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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淡淡夕陽景(還債)-《覆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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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趙都邯鄲以后,公孫珣之所以總覺的煩躁不安是有緣故的。

    首先,無論是從公孫大娘那里學(xué)習(xí)到的某些奇怪論調(diào)出發(fā),還是公孫珣親眼所見,又或者是來自于王修的反饋,眼前的趙國或者說邯鄲都是有大問題的……最起碼一個階級矛盾突出是免不了的,更別說還有一個在位近兩年卻啥事都不干的國相了。

    而在這種情況下,趙王和趙王傅的權(quán)力虛化,還有向栩這個奇葩的存在,甚至連有著趙忠做后盾的趙平都主動縮頭,也就直接導(dǎo)致公孫珣沒法用一個簡單而有效的手段,來迅速抓取趙國的核心權(quán)力!

    沒錯,只是沒有簡單而有效的手段而已,并非是沒有法子……其實公孫珣完全可以像王修建議的那樣,從邯鄲令的職責(zé)開始,秉承著法律和道德,通過嚴(yán)厲打擊攔路者和阻礙者,將盜取權(quán)力的人給揪出來;

    他當(dāng)然也可以沉下心來,到鄉(xiāng)里之中,去巷陌之間,自下而上,將邯鄲城內(nèi)外的脈絡(luò)給徹底理清楚,這樣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東西會被繼續(xù)隱瞞著;

    甚至也不是沒有別的手段,郡吏、世族、豪強(qiáng)……權(quán)力不在趙王、國傅、國相、閹宦子弟手中的話,總不可能再逃出這些人的手心吧?所以也不用別的,直接一個宴會把所有人叫過來,然后門一關(guān),中間架一個安利號新式大鐵鍋,誰扯淡就把誰扔下去,都不用鼎的,就不信這群人敢多事!

    各種法子,王道霸道,一應(yīng)俱全。

    說白了,公孫珣之所以覺得難以接受,并不是局勢艱難到什么份上,而是他輕松滅了高句麗,所謂滅國墮城封侯得位以后,難免有些倨傲自滿,還多了一些惰性……總覺的人人都該敬服于他,凡事就該手到擒來,。

    但是話得說回來,這么多年了,得益于公孫大娘還算是盡心盡力的教育,再加上周圍始終有一些算是良師益友好下屬的存在,公孫珣從一個輕剽的邊郡子弟一步步走到現(xiàn)在紫綬金印的地位,最起碼在關(guān)鍵時刻從沒有掉過鏈子,無論是堅持正確的立場還是豁出去拼死一搏,都還是讓人服氣的。

    于是乎,借著王修的勸誡,這一次公孫珣也終究是沉下心來,準(zhǔn)備多管齊下,好好的將這邯鄲給滌蕩一番。

    果然,等到翌日一早,新任的邯鄲縣君便召集來了整個邯鄲縣的縣吏,先是當(dāng)眾用印,給那個叫王修的一個‘專署縣事’的公文,讓他全權(quán)負(fù)責(zé)接收和檢查縣中各曹公務(wù)。然后,這位縣君就口口聲聲說是要去巡縣,也是讓兩個掌握著縣卒的邯鄲縣尉準(zhǔn)備車馬儀仗,然后就要直接出城。

    要知道,這位縣君可是難得一見的亭侯,肯定不能按照區(qū)區(qū)千石縣令的身份來置備,所以縣里的縣卒、公車幾乎是傾巢而出,甚至又往郡中借了不少郡卒、車馬,這才勉強(qiáng)按照儀制湊足了人手和儀仗……然后,直接出城而去!

    公孫珣這么做,當(dāng)然是有調(diào)虎離山的意思,縣卒和縣尉都帶出去的話,那么王修在城內(nèi)搞大動作的時候就能夠減少相當(dāng)?shù)淖枇Σ⒈苊舛嘤嗟牧餮录?

    而且,這里面其實還有一種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感覺……不是說向栩高臥在床,以至于公孫珣尋不到一個主事的人嗎?那好,等過兩天,一群拎著刀子騎著白馬的邊郡子弟大舉清查縣政的時候,某些人怕也是找不到一個說理的地方的。

    當(dāng)然了,回到事情本質(zhì)上,無論如何,一個地方上的長吏初來乍到,去自己的轄地巡視一番也是理所當(dāng)然之事……免不了的!

    車轔轔,馬蕭蕭,公孫珣出城之后第一站乃是邯鄲城南的繁茂之地。

    之前就說了,邯鄲城和南面幾十里外的鄴城一起構(gòu)成了河北最核心的都市圈,這個方圓百里的地方,除了兩個大都市外,還有梁期、曲梁、易陽、廣平、武安等好幾座大縣,如果再算上諸如平陽城、污城等小城的話,那就更顯繁華……著實是這個時代整個河北地區(qū)的精華。

    而大概正是因為這個的緣故,所以公孫珣的儀仗雖然盛大,可田間陌上除草的農(nóng)人、采桑的姑娘,乃至于路上的商賈、行人,全只是好奇,而不是驚嚇。

    公孫珣對此也是分外滿意,有活力的地方?jīng)]人會不喜歡,更別說身為一方長吏,看到治下一片欣欣向榮的樣子,那自然更是分外認(rèn)可。

    不過,視察了南門大道上的一處亭舍后,與亭長作別出來,公孫珣倒是忽然想起了昨日之事,便順口問了起來:“昨日趙平與那秦氏女鬧出是非,又被我手下義撞到的地方,是不是就在左近?”

    “回稟縣君。”恭送出來的亭長自然清楚此事。“正是在東面那條鄉(xiāng)陌上,挨著那片桑林的地方就是。”

    公孫珣當(dāng)即頷首:“那么說來,秦氏女所處的秦氏也就在附近居住了?”

    “回稟縣君,正是居于本亭治下的滏北里,此里得名于昔日滏陽河改道之前,位于邯鄲城東南,已有百年光景,便是秦氏也在這邯鄲城東南立足百余年了。”

    “既如此,反正是要去入鄉(xiāng)里察看,不妨就去這滏北里中看一看好了。”公孫珣直接上車,倒是頗為隨口定下了下一個去處。

    眾人自然無話可說,那亭長更是牽了一匹馬出來,親自為甫一上任便嚇到了郎中令的縣君做前導(dǎo)引路,并按照自己職責(zé)做了些許介紹。

    原來,這秦氏女所出的秦氏在邯鄲本地也勉強(qiáng)算是個‘大戶’,最起碼這個位于邯鄲東南的滏北里一半都是秦氏一族所居,城東南左近的田畝也多是這秦氏的田產(chǎn)。

    而且,其家中有人做郡吏,有人做縣吏,年輕子弟中有人有些游俠名頭,還有人頗知詩書,然后族中還有兩處作坊,在東面的魏郡曲梁縣還有一個支族……如此算來,自然是這個亭下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戶了。

    當(dāng)然了,這個大戶也只是地方上的,沒有擔(dān)任朝廷命官或者顯吏的話,那在邯鄲城頂多算是三流。

    車架來到滏北里,得到消息的秦氏族人趕緊出來迎接。

    而有意思的是,大概是因為昨日之事讓秦氏族中覺得這位新上任的‘君候縣令’乃是一個講法度的人,所以,哪怕這姓秦的人里面有不少人都曾經(jīng)出任過有秩吏員,可抱著掃帚站在里門前迎接的卻只是這滏北里中的里長和里監(jiān)門……然而,里長依舊姓秦就是了。

    甚至,等到眾人在里門前見禮完畢,然后匆忙趕來的鄉(xiāng)有秩(富庶鄉(xiāng)的長官,嗇夫為較小鄉(xiāng)的長官,宛如縣令和縣長),居然也是自陳姓秦。

    “既然鄉(xiāng)里長官都姓秦,那亭長為何不姓秦呢?”公孫珣也是覺得有意思。“我記的剛才亭長自言姓王?”

    “回稟縣君,”那本地的王亭長當(dāng)然明白這位年輕縣君的意思,卻也不敢隱瞞。“下吏妻子姓秦。”

    “也罷!”

    公孫珣仰頭失笑,卻是昂首負(fù)手直接走入了里中。

    果然,從南向的里門走進(jìn)去以后,左手邊盡是低矮土房,偶爾才能見到幾戶人家有些齊整的院落;至于光線日照極佳的右手邊卻皆是磚木結(jié)構(gòu)的正經(jīng)房舍,錯落有致不說,中間幾個占地面積較廣的門戶中甚至有多層的樓房。

    閭左豪右,一目了然。

    正值上午,和右側(cè)諸家都有人在不同,左側(cè)民戶卻是萬籟俱寂……考慮到時節(jié),儼然男丁都是在田間除草,婦女皆在采摘桑葉。

    從兩個縣尉到本地的秦氏大戶,沒一個人知道這位年輕貴人的脾氣到底如何,但昨日所見一鱗半爪,外加公孫珣的出身、履歷擺在這里,這些人也只好往殺伐果斷、酷烈跋扈上面去想……此時,見到這位縣令不按規(guī)矩辦事,只是立在里中四下打量,也是心下忐忑。

    “縣君,”一名年紀(jì)較大,又做過郡吏的秦氏族人被人推舉上前,只能硬著頭皮問候道。“縣君巡視辛苦,不如入我秦氏房中安坐,我們家中雖然沒有寬門高楣,卻也干凈,里中有德的三老、知書的少年,馬上就來。”

    “不必。”

    公孫珣一邊說,一邊卻是直接推開了左手邊一家矮土房走了進(jìn)步……可能是這年頭外面有里門遮蔽,也可能是家中沒什么值錢的東西,更可能是根本買不起鎖,所以房舍這里一般是沒什么阻礙的。

    后面眾人面面相覷,便是兩個跟來的縣尉也都緊張不已,可偏偏這貧民家中門房狹窄,又有一名縣君私屬的義從跟了進(jìn)去,所以其余人等反而不好再圍上去了。

    “家徒四壁,僅能度日罷了。”稍傾之后,公孫珣抱著一個臟兮兮的陶罐出來,對著院中陽光看了一眼,也是無可奈何,卻又把陶罐塞給了自己的侍從。“放幾個錢進(jìn)去,以示叨擾。”

    那是房中床板下藏得最深的一個陶罐,還壓著一塊土坯,結(jié)果里面卻只是幾把陳年粟米而已。

    里門之內(nèi),土房之外,自縣尉以下到秦氏族人,這群人哪里見過這個架勢,看到如此情形,只是愈發(fā)膽戰(zhàn)心驚。

    “縣君觀民生有感,想來是有所教誨,我等愿意洗耳恭聽。”沒奈何,那位秦氏族老只能再度迎著頭皮搭話。

    “哪里是有所教誨?”公孫珣當(dāng)即搖頭。“不過,諸位恰好都姓秦,又眼見到這閭左豪右之別如此分明,也是不由心下慨然……你們說,為何當(dāng)日暴秦當(dāng)政,山東六國貴族屢不得反,最后卻是陳勝吳廣一群閭左草莽振臂一呼,毀了秦氏天下呢?閭左豪右,哪個才是天下柱石呢?”

    身后眾人面面相覷。

    不是這些秦氏頭面人物聽不懂這話,畢竟這里面有不少人是讀過書做過郡吏的,而是說他們摸不透這位縣君的心思,再加上這個問題明顯是指著自家秦氏有所感,所以不敢輕易作答……生怕一個不好,就要惹來禍端。

    然而既然問了,豈是能躲過去的?便是別人躲得過去,那名領(lǐng)頭的秦氏族人卻無法的。

    于是乎,這位做過郡吏,懂得利害的秦氏族老只能勉力跪下來請罪:“回稟縣君,我等秦氏雖是里中豪姓,卻并未有過殘民之舉,鄉(xiāng)里之間向來以道德相處,平和無事,斷不會作出吞食鄉(xiāng)里之舉的。”

    “且當(dāng)你們是有德望族,”公孫珣立在土房前的空地上,不以為然道。“可是積弊日久,有些事情又哪里是道德能管的住的?這一鄉(xiāng)有秩、一亭亭長、一里里長,都是你們一族之人,不說別的,那算賦徭役、訴訟糾紛、辜榷專賣,豈不是好處全歸你們秦氏,壞處全歸閭左他戶?久而久之,便是你們秦氏沒有殘民之意,可這周邊百姓卻會因你們?nèi)諠u艱難……當(dāng)日蔡邕蔡伯喈上書天子,說三互法以至幽冀兩州多有缺額,這便是書生之見了,有些位置,寧可缺著也不能隨意放出去;有些法度,即便是國家日漸不支,也要堅持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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