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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風雪山神廟(8.227k)-《劍出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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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曠漭兮杳泱茫,氣浩浩兮色蒼蒼。

    浩淼天地納入眼眶,碧空湛藍映青瞳仁,心間朦朦朧朧的美好愈發清晰地浮現。

    駱禾淚如珠簾,滾滾而下。

    “娘親~”

    童音響起時,駱禾只覺額頭一涼,眼皮沉沉,又昏睡過去。駱夫人探出身子,低喚一聲“禾兒”,將兒子小小的身體呵護在懷中。

    趙榮知其病根已除,當下再點昏睡穴,助他平心靜氣。

    縷縷寒氣還在沿著眉心傷口逸散,若是氣血翻涌互相沖撞,恐有不妥。

    駱夫人的眼淚早已哭盡,此刻卻又止不住淚流滿面,女護衛送來巾帕早被打濕。

    她讓護衛暫扶駱禾,起身朝青衣少年所在方向跪拜。

    再造之恩,說上千言萬語也難以報答。

    趙榮抬手虛扶:“駱夫人不必如此,我本只是此間過客,是你出聲叫停。”

    “這份緣法,是夫人結下的。”

    大慈寺僧眾對小男孩的遭遇非常惋惜,也曾聽本寺方丈方覺大師說過治好此疾何等艱難。

    沒想到世間緣法如此奇妙。

    駱夫人千辛萬苦尋到徐友直醫師治駱禾傷病,未能如愿失落而回,誰能料想一過路客竟是當世奇人。

    此際一旦錯過,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阿彌陀佛。”

    虛業、虛來、虛渭,虛顯等大慈僧眾再次雙手禮佛,朝青衣少年欠身。

    趙榮也單手回敬,不失禮數。

    他又對駱夫人道:“駱禾的眼部經絡常年淤堵,他看不見東西,但這些淤堵也叫他適應了長期的氣血錯穴,這是尋常武人求也求不得的。”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這話果然不錯。”

    趙榮輕淺一笑:“如今他的眼部六穴皆被打通,往后眼力會有一個飛速成長期。”

    “這等條件正符合本門劍術。”

    旁觀者一聽,心態又發生變化。

    原本對這個駱禾這小娃娃,他們憫惜嘆惋。

    此時聞言,無不艷羨。

    果然,又聽青衣少年道:“日后若有讓令郎習武的打算,可南下雁城,直報我的名號。”

    駱夫人也是心神一震,她方才已經見識到劍神手段,平日里見到的尋常武者難比萬一。

    駱家家大業大,但此等人物,她別說是見,之前竟然孤陋寡聞,連聽也沒聽過。

    當下趕忙幫孩兒應下這一大機緣:

    “禾兒蒙先生相救,這是還也還不完的恩德,又得先生垂青,更是他的造化。若他生出一絲練武之心,我這個為娘的也歡喜,立刻要將他送到雁城,拜在先生門下。”

    她的話音極為恭敬,但眾人都聽出雅意來。

    這位瀟湘劍神并未說要收徒,只言拜入衡山,駱夫人卻聰明,想讓孩兒拜劍神為師。

    拜衡山與拜瀟湘劍神,這可是兩個概念啊。

    見過方才那一幕幕,眾人心情極為澎湃。

    天下何其大,可放眼四方,實難尋第二人矣。

    讓圍觀者羨慕的是.

    這位聽了駱夫人的話,并沒有出聲拒絕。

    駱家護衛無不驚喜,心跳速度各都快上數拍。

    大慈寺的援手還在朝衢州趕,方生的毒性也壓制了下去,經昨夜一戰,周圍的賊人們已經嚇破膽,短期不敢再犯。

    院中還有不少傷者,路上要抬門板而行,腳程必然變慢。

    趙榮稍微打坐調息,便要先行告辭。

    駱夫人將那本徐祖師所編的《金針賦》送給他,又送一葫蘆好酒,再從馬車中請出一卷畫軸一樣的東西相贈。

    趙榮統統收下,沒有推辭。

    巳時許,荒廢的宅院外。

    陽光正美,青衣少年一腰束劍,另一邊懸掛紫金葫蘆。

    西風如歌,一人一馬,踏碎霜寒,攜一身劍氣,過溪水塘圳,徑自東行。

    若文先生在此,縱然揮毫染翰,也要嘆天馬脫羈,巧筆難畫了。

    宅院前眾人矚目,各有所嘆。

    少林神僧,早拂塵心,也要失神。

    昏睡的駱禾幽幽轉醒,以手遮光,駱夫人將他帶上馬車,駱禾透過馬車的簾幕縫隙朝外張望。

    他又要喊“大哥哥”,卻被駱夫人糾正。

    “以后見了人,要喊先生。”

    “是。”

    駱禾乖巧應了一聲,他眼中光彩更甚,閃爍著好奇之色。

    “娘親,先生離開之前,有沒有叫你轉告。”

    駱夫人問:“轉告什么?”

    “就是我之前問的劍神是什么樣子的?”

    駱夫人笑著搖頭:“傻孩子,哪用再轉告。”

    “你不是已經見過了么。”

    ……

    佘嗚鑾魂留松濤亭第六十九日。

    紹興,會稽山上。

    竹林小院中,數十名江湖人風塵仆仆,有的人還氣喘吁吁,看來是披星戴月才趕到這里。

    這些人面帶懼色,不敢抬眼去瞧前面的竹樓。

    底下一位老篾匠還在編竹椅,面對這些江湖人的求助眼神,他也不敢有什么動作。

    姑姑,都快被氣死了。

    “砰~~!”

    屋中也不知是什么東西被打碎了,大家縮著脖子,也不敢問,全當沒有聽見。

    忽然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竹屋中傳出:“伱們沒有看錯?”

    祖千秋用肩膀撞了老頭子一把,老頭子頂著扁闊腦殼,拱手道:“圣姑,他那個樣子,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

    祖千秋沒聽到回應,也趕忙接話:

    “那晚上月光不太亮,但有燈籠照著,我見過他好幾次,印象太過深刻,絕對不敢認錯。”

    清冷的少女音又傳來:

    “你們這么多人,在江湖上打打殺殺幾十載,就怕他一個?”

    “他才幾歲,你們見了就望風而逃,連戰都不敢一戰嗎?”

    老篾匠在外邊抬頭示意:

    “司處嚴,你來回姑姑的話。”

    一名大漢聞聲走出,他便是統領一眾黑衣人殺向宅院的領頭人。

    “屬下得了圣姑命令,便將天河幫的人引到那邊讓他們先動手,我們才到時,那邊像是停下沒斗。我一喊話,藏在天河幫的弟兄們又把戰火挑了起來。”

    “我便放慢馬速,準備收拾殘局。”

    “夜里黑得很,我見到滿地尸首,還有人從院中狼狽逃出來,想著時機已到便領人殺了進去。哪知過了門檻不多久便一地死傷,那.那.那人兇惡異常,殺人只用一招。”

    司處嚴說到這里一陣后怕:“我從未見過那樣的劍術,咱們這邊也有高手,還是接不下一劍。”

    “衡袁交界,棧橋松林,那瀟湘劍神的傳聞應該是一點不差。”

    “有此人在少林昆侖那些狗賊身邊,我們當夜已沒半分機會。現在過了十多天,老和尚沒被毒死,恐怕也是在此人幫助下壓制了毒性。和尚們入了金華,秦偉邦、桑三娘他們肯定注意到,我們已經不好再動手。”

    司處嚴說完,竹樓這邊安靜了一會兒。

    除了喘氣聲,再無其他聲音。

    清冷的少女聲又傳來:“張夫人。”

    “屬下在。”

    “你是在司處嚴之后去的,又瞧見什么?”

    老婦人道:“天河幫的人被殺散了,近來我打聽過,黃伯流那邊的頭領死了八九人,損失慘重。”

    “那人劍法極高,唯有本教諸位長老同時出手才有機會將之拿下。”

    張夫人說這話時微微頓住。

    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今時不同往日,如今黑木崖長老大多只聽楊蓮亭的。原本兩頭不得罪的五六個堂口,如今全都靠在總管之下。

    東方教主對他無比信任,延津梅林之后,黑木崖上除了童百熊一類躺在功勞簿上的東方舊部,幾乎聽不見任何反對聲音。

    忠于任教主的極少數長老,如今敢有動作,便要做好被列為叛徒的準備。

    雖然眾長老不敢得罪圣姑,但陽奉陰違者怕是要占多數。

    張夫人心中一嘆,也沒有好辦法。

    只能勸道:

    “圣姑,若要對付他恐要大動干戈,暫時看來,不宜與他為敵。”

    張夫人說完,四周又寂靜下來。

    外邊的綠竹翁問:“可知這人到哪里了?”

    祖千秋道:“我們集中好馬趕路,一直不停歇,其余人留在金華沿路,從飛鴿傳來的消息看,他出金華沒多久,似乎要去杭州府。”

    綠竹翁看了竹屋一眼:

    “你們先去找他所在,有個準信再來回稟。”

    黃河老祖等人聞言有些激動,心中當然想走。

    但沒聽到圣姑說話,大伙兒都不敢挪動步子。

    “滾吧!”

    聽到這句話,眾人無不驚喜。

    “是是是,屬下這就滾!”

    他們松了一口氣,朝綠竹翁投去感激的目光,生怕圣姑說些要與那人死斗的話。

    眾人灰溜溜下了會稽山,尋青衣少年去了。

    這幫人一走,綠竹翁才勸道:“姑姑莫要再氣,我覺得此事應當是巧合。”

    “若衡山這位一直與少林昆侖派的人在一起,咱們的人也沒法活著出云和報信,那《嘔血譜》暫放在他們身上,早晚還是能拿回來的。”

    竹樓內,一把古樸的瑤琴旁邊,黑裙少女那清艷絕倫的臉上密布著氣憤之色。

    貝齒緊咬下唇,兇巴巴地盯著竹閣中的一幅畫像。

    一柄短劍出現在她手中,頃刻間劍影翻轉,將那畫像四周切得七零八落,又覺得不解恨。

    她袖袂輕拂,摘下畫來,將里面的少年一頓猛踩。

    作對作對,你總要與我作對!

    《廣陵散》我都不要了,你這混賬小子又壞我的嘔血譜。

    自打遇到這人,她仿佛就再沒順心過。

    “他一年前遠沒今日這份功力。”

    這話的聲音稍大了一些。

    外邊的綠竹翁微微一怔,立刻反應過來這話是對他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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