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妄妄山中言-《覆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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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不知道其中內情,但既然牽扯案中,殺了又何妨呢?”公孫珣依舊從容。“魏公不知道,昨日隨我行縣的一名縣尉,公然越矩輕慢于我,也是被我殺了的,卻未曾見他手下縣卒圍著我要什么道理……還是說,魏公覺得小子我行事不堪,有意指點我如何行政?”
魏松怔了半響,方才盯著對方腰間隱隱露出的紫綬尷尬應道:“我一免官之人,如何能指點君候行政呢?”
“我想也是。”公孫珣終于回過頭來,也是一臉嘲諷。“若是魏公覺得我殘暴不仁,不堪為官,可以去尋冀州方伯王公檢舉,王公人就在鄴城,從邯鄲去尋人的話怕是比到此處還快;也可以寫家書給洛陽魏仆射,魏仆射為尚書臺佐政,位高權重……這二人,處置起我來都是舉手之為,何必來專門尋我呢?”
魏松面色難堪,默然不語。
場面僵硬了下來,而那魏松之子魏暢身為人子卻眼看著自家父親有些受迫,自然也是忍耐不住,便當即對著公孫珣拱手而言:“君候,我家大人非是要借著伯父權位干涉地方行政……只是,那申氏雖然不堪,卻也是本地大族,在此地綿延百年,須臾間其中一支嫡脈便遭滅門之禍,也是讓國中上下諸宗族、大戶驚恐不已。不瞞君候,這一次,我家大人乃是受國中諸多宗族聯手推舉,代表了整個趙國的名族來請君候行事緩和一二。”
年輕人嘛,又覺得自己腰桿子蠻硬的,于是不免慷慨激昂。
“原來如此,我曉得了。”公孫珣看著眼前這對父子也是‘恍然大悟’。“你們魏氏并不是要借著權位來壓制我……”
“這是自然。”魏暢趕緊昂然應道。
“而是要領著我治下的宗賊公然抗漢家之政!”公孫珣忽然面色一冷。“整個趙國的名族受了我的委屈,不去尋別人,卻要去尋你們魏氏,想來,你們魏氏在趙國已經作威作福日久,早已經視漢土為私域了吧?故此,這才容不得我這個大漢忠良。你們與我直言,那向栩向公是不是被你們魏氏逼迫,這才整日高窩于房中,不敢出官寺半步?”
魏暢目瞪口呆。
“君候!”那邊魏松聽的頭皮發麻,再想到眼前這人的戰績和自己兄長的囑咐,也是趕緊從石頭上起身迎著對方行禮。“請您明鑒,我們魏氏在鄉中多年,從未有絲毫不法之舉,這一次也沒有與君候行政對抗之意……實在是受了那些鄉中宗族的蠱惑,這才有所誤會,還請你萬萬不要有所誤解。”
“你們魏氏在鄉中,從未有絲毫不法之舉?!”公孫珣一聲冷笑。
“蒼天可鑒!”魏松不顧一切,直接俯身行禮。
公孫珣嘴角輕翹:“如此說來,魏氏連算賦都未曾少過縣中半分了?!”
“我在魯國任中時的情形著實不知,”魏松一把拽住了自己還在發愣的兒子,讓其行禮賠罪,然后便迫不及待的言道。“但自從我回鄉打理族中政務以后,我魏氏絕沒有半分算賦上的拖欠、欺瞞。而且不止如此,我在家中這些年,凡是遇到家中族中與別家別戶有所爭執,從來不問區直,都是將好處讓給別家,盡量鄉中避免訴訟;遇到鄉鄰生活困苦,也從來都是饋贈不斷,斷然不讓鄉鄰出現饑餒之事;辦理私學,教授子弟,也是不論出身,來去自由;甚至我家中大門都是四季常開,只要是愿意來的,都是隨意出入……君候,這些事情,趙國國中人盡皆知,還請你明察秋毫!”
公孫珣不由一聲嗤笑,卻是忽然上前扶起了對方父子:“開個玩笑而已,魏公如何就當真了?魏氏在趙國的德行我早就清楚,兩位魏公的大名我更是在洛陽時便有所耳聞……”
魏暢茫然起身,依舊是目瞪口呆,而魏松則是氣喘連連,汗流浹背,好像又爬了一遍山一樣。
說實話,這魏松是真怕了,也是真后悔了……你說,他一個宗族老小都在本地的人,怎么就想著趟這種渾水,跟一個有著屠城滅國、殺人滅族履歷的邊郡武夫來交涉呢?按照之前他兄長信中所言,眼前這人是真的膽大包天,不是假的。
你說,當時他怎么被那群人給攛掇的抹不開面子,然后飄飄然的點頭應下了呢?
說到底,對方再張狂,也不過是一任縣令而已,而且掛著紫綬金印縣令也是這天底下獨一份……人家干的再出格,最多最多,按照自己兄長所言,忍個兩年便可。等此人過了二十五歲,成為兩千石走人,萬事也就都過去了。
到時候,天還是那么藍,這趙國的風景還是那么美,自己也可以來這馬服山中長嘯的,對不對?
“魏公啊。”公孫珣扔下魏暢,專心扶著魏松言正色道。“不是我這人天生愿意做酷吏之舉,然后留下殘虐的名聲,而是這邯鄲的情形逼得我不得不嚴肅綱紀……魏公知道我剛才在看什么地理嗎?”
魏松張口欲言,卻又覺得胸口依舊心跳不止,然后血氣上翻,也是不敢再多嘴。
“不瞞魏公,我停在此處,乃是在看這趙國的三層分線。”公孫珣宛如沒事人一般,就在這坡上攬著對方的胳膊,對著周邊景色指點了起來。“魏公請看……你們趙國雖然是南北走向的長條狀,可從地理上來看,卻是自西向東在高低上呈階梯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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