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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棹每隨潮上下-《覆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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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沒見過易子而食,那總該見過老百姓殺嬰棄嬰吧?”公孫珣繼續(xù)冷笑道。“諸位都是飽讀詩書之人,應該明白,殺嬰兒這種事情,大概是天底下最無良的舉止了,何況是以父母殺子女呢?但是天下各處,有一處算一次,又有什么地方不殺嬰呢?而且又有哪處地方把殺嬰當做是真正的罪行來處置呢?為什么如此……楊公,為什么如此?”

    “因為百姓窮鄙,不殺嬰也養(yǎng)不活。”楊彪無奈起身拱手答道。“于父母而言,與其日后沒法養(yǎng),不如早些殺掉……”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公孫珣俯身撿起空杯,旁邊賈逵立即幫忙滿上,于是這位衛(wèi)將軍便在眾目睽睽之下,再度一飲而盡,方才繼續(xù)言道。“百姓窮,多一口人便吃不上飯,那只好殺掉,而久而久之,殺嬰這種事情就成了理所當然之事……非只是尋常百姓習以為常,便是你們這些名臣顯吏,雖然心里明白這是壞事,卻也只能坐視不理……是這意思嗎?”

    “正是。”

    “那么劉表、劉焉、陶謙、二袁,乃至于董卓,其實不都是一會事嗎?”公孫珣捧著空樽若有所思。“只不過對他們而言,窮困的是天下大局罷了!咱們剛才說昔日孟津畔的忠臣良將為何如此,不就是這個緣故嗎?靈帝把天下搞得崩壞,從中樞到地方全都不可救藥,所以天下大局開始變得窮困起來,而他們這些人在處在這種亂局、困局之中,所見所睹所遇所聞俱是殺戮、劫掠、強取、豪奪、謀逆、篡背之事,耳濡目染之下,又手握強權無人能制,又怎么可能不墮落?無非是墮落的不如董卓那么快罷了!我昔日見人點評人物,說某一人乃是‘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現(xiàn)在想來,這難道不是言語上的機鋒嗎?天下出身不錯的秉權者,有哪個不是‘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

    言至此處,一片寂靜之中,公孫珣將手中空杯擲于地上,然后扶刀睥睨:“諸公啊,咱們今日能坐在這里置酒高坐兼觀秋日渭水盛景,見百姓、士卒嬉戲于隔岸,你們知道有多不容易嗎?信不信,再過幾年,如董卓那種人會越來越多?信不信,過幾年,如果繼續(xù)割據下去,劉表也會跟劉焉一樣有‘子夏西河疑圣人之論’?信不信,過幾年,若袁紹無人能制,恐怕就不會自表為車騎將軍,而是自己為自己刻天子印璽了?信不信,過幾年,我也會像袁紹、董卓那般肆意斬殺公卿,反而無人以為意?大司馬,你是真得謝謝我!”

    前面眾人都懂,唯獨最后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但隨著枯坐在上首的劉虞一聲嘆氣,然后起身大禮相拜后,眾人多少有些醒悟。

    “衛(wèi)將軍今日到底又何意,不妨言明。”一片寂靜之中,皇甫嵩勉力相詢。“總不能只是想讓大司馬拜一拜你把?”

    “我只是想說兩件事,”公孫珣坦然而答。“其一,天下割據大勢已成,不要做什么一紙令下而平天下的美夢了,行不通的;其二,亂世宜短不宜長,也不要做著什么緩緩圖之的美夢了,要凡事只爭朝夕……否則天下困局之下,人心淪喪極速。今日我平董卓后,還能借大義安撫地方兼收其降兵,還能想著接濟無依靠的河南士民,可你們信不信,若是亂局綿延數載,天下便會有戰(zhàn)后屠城之事?信不信,綿延十年亂局,天下便有長平之戰(zhàn)后殺戮十數萬俘虜的慘事?信不信,綿延二十載,便有公卿子弟滿族填河的慘事?你們都不讀史的嗎?”

    皇甫嵩、朱儁、楊彪、黃琬等人各自面面相覷,最后卻是楊彪帶頭躬身一禮:“衛(wèi)將軍想要從速撫平天下,確實是一片仁心……我等愿意全力相助,以助衛(wèi)將軍重扶漢室社稷。”

    “說的好。”公孫珣忽然失笑,卻又當眾在已經兩股戰(zhàn)戰(zhàn)的劉璋腳下?lián)炱鹆四潜粩S出的金樽,然后示意賈逵倒酒,待酒滿之后方才舉杯至楊彪身前,輕聲笑道。“但是我這人平素直來直往,不屑于遮遮掩掩……楊公,我固然欲從速,但是你們在這里,我連人心都收拾不了怎么辦?你們在我身前,我想從速都難又如何?你們在我這里,這三輔的人心便不能聚力助我又如何?”

    之前俯身行禮的楊彪的抬起頭來,其人三分恍然,三分茫然,三分愕然,還有一分惶恐,卻最終沒有說出話來。

    “賜光祿大夫節(jié)杖!”公孫珣端著酒杯不懂,直接揚聲喊道。“宣旨……”

    慌亂之下,楊彪匆匆躬身下拜接旨。

    “且住!”就在此時,王允驚疑起身質問。“衛(wèi)將軍,為何旨意、節(jié)杖之事我不知曉?”

    “司徒王允黨附董卓,阿逆奉承,大失天下所望。”公孫珣頭也不回,對答如流。“今日一早,我便親自入宮,請旨罷免了其人司徒之官,錄尚書事之職,唯獨念及其人執(zhí)政期間多有維系朝綱之事,依然為太中大夫;又有大司馬劉虞,以月初流星故,罷大司馬改任太尉,領尚書事;太尉趙謙,遷司徒。”

    王允看了看之前對公孫珣俯身而拜后端坐原處的劉虞,眼見著后者面無表情,竟然是一句話都不能反駁……因為哪怕是按照政治傳統(tǒng),他也該把錄尚書事的這個職責還給這唯一一個尚在中樞的宗室重臣才對,因為人盡皆知,劉虞本來就有以宗室輔佐幼帝的職責。

    所以這個改任,莫說是他王允不能反對,便是整個中樞上下,也沒有一個人能夠反對!

    一念至此,變成太中大夫的王允只能頹然坐回原處。

    就這樣,黃門侍郎鐘繇忽然出現(xiàn),抽出一張紙質圣旨,堂而皇之的宣布了一個任命,乃是以光祿大夫楊彪為使者,持節(jié)往豫州而去,乃是要明告豫州各郡縣,朝廷所任豫州刺史為劉備劉玄德,而袁紹所表曹操、袁術所表孫堅,俱為非命!

    反正楊彪老婆是袁紹、袁術的親姐姐,倒也無虞那倆人一怒之下砍了他。

    “楊公。”楊彪茫茫然接了旨,受了節(jié)杖,尚未扶著節(jié)杖站穩(wěn),那邊公孫珣便捧杯至此。“你四世三公,素有盛名,今日持節(jié)去豫州,宣揚朝廷威權,望你不負使命!”

    “這是……自然。”楊彪尷尬應聲。

    “此去路途遙遠,彼處還有戰(zhàn)亂。”公孫珣愈發(fā)感慨。“請滿飲此杯,以作踐行……”

    旨意都接了,楊彪也是無奈中夾著一絲昏昏然,居然沒聽出對方話里的暗示,便在在做其余公卿的目瞪口呆中接過公孫珣親自遞來的酒水,然后一飲而盡。

    飲罷,楊文先遞還酒杯,便稀里糊涂扶著節(jié)杖坐了回去。

    而公孫珣接過空樽,轉身讓賈逵繼續(xù)滿上之后,卻又忽然回頭變色:“既已踐行,楊公怎么還在此處?”

    楊彪大汗淋漓,本能想要說話,卻又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公孫珣把話說這么透徹,已經是算是先禮后兵了,既如此他又何必自找麻煩呢?

    或者說,畢竟是董卓過濾后活下來的人,他又怎么會在合法手續(xù)都在的情況下,為了保全一點什么中樞權力而跟公孫珣發(fā)生真正的根本利益沖突呢?

    于是乎,無奈之下,其人一聲感慨,自言不辱使命,然后便抱著節(jié)杖當場告辭……隨即,自然有甲士護送其人連家都不能回,直接過長安而不入,往武關而去。而到了武關,楊文先復又驚訝發(fā)現(xiàn)等在這里的副史居然是自己堂弟,算是天子近臣的謁者仆射楊眾,那就更不必多言了。

    話說,公孫珣這種不屑于做遮掩的人,既然要清洗,又如何會只掃表面呢?

    “黃公,請借旨意與節(jié)杖。”公孫珣捧著滿杯,然后示意鐘繇繼續(xù)宣旨。

    旨意下來,乃是讓黃琬持節(jié)出使荊州、并從荊州轉益州,去專門調查荊州刺史劉表狀告益州牧劉焉圖謀不軌之事……并做調解。

    這個任命同樣合情合理,黃琬本人是荊州大族,又是劉焉表兄,正如二袁不會剁了自己姐夫一般,黃琬在這兩個地方同樣不會有任何危險。

    旨意既下,節(jié)杖既受,公孫珣又是一杯酒水親自奉上,便讓這位同樣在中樞影響力巨大的光祿大夫直接走人了。

    而值得一提的是,在益州的問題上,公孫珣依舊保持了足夠的理性和克制,作為副使的,居然劉焉次子,治書御史劉誕。

    接下來一位乃是皇甫嵩,其人倒也沒有受節(jié)杖,而是直接任命了一個新職務——涼州刺史。

    平心而論,這也是一個讓人無話可說,甚至合情合理的位置,涼州刺史只能管到一個郡,同時兼有調解、監(jiān)視、安撫涼州軍閥的責任,皇甫嵩去出任此職,正是人盡其用。

    當然,其人既然就此滾到涼州,也就再沒法子用自己于三輔的威望影響什么舊部、立什么山頭了,公孫珣對關西兵的掌握自然會進一步加深。

    同樣的流程,眾目睽睽之下,一道圣旨,一杯水酒,然后連家都不能回,便直接赴任去了。

    下一位是掌握長安城一定防衛(wèi)力量的城門校尉朱儁朱公偉。

    他的任命是出使交州,調解士燮和朱符的矛盾……朱符是交州刺史,卻橫征暴斂,很不得人心,而士燮是交州本地唯一大世族,深得人望,兩家在交州鬧得很開心,并不比這大漢朝什么別的地方安泰。

    而這個任命也是很有道理的,朱儁是兗州人,又曾經成功討伐過交州叛亂,而尤其是這個橫征暴斂的朱符,乃是他朱公偉的親兒子,這也算是某種秉公不避親了,將來說出去說不定是個美事。

    朱公偉跪地接旨,受了節(jié)杖,然后復又接過公孫珣的酒水,一時搖頭:“我教子無方,這個任命我無話可說,也一定會盡力而為,但是衛(wèi)將軍,我們都走了……也望你好自為之!”

    言罷,其人倒是主動一飲而盡,然后重重將空樽交回到公孫珣手里,竟是轉身便走。

    朱儁之后,居然是呂布。

    話說,雖然公孫珣早知道呂布此人空有一身無雙武藝,兼有飛將之能,可眼光、道德水平、個人欲望控制,最多只是一個普通人的樣子,所以理性上并沒有任何期待……可理性歸理性,感性歸感性,賈文和居然需要支開他呂奉先才能獻關,公孫珣雖然不說什么,又怎么會心里不膈應呢?

    所以,借著這次機會,公孫珣正式罷免了其人虎威將軍的名號,改任為大鴻臚……乃是剝奪兵權之余保全了其人臉面的意思。

    猝然襲擊之下,又沒有任何政治支持,只是一個匹夫之雄的呂布惶惶然受了旨意,自然不必多言。

    而接下來,眼見著僅有的四個政治威脅,一個軍事威脅全部用圣旨安然無恙的摒除,公孫珣便開始坐回原處,大肆提拔、任命、罷免、遷職……所謂排除異己,并全力掠奪中樞人才:

    以黃門侍郎鐘繇為司隸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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