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西風拂過洲上青草。 沙鷗啼囀,在逍遙津渡口飛起飛落。 江湖廝殺幾時休?淝水長流,不忘焦湖之路。 遠山青黛遁夜色而隱,血水猩紅入大河而褪。 洪波滾滾,難覓蹤跡。 覺悟山頂月色清亮,透過晚間林梢灑了衡山派眾人一身。 山銜落日青橫野,鴉起平沙黑蔽空。 莫大先生攥著胡琴,渾濁的目光眺向逍遙津總壇,又看向周圍衡山弟子,最后落眼在趙榮身上。 “我們也走,先回廬州城。” “好。” 晚間多蟲蛇,已有不少人先行一步。 逍遙津總壇有毒煙殘留,又遭淝水漫灌,興許魔教還會殺個回馬槍,天又黑,卻是沒機會再去翻找什么。 趙榮眼中的惋惜之色難以掩飾。 “這場廝殺過后,武林定然紛亂如麻,”他微有感嘆。 程明義道:“不過對我們來說不算壞事,魔教想在南邊成勢更難了。” “饒州分舵的高手北上支援廬州,這次在逍遙津折損嚴重,”未錦師妹提議,“不若順勢下饒州府,斬草除根。” “不錯,”凌兆恒也贊成。 “這次雙方拼得慘烈,黑木崖必然報復,我猜左大師伯還會號召正派一起對抗魔教。” 趙榮目光犀利,“饒州府分舵已名存實亡,隨時可滅。” “屆時便順著嵩山之勢滅這分舵,一來響應左大師伯號召,二來魔教還要把這滅饒州分舵之仇大部分算在正道幾大派身上,咱們畢竟是奉命行事。” 幾人一聽,各都點頭。 小掌門的考慮更周全。 廬州分舵已滅,若立馬滅饒州分舵,衡山派可能要被黑木崖點名。 眾人借著月光順山陰而上,一路上聊起日間在覺悟山斗魔教邊緣人馬的事。 一說到爭斗,一說到各派武學劍法,每個人都興致勃勃,有好多話要說。 趙榮很喜歡這種專注投入的氣氛。 但從凌兆恒,郭玉瑩等人的話中,他又聽出了一絲絲失落。 身懷技藝,見識各派武學怎會沒有一較長短之心? 可這次北上,鮮有能把一身本領極盡發揮的機會。 “師兄.” “嗯?” 未錦師妹輕聲問:“下次滅饒州分舵時,能把快劍使全嗎?” 眾人都側目在趙榮臉上,就連莫大先生也看向他。 “能。” 趙榮的話音平穩有力,“再回衡陽,什么快劍使不得?” “若還有人到我衡山派指指點點,那便瞧瞧誰的劍更鋒利!” 眾人聞言,各都手按劍柄,眉色飛揚,形如出鞘利劍。 莫大先生毫無反對之言,只是又想到那用驚門十三劍的歐陽鶴松。 想到了那片竹林。 不由心生感懷。 曾經樂安城外的那片竹海,老人出劍為少年解圍,這才有了師徒之緣。 短短時間過去 在一片似曾相識的竹海中,老人還是那個老人,少年還是那個少年,但解圍之人成了被解圍之人,徒兒已有了擋在師父之前的能力。 莫大先生撫須而笑,只覺人生快意當在此。 他朝身旁的少年看了一眼,又看向衡陽方向。 此一行如魚入大海,鳥上青霄,不受籠網之羈絆也。 覺悟山上 瀟湘夜雨沒了愁,豈能再生撥弦意。 …… 逍遙津正邪大戰第二日。 嘩啦啦啦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 廬州城下起大雨,沖洗著西風卷起的滿城殺氣。 道路兩旁的柳絲在雨氣中一片迷濛,大雨連綿如簾,風吹雨絲在空中織起了一片片羅幕。 身披蓑衣的江湖人在廬州城東門進進出出,或用馬車運,或用推車推,或用肩膀扛。 正道駐地內,那些沒有被認領的尸體被扛到覺悟山下掩埋。 有的被認領過但不打算帶回宗門的,也只是簡單哀悼,就一道運送覺悟山。 一路上多有血水。 但很快,那些血水又被大雨沖走。 佛門弟子為死者祈福,江湖武人在墳頭上灑下一杯烈酒,沈波與柴金石在雨中吹響嗩吶。 他們用各自的方式送別亡者。 這一天凄凄涼涼。 趙榮頭戴斗笠,與五岳劍派的人站在一起。 嵩山大太保丁勉站在最前方。 “魔教殺我正道各派眾多良善,此仇必報!” “此仇必報!” 天空響起一道悶雷,似在回應丁勉的怒吼。 雨下得更大,風吹得更急。 隔著雨幕,眾江湖人臉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處理好尸首,少林武當與五岳各派人手皆未退走,大家聚在一起,正好商討此戰后續。 正道駐地內,四下派人把守。 武當派清虛道長,少林方海大師,嵩山三位太保,五岳各派掌門,眾人不分座次,同席圍坐。 丁勉、陸柏與費彬三人沒有昨日的好臉色。 他們的目光不時看向岳不群與莫大。 白頭仙翁卜沉昨夜來到廬州城與太保們會合,這才講清楚三十鋪發生的事。 韓天鵬,死了! 雖然卜沉分析是魔教高手所為,又說那些毒蜂是百藥門手筆,但三位太保還是要將韓師弟之死算在兩位掌門頭上。 才給孫振達報仇,現在又來一個韓太保之仇。 岳不群與莫大這兩只老狐貍,絕對與此事有關。 “岳師兄,莫師兄,我韓師弟死在三十鋪,你們可知曉?” 費彬兩撇鼠須飛動。 他似在詢問,面上卻帶著陰沉之色。 岳不群道:“魔教一直如影隨形,三十鋪埋伏了大批魔教人手,韓師弟定是死在魔教手上。” “可惜可惜,”莫大哀嘆一聲,“若韓師弟早與我們會合,恐怕能逃過一劫。” 費彬與韓天鵬關系極好,又要追問。 陸柏見其他幾位掌門各將目光掃來,便掐斷了費彬的話,“費師弟,韓師弟的仇日后再找魔教清算!” 他將“清算”二字咬得極重,又道:“眼下還是說說逍遙津總壇后續。” “清虛道長,方海大師,二位可有高見?” 清虛道長搖頭:“貧道要問過沖虛師兄。” 方海打了一個佛號,“老衲管不了此間事,由方證師兄做主。” 丁勉點頭,順勢說道: “好,那便由左師兄與沖虛道長、方證大師詳談。” 他這樣一說,等于是不經過五岳各派商議,就讓左冷禪全然代表五岳各派,與少林武當站在了同一層面上。 在黑木崖大概率會報復的情況下,其余四岳縱然心中不滿,也不敢破壞同盟關系。 若孤立出來被魔教針對,必定慘遭滅門。 丁勉掃了眾人一眼,見沒人反對,心中頗為得意。 方才攻掉廬州總壇,繼續朝北打的話各家定會反對。 丁勉知道商議不出個什么結果,只是要讓各家看清現狀,明確態度,確定左盟主代表五岳與少林武當坐在一起,共抗魔教。 這面大旗在逍遙津揮了一下,此時真是好用至極。 未及亥時,各派大佬們便分開了。 三位太保起身將他們送走后,又坐了回去。 丁勉捂著傷口問:“可曾探到消息,左師兄是否在廬州?” “左師兄豈會在此,”陸柏提高嗓音,“定是有人偽裝左師兄,騙了那魔教長老,其心可誅!” 費彬見丁勉點頭,不由質疑:“兩位師兄。” “這天底下有幾人能在魔教長老眼皮底下裝成左師兄?” “我費彬是大大的不信!” “若他有這份本領,恐怕早已名動江湖。” “魔教長老在逍遙津把事情辦砸了,擔心回黑木崖被問罪,這才編出荒唐理由。” 丁勉陸柏一聽,也覺得有理。 可左師兄并不缺一個殺魔教長老的名頭,如今被拿到黑木崖上當靶子,絕不是一件好事。 更何況,那童百熊又大肆宣揚。 這下怕是人人都要知道五岳盟主練有一身寒冰真氣了。 “罷了罷了,誰知那長老什么想法,”丁勉一臉晦氣,“興許是在左師兄手下吃了虧,這次找到機會故意放大仇恨。” “如今與少林武當聯手,我們也不怕什么黑木崖。” “正是!” 清虛道長與方海大師聯手,一道殺了玄武堂副堂主叢叔庠。 江湖人最喜歡熱鬧。 不消多少時日,正魔大戰的消息便會傳遍江湖。 魔教要找回面子,少林武當想躲在后面可就難了. 翌日天明,雨稍小一些。 廬州大道上不少江湖人抬著門板行進,偶爾能聽到門板上三兩聲哀嚎。 城北悅來客棧外,定閑師太做了個禮佛手勢,她還想欠身鞠躬,卻被寧中則一把扶住。 老師太臉上多有疲憊,卻露出一絲笑容,“這次若非三位及時相助,貧尼此刻也會被埋在覺悟山下。” “言重了,”莫大先生笑道,“師太這樣說,是不把我們幾位同道當朋友了。” 岳掌門略帶歉意:“也是我們來遲一步。” 定閑師太微微搖頭,又道一聲佛號。 老師太話不多,心卻如明鏡。 他們又互道幾句守望相助的話,定閑師太便帶著恒山弟子離開了。 晌午時分,莫大先生與天門道人坐在客棧內喝茶。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