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方伯自問向公便是。”魏松不由面皮抽動了一下。“我已經是個下野之人,如今一心在教學之上,公務上的事情也就不多摻和了……” 劉焉聞弦歌而知雅意,也是干脆起身,準備告辭休息……這種私下問案的行為其實本不是什么能上臺面的行為,甚至有些不合士人交往的風氣,所以既然問清楚了,也就沒必要多待了。 真要想結交的話,可以換回公開身份,光明正大的來。 “方伯。”就在劉焉拱手告辭,準備回去休息之時,魏松忽然又抬頭說了一句。“你久在陽城山修身養性,此番又從中樞匆匆而來,或許對邯鄲令有先入為主之見……我有一言相贈。” “魏兄盡管直言。”劉焉自無不可。 “其實,邯鄲令雖然是文繞公與子干公的學生。”魏松平靜言道。“但在我看來,倒更像是橋公當年舉止,只不過出身邊地,行事更強橫一些罷了……” “橋公?”劉焉若有所思。“橋公為政五十載,百折不撓而又經歷豐富,哪里是公孫珣一個年輕人能相比的呢?或者說,他與哪個時期的橋公相像?” “以梁國一縣功曹而廢陳國相的橋公,招名士不應便要將人寡母發嫁的橋公,三起三落的橋公,出將入相的橋公!”魏松仰頭正色言道。“其實都稱得上是頗多類似……方伯,我拿橋公相比不是要論及二人功業、名望,而是說兩人性格相仿,并以前車之鑒提醒方伯,與這種人共處一地,若只是以官位、職司、名望相壓,只怕是要自取其辱,將來還要著于史冊,貽笑大方的。” 劉焉恍惚而走。 一夜無言,自不必多講。 到了第二日,‘黃縣長’和李縣長早早起來梳洗用餐,然后便與魏松,還有昨日留宿于莊園中的一眾本地豪族大家相辭……‘黃縣長’來襄國‘上任’,自然是要先去拜訪國相向栩、國傅韓拓,還有趙王劉豫的。 而便是李縣長,雖然不好去拜訪趙王劉豫,但也是聽說過向栩河內名士大名,決定拖延一日,去拜會一番再轉向鉅鹿的……怎么說呢,雖然有些不太合規矩,但也算是人之常情了。 然而不知為何,魏松倒也罷了,依舊從容,其余那些本地豪族卻個個擠眉弄眼,一副頗不以為然的樣子。 “且不提什么國相不國相,”實際上,這些豪族不僅對國相毫無尊重之意,反而趁機取出了一封信來遞給了雙目俱是血絲的‘黃縣長’。“襄國長此去邯鄲,各家各戶都應該有所拜見,還請成人之美,順道替我們將此書交與無慮候府上……” “諸位已經議定了昨日之事?”‘黃縣長’,也就是劉焉了,一時好奇。 “非也。”為首一人,隱約記得好像是復姓邯鄲的,在那里搖頭嘆氣。“依舊是相持不下,但昨晚上來了消息,說是君候回師極速,怕是不日就要回來了,我們便不好再拖延下去了……” “那……”劉焉愈發茫然了。 “我們議了一下,”另一個姓張的,好像還是做過郡丞的,也是直言不諱。“既如此,便不如將各家女子姓名各寫上一個,然后讓趙夫人挑選一個……也是各安天命的意思。” “如此倒也公正。”劉焉’一時恍惚,但總覺得哪里不對。“可若是如此,為何你們不自己送去呢?” “誰去送呢?”邯鄲氏族長一時苦笑。“誰去送其他人怕是都不放心,而且送信之人終究是面子上有些抹不開……” 那我一個堂堂冀州方伯去給你們干送妾室這種事情就抹得開了,而且還是幾選一這種?! 劉焉恍然之余卻又憋屈的不得了……因為好歹他也知道,自己此時只是個五百石不入流的‘黃縣長’,還是本地的襄國長,此行非但順路,就勢拜見那公孫珣的府上更是一個知進退的襄國長該干的事情……所以,去做此事好像還真挺合適! 轉頭去求助魏松,然而魏松低眉順眼,假裝什么都看不到,這劉君郎無可奈何之余又想到了對方昨日之言,便只能壓著一肚子不爽接了這信,然后和李縣長一行匆匆往邯鄲而走。 當然了,李進李縣長是個忠厚老實之人,他大概是看出了‘黃縣長’這位長者的不爽,便在路上主動提出,若是長者有些不妥,那這個信件可以由他來遞交。 劉焉無可奈何,終究是怕事后身份暴露丟人現眼,便捏著鼻子將信給了李進,并在心中再三記住了癭陶長濟陰李進這七個字,決心此事之后一定要好好提拔對方……此事不必再提。 晌午時分,劉焉父子與李進三人匆匆入城,來不及欣賞這數百年趙都的繁華,便一起往趙國相的官寺而去……當然了,饒是以劉焉十八年修身養性,饒是那李縣長如此忠厚老實,饒是劉范自問這一年在洛陽有所進益,此時也是長了一番前所未有的見識! 三人立在滿是荒草的官寺門內,大約是聽趙國的佐車王冉、佐車副史李明二人講了一刻鐘的故事,便匆匆留下各自所謂官名,然后就齊齊落荒而逃! 便是劉焉都不能想象該如何與這種人面對面交流,更不知該如何問案!實際上到了此時,不要說劉焉了,便是劉范都已經明白過來今日早上那群本地豪族的奇怪眼神了! “都說邯鄲令跋扈,”官寺外的路口處,劉范拽著自家驢車搖頭無語。“可他若不跋扈,那之前的襄國長犯下如此重罪,誰來處置?他不接管國政,誰又來處置國中政事?怪不得國中名族個個唯邯鄲令馬首是瞻,怪不得前任方伯棄官而走,這趙國哪里是邯鄲令一人跋扈的問題?這個國相分明也是一個天大的瑪法!父親十八年……父親入仕十八年,官越做越小,怎么偏偏這種人也能一躍而為兩千石?袁公為何要征辟此人?” “休要多言。”劉焉聽到自己兒子差點說漏嘴,趕緊瞪了兒子一眼……其實,即便是向栩如此奇葩,他也可以去當面聊聊的,只是他本就是來巡查對付公孫珣的,向栩如此作風儼然已經不能指望,再加上李進在旁,這才選擇暫時告退而已。 “哎!”一旁的李進也是面色慘白無語,只能拱手告辭。“本以為能見識一番的,卻不料是如此情形……您是長者,一路相交,進受益匪淺,但既然到了這個地步,有些事情我也……” “我隨你去拜會那邯鄲令家中,順便去送書信。”劉焉無力的擺擺手。 “這……就依長者好了。”那矮胖忠厚的李進也是無可奈何。 于是乎,二人各懷心思,又來到了縣官寺,打聽到了公孫氏趙夫人的新宅,然后各自報上名來,便受到了那趙夫人的款待。 “實在不巧,”趙夫人大家出身,倒也是落落大方,直接將二人引入堂中,自己隔著簾子見了客。“我家夫君恰好剿匪未歸,家中也是剛剛遷來尚未安定,倒是怠慢了兩位縣君。” 劉焉和那李進紛紛口稱不敢,然后忠厚老實的李進便將懷中書信遞了上去,并直言了那群趙國名族們所托之事。 趙夫人聞言倒也不詫異,反而直接撕開信封,就地查看了起來。 李進暫且不說,劉焉看到對方如此認真反而心中松了一口氣……沒錯,其實劉焉突然選擇和李進一起過來,乃是就是存著壞心思找茬的,只要這趙夫人敢接受名單上的任何一人,他便要借此發揮,治公孫珣一個證據確鑿的貪色之罪,并狠狠罰他一年的俸祿! 然后,這件無奈之事也就可以不清不楚的揭過去了,也算是對盧子干有了一個不清不楚的交代! 這倒不是劉焉真怕了公孫珣,而是說他之前選擇來調查便是看了盧子干的面子,而此時卻又覺得不值得了。 畢竟嘛,有漢一朝,人治還是要大于法治的,德行風評也是跟法律一樣讓人生畏的,甚是更高一籌……或者換個說法,用魏松昨日所言,有些事情越矩是越矩了,你要想處置也是沒問題的,但卻無法服趙國人心。 而從一個新任方伯的角度來說,從一個認真做官的人角度而言,劉焉是絕對不允許自己不服人心的——即便是為此讓穩坐吏部曹尚書的盧子干感到不滿他也不在乎。 那么什么是趙國的人心呢?無外乎便是當地官吏士民的態度。 而說到官吏士民,魏松和當地豪族鮮明的態度,其實已經代表了士與民的意愿……至于更低等的平民是沒資格稱民的!而吏呢,誰不知道這趙國吏職已經被那公孫珣給私下侵占了個干凈?最后說到官,此時這個趙國唯一穩壓邯鄲令一頭的官員向栩又是那般光景,便是真見了面其實劉焉也沒有什么心思聽這種人的意見!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