶準備的么?” “嗯,省得她再喊什么草席竹席的了。” 以前,她喊隨她喊唄,劍圣挺喜歡聽她嘮叨的,老太太話是多了些,但對自己,也是真當女婿,是真當兒子來對待。 但今日侯爺登了門,家里的環境,也該變變了。 院子還是那個院子,挺好; 老太太先將一口棺材放側屋里去,估摸著每天起床時過去看看晚上歇息前再去看看,心里高興,也踏實; 壽材,倒是沒有什么詛咒的意思,老人有了這個,才是真正的歡喜。 自家娘子,也不用再擔心上工不上工,怕家里的銀錢養不起家里的兩頭大胃王了。 劉大虎雖然剛才說,不會去將自己是劍圣的事情宣揚給同學,但這孩子,從先前走路時的樣子就能看出來,明顯多了一抹子自信。 “爺,您放心,明兒個我讓人披紅掛彩地給您送去。”掌柜的賠著笑。 生意,是侯府的,但下面的人,有一系列的章程和考核,也是要看績效的。 最重要的是,那連續兩個甲字,讓掌柜的清楚,這絕不是普通人。 披紅掛彩,吹吹打打送壽材,那是喜事兒,得迎的,也算是鋪子贈送的額外服務。 “牌位,給我拿四個。” “好嘞。” 掌柜的馬上派伙計去取,取來的是最好最上檔次的。 “爺,您是自己上描還是請我們鋪子上的先生來描?” 上描,就是給牌位題字; 這年頭,百姓識字認字的本就不多,寫得一手好字的,那就自然更少了,畢竟事關先人面子,總不能牌位上是狗爬的字吧? 所以,鋪子里一切服務,都是一應俱全。 甚至,門面是在這里不假,但鋪子下面,還有白事班子,吹拉彈唱,還有幫忙哭靈的,據說,樊力先生曾專門到這鋪子來指導過工作。 “不用了。”劍圣拒絕了,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手里拿著四個牌位,對劉大虎道:“你爹,要不要換個新的?” 自然是劉大虎的親爹。 因為劍圣覺得,自己擺四個新的牌位上去,劉大虎的爹,就顯得寒酸了,會不會不好? 劉大虎撓撓頭,道: “爹,我覺得我爹應該不會在乎這個。再說,這個,可以換新的么?” 一邊的掌柜聽到這里,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關系? 劍圣點點頭,道: “我也不曉得牌位能不能換,罷了,掌柜的,再拿一個來。” “好嘞,您等著。” 劍圣又對劉大虎道:“等回去后,問你阿奶,到底要不要換新的吧。” “嗯。” 父子倆對這些習俗,是沒什么概念的。 掌柜的又遞過來一個牌位,都是用油紙包裹著的,否則拿在手上不好看。 “多少錢?”劍圣問道。 “這是添頭,送您的,反正明兒不是還要定壽材不是。” “嗯,好。” “您等著,先留步。” 見父子倆要走,掌柜的忙喊住了,這時,兩個伙計拿著一盆水過來,用毛刷子在父子倆衣服上刷了刷。 “這水是供奉在菩薩前的水,行了,二位爺走好,家宅平安。” 灑水,是為了驅晦氣; 家宅平安那是客套話,當然不能說“您常來”。 簍子里裝不下,父子倆手里還提著很多東西,慢慢向家走。 家里, 早就收拾好碗筷的老太太和虞吳氏正一起坐在炕上。 婆媳倆互相看著,相顧無言。 你要說歡喜嘛,還真歡喜不起來; 你要說哀愁嘛,再說哀愁就有點……忒不要臉了。 就是有點茫然,有點彷徨。 老太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道: “妮兒啊,你說吧,咱娘倆,這到底是………” 老太太搖搖頭, 繼續道; “別人家吧,盼個金龜婿而不得,咱們家卻反著來的。” “娘,我這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枕邊人,忽然變了一個人似的。 這今晚, 還怎么上炕一起睡? 老太太伸手,輕輕摸了摸虞吳氏的肚子, 道; “別瞎想,你男人,是個踏實有擔當的,這一點,錯不了,否則當初,我也不會讓他進咱家的門不是。 嘿, 好像也不是, 當初像是你瞧著人家面相好,長得俊,主動………” “娘!” 都這時候了,還說這話! “呵呵呵。” 老太太笑了起來, 道; “你愁啥呢?這幾年,不都這么過來了么?他對虎子好,對你也好,對我這個老婆子,也好,我平日里絮絮叨叨的,他也坐那兒認真地聽著。 他啊, 沒雙親的,是拿我當親娘侍奉的,我這心里,有數。 再說了, 他是看城門的還是侯爺的眼前人,又與你有何相干? 窮苦日子過來了,沒道理富貴日子享受不起的。 退一萬步說, 你這肚子里,不也懷著他孩子么? 你啊, 就安心養胎,日子,照常過就是了,別想那么多有的沒的,心思重了,傷身子,可別動了胎氣。 妮兒, 你是有福氣的, 不,是咱娘倆,都是有福氣的,福氣日子到了,就踏踏實實過。 哦, 對了, 今兒個攙扶著我的,是……” 民間喜歡聽故事,奉新城的百姓,自然最喜歡聽侯府的故事。 侯府的女人不多,就三個,所以,自然也就更詳細一些。 “想來,是風先生。”虞吳氏猜測道。 “喲,是那位傳說侯爺身邊的那位一桿秤,可稱量晉東的風先生?” 老太太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隨即, 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道; “那,那位體態稍微豐潤一點的,豈不就是?” 虞吳氏忽然“噗哧”一笑,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