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小牧童與那時一樣,身無任何飾物,頭上多了一片布帛包髻。 他穿戴素凈,衣鬢整齊,作揖行禮才學不久,卻是有模有樣。 聽這一聲“大師伯”,趙榮有種年齡憑空增加三十歲的錯覺。 “好,你能拜入本門,多有緣法。” “往后要多聽你師父教導,勤學苦練,未來定有一番不俗藝業,”趙榮勉勵一番。 阿飛恭敬應了一聲。 馮巧云又帶他尋到了在馬幫中溜達的莫大先生,“拜見師祖爺爺。” 碰見恩師的恩師,按照師父交代,小娃子在老人面前磕了三個響頭。 莫大先生笑呵呵將他拉起來,問了幾句長短。 只從孩童回應的幾句話中,他便大概知道這是怎樣一個孩子。 ‘阿榮眼光不錯,給巧云挑了一個好徒弟。但和老夫比起來,還是很有差距。’ 老掌門頗為得意。 馮巧云又在旁邊說了幾句,大抵是說這娃娃的天資確實不錯。 可天賦再高,莫大先生很難生出驚喜來。 他出聲鼓勵幾句,馮巧云便帶著阿飛走開了。 阿飛的眼中透著好奇:“師父,是師祖的劍法厲害,還是大師伯的劍法厲害?” 馮巧云摸了摸他的后腦勺: “你師祖是聞名江湖的高人,他老人家不僅劍法卓絕,還將伱大師伯教得更厲害,這是許多江湖前輩都望塵莫及的。” “若你以后劍法能超越我,便說明為師也是個厲害人物。” 阿飛聽罷用純粹的眼神瞧著她,臉上揚起笑容:“徒兒一定努力超過師父。” 馮巧云滿意地拍了拍他的小腦袋。 又聽到一句天真爛漫的話:“那師父,徒兒有機會超過大師伯嗎?” 馮巧云不由笑罵一聲,“人小心不小。” “你若將你大師伯當作一盞明燈,他能永遠照耀你的江湖路。” 阿飛聽不太懂,但還是乖巧點頭。 又依在師父身邊,偷偷將目光朝被眾人所圍的大師伯瞧去。 自從拜了師父,跟上馬幫,離了二河村。 這一路他見到了形形色色的場面,看什么都新奇,也很喜歡那些師叔師伯。 但大家總會聊起那位大師伯。 可見大師伯是極為厲害的人物。 興許是回憶起那天大師伯臨走時的背影,想起了那夕陽與霞光。 他待在馮巧云身邊,拉著師父的手,不禁輕輕哼唱起了牧歌。 純粹的牧歌聲中,有著對以往放牛日子的懷念,也有對未知未來的憧憬,還有心中對父母勾畫的模糊輪廓。 阿飛年紀小,并不懂那些復雜情感。 可這純粹干凈的歌聲,卻讓一眾衡山音樂人們聽到了樸素透凈、或喜或悲的韻調。 這無疑牽動了大伙兒的心神。 自北上以來,只在三十鋪匆匆相聚,又是血雨紛飛的場景。 逍遙津事了,饒州危機除去大半,波平浪恬,此番再見,彼此歡談,甚為愉悅。 桐城東南麓下,擬陽河畔。 馬兒們在飲水,時不時轉頭看向河邊或坐或站的人,簫聲笛聲傳入耳中。 它們打著響鼻,并不與人共情。 黃葉滿城三秋暮,簫笛迭奏卻是春。 河邊,枯木枯草點燃的噼啪聲,鐵鍋煮梁米的水沸聲,舞劍助興的笑鬧聲,被煙嗆到的咳嗽聲. 白梅洲上飛黃蝶,擬陽河畔起白波。 趙榮聞著飯香,閉上雙目,琢磨著各路劍法。 全場最不平靜的人,自然是南善時。 他死死盯著河邊練劍的幾名弟子,那些劍法極為陌生。 南善時臉上的驚異表情都快抑制不住了。 “聞所未聞!衡山弟子何時掌握了此等快劍?” “這些衡山弟子,似乎一個個都有一手不俗快劍,這般看來,左盟主手下的二代弟子豈不是遠遠不及?” “莫大先生隱藏如此之深,必有所圖。” “假以時日.不,這已經是左盟主的重大威脅!” 一瞬間,他是又驚又怕。 此前對此竟無半分察覺。 甚至開始尋思,是否要將此事報給左盟主。 南善時忽然想起在嵩山練功房時,左盟主當面與自己交談時的場景。 是了 衡山派再藏,也不是這位五岳雄主的對手。 他的目光堅定下來。 “我要趕緊告知左盟主,再把衡山派這些招法運氣法全部學到手,如此一來,定然更得左盟主看重!” 他窺見這般大的秘密,心情難以平復。 不多時,又聽到幾位衡山弟子說要在樅陽停一天,因為馬幫里面的貨物要送往桐城。 即將一路南下,正好去城內采買。 南善時立刻有了計策。 翌日一早,他以傷勢沒好為由,表示想去桐城藥鋪抓點藥,換個膏藥貼。 他的傷口本就在廬州醫館有過處理,此時這借口倒是天衣無縫。 辰時入了城。 “師兄,你也沒吃早食,現在時辰正好,我自個去藥鋪換藥就行。” “行,”程明義朝前指了指,好心提醒道: “方才指路的人說,往前走右街進巷子便能看到沈記藥鋪,你別走錯了路。” “師兄放心吧!” 南善時友善一笑,目送程明義走入一家賣油饃的早食鋪。 南善時又往前走了一段,連續朝三個人打聽,于是沒從右街進巷子,而且順著叫賣聲進了更寬敞的左街。 沒過多久,他便看到一塊燙著紅漆的招牌。 烏楂莊。 這是一家茶莊,分店有不少。 衡州東邊的安仁就有一家,他之前在大通商會做事時,可沒少與茶莊的人打交道。 便是茶莊的總莊主見了他,也是客客氣氣的。 這就是為左盟主辦事的體面。 烏楂莊,這烏是何首烏的烏,楂是野山楂的楂。 此莊經營之茶,乃是野山楂、何首烏,野菊花混合而制,這三樣東西,在太室山上可不缺。 南善時不由想起,在勝觀峰上時,左盟主就請他喝了地道的嵩山首烏茶。 那滋味,當真不是山下各分店能比的。 他摸著胸口一物,腳下步伐愈發輕快。 忽然 耳邊像是傳來一陣風聲,跟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南善時眉頭大皺,等他回頭看到來人面貌,登時脊背發寒。 “艾艾師兄。” “郭師姐” 郭玉瑩和往常一樣,沒有太多表情。 艾根才則是一臉微笑地摟著他的脖子,十分親密: “南師弟,我在沈記藥鋪等你沒見你來,就知道你走錯路了。” “桐城多巷陌,程師兄真是馬虎,怎能讓你一個人去。” “來來來,走這邊。” 南善時臉上的橫肉抖了抖,心下隱隱覺得不妙,卻又不敢違抗。 郭玉瑩在后面盯著,他是半分把戲玩不出來。 走著走著,他背后涼意更甚。 “師兄,藥鋪好像在對面。” “喲,你認得路啊,”艾根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我們去城頭許家保安堂,那邊的大夫更高明,藥到病除。” 走到城頭,南善時的雙腿已經在微微顫抖。 錢橋河畔的斷橋邊,立著一道青衣人影。 此人背影,南善時早看過無數次。 “大大師兄.” 他心中拔涼,此時再蠢也能猜到事情敗露。 “南師弟,你又想去喝嵩山首烏茶了嗎?” “沒沒有!” 南善時驚恐地望著眼前少年,這與他此前感受的衡山大師兄截然不同。 他的語氣,他的神態.完全不像同一人。 難道 之前都是演給我看的?! 而且 嵩山首烏茶這是勝觀峰叫法,對外只說烏楂茶。 他是怎么知道的?! 驚慌失措間,又聽一旁的艾根才冷哼一聲: “念同門一場,大師兄讓你瞧瞧門派機密,算是給你一次機會,你卻等不及要做嵩山的狗,真是惡心至極。” “本來打算將你帶回衡陽交給師父處置,我看還是別污了師父的眼。” 他話語中殺機凌冽。 南善時急忙辯駁: “艾師兄,我一直都在遵從師父的命令!” “連師父都靠向左盟主,我給左盟主辦事,又有什么錯?” 趙榮冷瞧他一眼,“你是高克新的人,給左盟主辦事自然沒錯。” “但你該死。” 南善時還待說話,忽然心口一涼。 “呃” 聽他悶哼一聲,艾根才與趙榮都微微一怔。 郭玉瑩已經一劍刺穿南善時心脈。 “郭師妹,你怎動手這般快,”艾根才郁悶道,“我還準備對這吃里扒外的東西譏諷一番。” 郭玉瑩卻舒出一口氣。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