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內(nèi)堂-《覆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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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確實已經(jīng)明白了。”公孫珣起身凜然道。“王甫的爪牙在于段熲,而段熲在朝,所依仗的不過是田晏、夏育二名舊部,現(xiàn)如今兩將被貶為庶人,那他自然算是失了爪牙;然后這廝又貪財好權(quán),惹得天下人怒目之時,居然在宮禁中也反復(fù)無常,以至于在宦官中也失了立場,儼然早就根基不穩(wěn)……換言之,若此時能有潛心用力,或許能誅除此僚,以正朝風(fēng)!”
劉寬目瞪口呆,許久方才言道:“我只是怕你在尚書臺失了計較,所以與你分說洛中形勢,何言教你誅宦了?還是王甫這種當(dāng)朝第二位的大宦官?”
公孫珣不由正色行禮:“老師安心,此事不用你如何,你只需要安坐于府中,觀小兒輩行事便可!”
劉寬愈發(fā)無言,而眼瞅那邊公孫珣行完一禮后居然直接起身就要離去,這下子,這位當(dāng)朝衛(wèi)尉自然是更加心驚肉跳,便趕緊起身叫住了對方。
“文琪。”劉寬拽著自己學(xué)生的衣袖,誠懇言道。“你要做什么,我是攔不住也不會攔得的,但你要與我直言,這次回洛中,到底為何如此激烈?三言兩語便要行如此之事?”
“老師,你既然如此問我,我就直言好了。”公孫珣看了眼自己被對方扯住的袖子,不由嗤笑道。“那王甫擅權(quán)自專數(shù)年,海內(nèi)洶洶,想要殺他的人不計其數(shù)。不過,這其實與我無關(guān),我也懶得計較……”
“那你為何還要……”
“只是前次出塞兵敗,”公孫珣忽然色變,笑中帶怒,儼然是情緒上涌,再也壓制不住的模樣。“數(shù)萬邊地兒郎死的不明不白,無數(shù)北地豪杰如一條野狗一般倒斃在野草之中無人收尸,便是我公孫珣……老師之前不是也親口所言‘死中求活’嗎?大丈夫生于世間,如此一番‘恩遇’,難道不該有所報答嗎?!”
“……”
“老師,堂中只有你我二人……你公允地說上一說,若論此戰(zhàn)首尾,該以誰罪責(zé)為重?”
“……”
“檀石槐那里,我自問已經(jīng)盡全力捅了他一刀;天子這里,想要讓他如武帝一般認(rèn)錯,宛如夢囈;至于臧旻,公允來講,倒也勉強(qiáng)可以稱得上是非戰(zhàn)之罪……然而,自天子以下,臧旻以上,如曹節(jié)、王甫、段熲、夏育、田晏五人,若沒有機(jī)會倒也罷了,若有機(jī)會,老師你說,我公孫珣既然逃出生天來到洛陽,又怎么能無動于衷呢?”
劉寬目視對方良久,卻忽然釋然,便松開了對方的衣袖:“文琪,天子也是我學(xué)生,我心里明白,他這人終究還是講究一個舊情的……而文琪你,若事有不諧,不妨來我府中,總能保你一番平安的。”
公孫珣躬身大拜,這才頭也不回的轉(zhuǎn)身離去。而回到就在劉寬府邸旁的小院中,他兀自還有些氣不能平……
話說,自從北疆折返,這些日子里,公孫珣看似隨意,看似無動于衷,但心中卻一日都沒有忘記那高衡死在路邊的模樣,也一日都沒忘記與兩名心腹所言報復(fù)之事。只不過,開始的時候礙于事情太過顯眼,不得已暫時放了過去,后來更是遠(yuǎn)隔千里,強(qiáng)行將這件事情藏在心底,連對上自己母親時都未談及。
但如今,既然來到洛中,又逢政潮迭起之時,正可大有所為,便不免在人畜無害的劉寬面前失了態(tài)……所幸,這位海內(nèi)長者心中多半是個明白人,又有一份如此緊密的香火情,這才沒有捅出簍子來。
而在就公孫珣坐在黑洞洞的內(nèi)堂之中,借著涼夜平復(fù)心境之時,卻忽然聽到院處一片窸窣之聲,居然是有人半夜摸進(jìn)了院子里。而公孫珣怎么說也是名震北疆的白馬中郎,自然也沒有什么懼意,便直接按刀而起,迎了出去。
“文琪!”來人遠(yuǎn)在堂外邊出聲喊了起來。
“大兄!”公孫珣一時驚愕,旋即釋然。“也對,怎么此時回來了!”
“我是偷偷過來的。”公孫瓚也不進(jìn)屋,更沒有喊仆人、侍從起來點燈的意思,而是努力壓低聲音與自己族弟交談。“有一事要告訴你!”
“大兄直言。”
“夏育的事情已經(jīng)了結(jié),我明日便要與他辭行,回遼西去了……”
“大兄方心。”公孫珣輕松答道。“我已經(jīng)有書信給我岳父,必然有你一番好處,只不過今年的孝廉你怕是趕不上了,還要再等一年……”
“這我自然曉得,不需要多言。”公孫瓚把聲音壓得更低了。“我是想告訴你,明日我先走,然后那夏育、田晏似乎也有離開洛中歸鄉(xiāng)的意思,少則三五日,多則半月一旬,他們就要結(jié)伴往涼州老家去了……我現(xiàn)在住在段熲的光祿大夫府上,得趕緊回去了,省的他們生疑。”
言罷,身著黑衣的公孫瓚轉(zhuǎn)身從里面打開大門,便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從頭到尾,公孫珣一言不答,直身默立,良久,他才松開了手中的刀把,一臉平靜的走出去,將院門重新插上,這才回身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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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及入洛,以中郎拜尚書臺行事,晚謁寬。相談至夜,將走,寬度太祖年歲日長,雄氣漸成,乃臨門拗其袖嘆曰:‘漢室興亡,將操于文琪手也,慎之!’太祖不知其意,兼以前言誅宦事宜,乃徐答曰:‘王甫根基已動,小兒輩自破敵,恩師但于內(nèi)堂安坐。’寬自知失言,乃曰:‘善。’”《舊燕書》.卷一.太祖武皇帝本紀(jì)
PS:感謝書友輕輕巧巧呵呵的二度飄紅和臺妹的第五次飄紅打賞。上一章的后漢書有失計較,我改成了世說新語……感謝大家提醒,還是盡量保持后漢書的純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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