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河內(nèi)洛中兩相隔-《覆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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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誰讓他們遇到了一個奇葩天子呢?
而且誰讓他們距離洛中公族這個位置就差一點點呢?
而面對著這一層階級差距,面對著把持北宮要害的宦官們,有人如之前審配的故主陳球,選擇了去圖謀宦官,結(jié)果是身死且差點族滅;非只如此,還有之前的王允下獄、陽球慘死,無一不彰顯宦官的強橫……于是到了后來,如崔烈、張溫這群人再來到這個門檻上,就選擇了茍且,選擇了適度的迎奉。
可偏偏就是這個時候,新一代的年輕士人迅速成長了起來,洛中的袁紹,幽州的公孫珣,還有經(jīng)歷了十幾年黨錮活下來的那些人,全都持刃橫刀,喊打喊殺,儼然是要憑著武力與閹宦不兩立。
這種事情,如張溫這些人是不敢做的,但也不敢反對,而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們終究是在意外人評價的,是要臉的!
那一日,崔烈被公孫珣公開嘲諷,回去郁郁難耐,便又找自己兒子詢問他在洛中的風(fēng)評,結(jié)果他兒子崔鈞早就因為父親買官而在洛中年輕士人中丟盡了臉,于是直言嘲諷,引得崔烈動手去揍自己兒子,還被對方給逃了,算是沒揍成,最后只能在家中掩面嘆息。
張溫也是如此……身為一個典型的老派士人,他也尤其怕丟臉,只不過他官位太高,大家平素里都給面子,所以也無人有機會嘲諷他。
但公孫珣呢?
但如今天子身體不好,眼看著這群年輕士人蠢蠢欲動呢?
一時間,身為天使,張溫羞憤難耐,卻又無法解釋,反而只想匆匆逃離。
“幾年不見,婁子伯倒是變得好一張利嘴。”徐榮一時感慨。
“明顯是早有準(zhǔn)備。”劉備淡淡言道。
“堂堂司隸校尉,持節(jié)來封官,卻反而覺得羞恥嗎?”張楊雖然有些政治素養(yǎng),卻終究是難以理解。
“那可是白得的光祿大夫!”呂布也是感慨無言。“想我等自黃巾后,幾乎被棄置不用,數(shù)年寸步難行”
出乎意料,一直笑意明顯的曹孟德此時卻不禁漸漸肅然起來:“那可是奉迎閹宦的罪名,如何能擔(dān)在身上?”
周圍人紛紛沉默。
剛剛加冠的張遼完全聽不懂這群人在說什么……只是覺得他們和那邊對峙的雙方一樣,都很厲害的樣子。
但是,瞬息之后,公孫珣立即讓年輕的張遼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厲害。
“衛(wèi)、衛(wèi)將軍,奉迎、奉迎閹宦之事實乃虛妄之言,我此行也沒有逼迫的意思。”張溫勉強站住身形,也不敢去看那個厲聲作色的文士,只是勉力與沉默著的公孫珣做些解釋。“今日回去后,我一定與天子好好說明……”
“司隸校尉如此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公孫珣終于扶著佩刀淡淡開口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跋扈過度,讓你受委屈了呢!”
“不敢……確實不敢!”張溫?zé)o可奈何,只能退后數(shù)步,來到節(jié)杖后面躬身相對。“今日事是我認識不清,自取其辱……鄙人實在是忘了司馬公便是在此處故去的。”
“現(xiàn)在知道了?”
“這是自然!”
“你欲何為啊?”
“請歸洛陽,不敢再問君侯職司……”
“不該進去祭拜一下司馬叔異再走嗎?”公孫珣忽然平靜質(zhì)問。
“……”
張溫失魂落魄,卻居然無可奈何,只能讓人收起節(jié)杖,踉蹌進入帳內(nèi),然后俯首拜祭了一番。然而,其人走出帳外,卻又在冬日午后刺眼的陽光下,陡然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被百余名昂藏扶劍武士給團團圍住了。
出乎意料,張溫這個時候不知道是腦子有些昏沉還是如何,居然沒有害怕,只是渾渾噩噩,有些茫然而已。
“諸位。”公孫珣不急不緩,負手立在這些武士身后,朗聲言道。“若說這位司隸校尉張公此行是欲對我行逼迫之事,我也是不信的,因為其人沒這個膽量。但若就此說這等人不能害人那便是自欺欺人了……我弟傅燮傅南容,去年死于漢陽冀城,殺他的,一為趙忠,二為耿鄙,三……便是此人了!若非趙忠妒忌南容,南容不會被驅(qū)趕到漢陽那種地方為太守;若非耿鄙自大,倉促出兵逼反整個涼州,南容不會被圍;而若非此人提十萬兵馬,勞師動眾,卻大敗而歸,又哪里有后來的事情呢?”
“我沒有殺傅南容……”張溫惶惶而言。
“南容卻因你而死!”公孫珣凜然對道。“無能而居高位,與賊何異?!無功而賄高位,與投靠閹宦又有什么區(qū)別?”
張溫喏喏不知所言。
“當(dāng)日我在長社破黃巾賊十萬,見孫文臺勇烈過人,便喚軍中司馬以上俱來觀其形容樣貌,今日我?guī)銈冏杂闹輥泶耍瑓s不料先見此人。”言至此處,公孫珣憤怒難制。“昔日我在昌平教你們《詩經(jīng)》,說‘相鼠有皮’,便是此輩中人了!爾等一個個看不過去,記住此人容貌、姓名、官職!然后謹記在心,引以為戒!”
周圍人相聚數(shù)十步遠,卻紛紛驚嚇失聲,而張溫陡然醒悟,立即劈手從自己早已經(jīng)驚呆的侍從處奪得節(jié)杖,然后居然一手舉杖開路,一手掩面,惶惶而逃。
其人到了渡口,坐上船只,也不顧自己侍從有沒有跟來,便俯身在船底,催促船夫速速行船南歸洛陽。
周邊人看的目瞪口呆,也看的汗流浹背。
眼見著張溫倉惶逃竄,這里原本興奮不已的眾多使節(jié)、官員,卻無人敢動。
“我家君侯有言在此!”婁圭依舊提著劍,走到轅門前,昂首相對。“正所謂士宦不兩立……若有閹宦子弟在此,不得入此門,以免血濺五步;若有擅加奉迎北宮閹宦如前者,也不得入此門,以免自取其辱!”
言罷,那婁圭居然喊人來,將這柄劍懸在了轅門之上,以作宣示!
一直等到公孫珣和婁圭復(fù)又入帳,轅門前這才重新騷動了起來,首先進去的自然大將軍長史王謙,只見其人目不斜視,直接從劍刃之下昂首直入;然而,接下來驃騎將軍董重的使者卻是長嘆一聲,直接轉(zhuǎn)身就走;有意思的事情發(fā)生在車騎將軍何苗的使者身上……這位使者猶豫了片刻,卻是解下了自己車騎將軍長史的官印,然后白衣入內(nèi)!
原來,此人居然是公孫珣邯鄲舊交,牽招的恩師,安平名士樂隱!他一邊不能否認何苗與宦官的親密姿態(tài),一邊身為士人當(dāng)此選擇,無奈之下便只好干脆棄官,以故交之身而非車騎將軍使節(jié)的身份入內(nèi)了。
接下來新任三公其實都是剛剛提拔上來的純?nèi)澹吹箾]有問題,而三公使節(jié)入內(nèi)后……曹操卻是昂首挺胸,面色如常的帶著身后一撥人混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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