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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我愿稱你為最強(8.473k)-《劍出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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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派人馬一路打聽,到了鎮東尋到兩家連在一起的客店。

    才下馬,店中就有數名伙計一臉緊張地圍聚過來,身后還跟著個頭戴赤幘略顯蒼老的掌柜。

    見他們風塵仆仆,衣濺泥血,恐為惡客。

    掌柜跼蹐不安,生怕招惹禍事。

    又不敢沖撞,只得顫巍巍地低聲相詢:“諸位豪俠,不知打哪邊來?”

    他問得隱晦,走在前頭的趙榮不打啞謎,直言道,“店家且寬心,我們是五岳劍派弟子,不是甚么強盜惡匪?!?

    “你這兒可有空房?”

    做客棧生意的怎能一點不懂江湖事,五岳劍派四字可比日月神教親切多了,那掌柜一聽,眼皮下的皺紋都淡了兩圈,笑道:

    “久仰久仰,原來是五岳大俠?!?

    “空房還有十間?!?

    趙榮猶豫著要不要省點,大家擠一擠,一旁兩袖空空的令狐沖默不作聲,向大年卻邁著闊步上前,豪氣道:

    “全要了。”

    又道:“多準備些飯菜,燒些熱水。”

    他說完,掏出一把碎銀子,那掌柜把銀子一掂,登時眉開眼笑,“大俠快快請進,這就叫廚子們準備飯菜!”

    顯然,這銀子比“五岳劍派”四字還好用。

    ‘行啊大年,你小子發財了?’

    趙榮眼中含笑,朝著向大年瞅了瞅。

    向大年不說話,只淡淡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十間房,大多兩人一間。

    將馬安置好,趙榮又在客店周邊巡查一遍,瞧瞧地形巷道。

    沒覺有異,之后上樓換了一身干爽衣服。

    又運洗髓經打坐片刻,未錦師妹過來喊用飯,這才睜眼下樓。

    岳掌門與莫大師父已經安心動筷,想來飯菜是沒毒的。

    或許是向大年頗為豪爽,掌柜特意送了糕點,這清水鎮民趕在重陽例食糖糕,又謂之重陽糕。

    里間摻了干菊花,又香又甜。

    大家一路吃的多為干糧,昨夜又血戰一場,此時有種“須臾收卷復把酒,如見萬里煙塵清”之感。

    更覺手中重陽糕甘甜美味。

    令狐沖見自家小師妹貪嘴,笑著將手中的糕點掰下大半分她。

    而后朝趙榮這邊瞧來。

    只見衡山派玉瑩、未錦兩位師妹將手中糕點分給小掌門,笑道“師兄多吃點”。

    勞德諾與南善時埋頭吃飯,二人低頭時目光閃爍。

    顯是知道了一些兩派所不知的事情。

    見掌柜坐在柜臺后,趙榮與他攀談了幾句。

    “店家,我在這清水鎮沒見到多少武林人,是平日里便沒有嗎?”

    “不是?!?

    正撥算盤的掌柜抬頭道:

    “平日也多得很,我這店每日都要來幾個耍槍弄棒的,不過近來三十鋪那邊匪盜肆掠,或行俠仗義,或湊熱鬧的江湖人都朝那邊去了?!?

    他露出一絲忐忑,“聽說死了不少人,一些鎮民被嚇走,有的逃到咱們清水,或者往東去了廬州?!?

    “原來如此,”趙榮又打聽,“廬州近來可有大事發生?!?

    “前幾日我聽幾個武林人說要到那邊湊熱鬧?!?

    “小老兒做個小本生意,他們都說是大事,我哪敢打聽。”

    掌柜好心提醒,“若大俠們去廬州,路過三十鋪也得留心才是。”

    他又感覺自己的話不中聽,趕忙訕笑加了句。

    “當然,大俠們是五岳劍派高人,自不是尋常江湖粗人能比,宵小蟊賊聽了大俠們的名號,定會望風而逃?!?

    趙榮笑著沖他道聲謝,心說“你恰恰說反了”。

    他倆的對話自然傳入其他人耳中,清水鎮往前便是三十鋪。

    想到灌口廟那些魔教黑衣人,自覺這三十鋪不是善地。

    可騎馬走大道,這條路卻是繞也繞不開的。

    未時許,兩派弟子分散在鎮上打探消息。

    主要是打聽恒山、泰山兩派消息。

    因為重陽節的緣故,鎮上人流當真不少,尤其是鎮西小塔,上有游覽者,下有叫賣者。

    從初一到初九,塔下設壇拜斗者有六七處。善男信女,多有購香入壇焚化者。

    加之昨日有雨,今才放晴。

    未登高的游者難免失落,就借塔一登。

    果如掌柜所言,趙榮碰見了幾位從三十鋪逃來的鎮民。

    “有匪盜,假不了!我親眼所見,那是一大隊黑衣人,他們騎著馬,長得比熊還壯,馬蹄老遠能聽到悶響。”

    “這伙人是官亭賊,前些年聽說被朝廷剿滅,想來沒死光,又死灰復燃。”

    又一位背著行囊的漢子道:“小少年聽我一句勸,暫且不要去三十鋪?!?

    趙榮連朝幾人打聽,心思愈發沉重。

    鎮西小塔附近,他又穿過一條沿途叫賣的小集市,依然沒打聽到與另外幾派有關的消息。

    越是如此,越有種不妙預感。

    幾乎在集市邊沿,他突然停下腳步。

    目光被一位手藝人吸引。

    這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頭上裹著青巾,像是個塑像的塑工。

    正在雕一尊佛像背后三圈如太陽一般的背光。

    他虎口有一層厚繭,只一把雕刀,卻如有神助。

    木屑紛飛,神像背光栩栩如生。

    這老塑工本安心雕刻佛像,片刻后忽然轉過頭,看向一邊腰攜寶劍、豐神俊朗,又面帶一絲警惕的少年。

    “伱對塑像感興趣?”老者華發輕動,笑問。

    趙榮搖頭,“我對此道一竅不通,只有遠觀欣賞的份。老前輩的塑功了得,想必劍法更是了得?!?

    老人抹掉臉上一縷木屑,微露驚訝之色。

    他又瞬間明白了趙榮來意,登時覺得無趣:

    “你小小年紀,眼力倒是不凡,怎的心思這般重?難道隨便碰到個會使劍的,就要對你有惡意?”

    “老朽在這塑像多年,你卻不用疑神疑鬼?!?

    趙榮心道自己想多了,被嵩山派的人搞得精神緊張,不由朝他歉意一笑。

    老人也不在乎。

    趙榮又道,“南岳多有大廟,老前輩這手藝去衡陽一帶,定能大顯風采。”

    “你是衡山弟子?”

    “不錯,家師正是瀟湘夜雨莫大先生?!?

    老人面色平靜,搖了搖頭,又沉默片刻,忽然盯著趙榮道:

    “你這小輩不簡單,我棄劍學塑在此已有二十二年,在我身旁路過的江湖人不知凡幾,卻無一人如你這般道出我的底細?!?

    “為何是二十二年?”

    老人面色一沉:“二十二年前,我敗給了一個人,從此棄劍?!?

    “哦?”趙榮求知欲大漲,“能說來聽聽嗎?”

    這個故事老人藏了許久,如今難得尋到一個聽眾,將一卷塵封的記憶翻開在少年面前。

    “不過.要從四十五年前說起?!?

    “老朽那時比要你大一輪,天資傲人,年輕氣盛。當時武林盛傳,三峽以西第一用劍高手長青子去福威鏢局挑戰林遠圖,結果一敗涂地。”

    “我聽后何其興奮,便在姑蘇城外苦心鉆研七年劍法,南下福州?!?

    “趕在林遠圖七十大壽金盆洗手前,與他一戰。”

    老人目光凝重,驚駭道:“林家辟邪劍法當真了得,林遠圖的劍快如鬼魅,身法如電,我竟毫無招架之能。”

    趙榮甚至能從老人的語調中聽出一絲驚悚。

    渡元禪師本就是莆田少林中的高手,七十大壽時,辟邪劍法早已大成,這老人的膽子比長青子還大。

    又聽他說:“在福州大敗后,我又回到姑蘇,練劍十六年?!?

    “辟邪劍法對我觸動極大,這一次,我大有所得!”

    “就在我出山,準備名動天下時,卻碰到了這樣一個人。”

    老人追思道:“我不知這人叫什么名字,他當時穿著一身喜袍,想來是在江南娶親,見他氣勢不凡,又負長劍,我便選他作為第一塊踏腳石?!?

    “沒想到”

    老人雙目微瞪:“我自詡不凡的劍法,在他眼中竟然處處都是破綻。”

    “我又敗了?!?

    “隨便選中的一個路人都能勝我,再無顏面留在故地,便從姑蘇來到廬州,又到這清水鎮?!?

    “此后二十二年,做了塑工,再也不碰劍?!?

    二十二年前,豈不就是華山氣劍之爭時。

    江南娶親

    這!

    趙榮雙目閃光:“老前輩,相識便是緣,我們比一比?”

    “你?”

    “嗯嗯,我?!?

    “不比,不比,”老人搖頭,繼續雕那塑像。

    老人心道:

    “古怪得緊,能從塑刀瞧出我會劍法,不僅要宗師眼界,怕還有諸多靈性。這少年豈能是泛泛之輩,我決計不能出手。”

    “若敗在一少年手上,當真晚年不祥?!?

    “有一有二不再三.”

    “絕不出手,絕不出手”

    忽然,又見那少年正色道:

    “晚輩練劍至今從未一敗,前輩雖在塑像,卻融用劍神韻,不若顯露一招給晚輩瞧瞧,他日我若碰到那江南男子,與之一戰也可帶上前輩給予的一絲心得。”

    老人一聽,眉頭登時一皺。

    “小少年,你比老朽年輕時還要狂妄?!?

    “我只顯露一招,你能有什么心得?”

    他說話間,手中雕刀一轉,朝著趙榮方向如劍一般刺出,竟疊出一片光影,頗為夢幻。

    只是一招,或者說一招都算不上。

    這簡單一刺,無甚招法,卻有他一甲子的感悟!

    少年郎再有天賦,也不可能領悟到什么。

    然而他卻不知,

    趙榮一直觀五神峰練劍,與他雕塑融劍殊途同歸,各都在返璞歸真的漫漫大道上。

    他這沉浸了二十二年后的一劍,像是給了趙榮一個別樣印證。

    塑工老人眼中,少年默然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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