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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休問天下早晚清-《覆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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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座中幾人一時沉默,最后還是孟公威追問了半句:“為何?為何落地如今這種地步?”

    “這是因為凡開國之初,主事之人多如你我一般,親眼見往事弊端,所以能堅持本心,一往而無前,待到天下太平,權貴居安而自墮!唯獨豪強積聚自生、世族累宦自成,什么制度又有什么用呢?”蔣干放下手中動物牌,攤手反問?!氨境忍镏?,凡郡守兩千石赴任,都以處置豪強而為干吏,然世祖之后,天下承平不過一百二三十載,豪強卻反而越做越大,兩千石反而漸漸無力,衛將軍的度田難道能脫出此例?三長制度難道不會如鄉亭一般為豪強所把持?而去丁入田之策難道不會因為吏員為豪強所制而形同虛設?”

    聽到這里,不僅位中幾人,便是周圍許多士子也都漸漸無聲。

    蔣干見狀談性更佳:“至于大學之政也是一樣道理,本朝太學之政其實廢于閹宦,于當是時而言,察舉之制反而是救局之策,也正是靠著此策阻攔了閹宦無度。但到后來,你察我,我舉你,一朝公族起勢,門生故吏滿天下,誰又愿意把位置讓給他人呢?所以有二袁四世三公,借此煊赫一時,禍亂天下。而衛將軍以設科射策為新制,誰來當主考官?既然有主考官總有門生一說吧?將來難道能真免去門生故吏滿天下之言嗎?至于九品之制,此時扔出,更是建制之時兼有平衡文武之意,將來天下定平,文武失衡,誰又能說的算呢?所以在下才說,唯獨分州之策最佳……因為這么干,官位只會更多,唯獨此事無人會反對的。”

    眾人哄笑一時。

    “這么說,衛將軍所為皆是無用了?”笑罷之后,倒是桌上那個一直沉默的年輕士子徐庶開口反問了一句。

    “非是此意?!笔Y干愈發失笑?!霸谙轮皇窍胝f今日衛將軍之新策,其實殊無新意而已,無外乎是其人比之世祖猛烈更勝,軍威更勝,策略更強罷了……而昔日世族光武能以那些舊策延炎漢一百八十載天命,衛將軍此策難道還不能定個兩三百年的天命嗎?不瞞徐兄,在下此行正是要往鄴城去看看能不能入大學的?!?

    周圍人再度哄笑。

    而孟公威干脆起身拱手稱贊:“怪不得人家說九江蔣干,辨才獨步江淮,確實精辟!”

    ‘義舍’堂中氣氛愈發熱鬧起來。

    話說,正如蔣干所言,雖然公孫珣借著軍事勝利的威勢推行了許多新政,但卻未必就那么石破天驚,因為蔣干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即便是公孫大娘在了解了漢代的一些舊制度后也只能沉默。

    但是蔣干的言語也完全受制于他的見識,未能窺破本質,或者說,他忽略了公孫珣一個很早就施行的‘仁政’。

    實際上,真正從公孫珣本人的角度來說,他和他母親公孫大娘研究討論后隱藏的殺招不是別的,正是軍屯、民屯聚田聚人,然后再解散屯田這個過程。

    具體來說,從今年秋后,從幽州開始,公孫珣就要逐步解散軍屯、民屯了,然后依照丁口給原屯民家庭授田,而這個過程還會在戰后的冀州、營州、青州,以及本就空無一人的陜州那里重復一遍……而這個后世被稱為‘均田制’的政策才是歷史上秦漢舊制崩潰后,迷失了數百年終于轉向隋唐制度的關鍵。

    所有的三長制、大舉度田,乃至于科舉制度都發源于或者服務于這個政策,脫離了這個政策,這些制度不過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罷了,因為農業社會土地才是最重要的生產資料,而土地的所有權才是一切制度,一切人與人關系的根本。

    秦漢制度的崩潰,以及隨后歷史上五百年的迷茫時期,本質上是農村豪強兼并土地導致的惡果,與之相比,中上層階級的固化倒像是一種由此引發的必然。

    而這個政策的要害在于,田地為不屬于私人所有,而是歸天子所有,但老百姓可以在政治清明的時代根據自家丁口數量以戶為單位接受政府的田產分配……換言之,土地所有權從豪強那里一分為二,向上劃歸天子,向下賦予與庶民,社會主流由此變成小自耕農,豪強在這個社會結構里將會漸漸喪失主導權。

    當然,蔣干看不懂或者沒注意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這個政策隱秘的藏在了屯田制的背后,而屯田制又因為所有人都要填飽肚子,所以早早為天下諸侯所效仿……這種情形下,反而沒人注意公孫珣的大規模屯田以及解散屯田了。

    而且,蔣干的論調也不是完全錯誤,即便公孫珣完成了這個均田策,大地主也絕不會消失,政策也不會一勞永逸,更不是說后來的大地主會不再搞土地兼并,權貴不會腐化云云……但現在的問題是,秦漢制度確實已經走向了末期,歷史上它從漢末開始一泄到底,花了五百年才摸索出了一個新制度,所以時代無論如何是需要一個新制度的,而這個新制度的腐朽與落后并不需要現在處于戰亂中面對舊制度完全束手無策的人來討論。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如果真能一舉越過五百年的迷茫期,讓天下直接進入下一個歷史階段,公孫珣母子就真的對得起天地良心了,而且到了眼下這個局勢,恐怕還真不是不可能……畢竟,相比較于歷史上完成這個過程的北魏而言,北魏的威勢公孫珣未必沒有,北魏能做的事情他也未必不能做,甚至北魏不能做的事情他也能做,北魏不能克服的困難他根本就沒有。

    而最關鍵的一點是,即便是從公孫大娘高屋建瓴的角度來看,隋唐之余秦漢,其實并沒有什么太多生產力上的飛躍,真的就是制度上的重立……而已。

    當然了,母子二人也沒有那么純粹和高尚……土地歸‘天子’所有嘛,然后政府替‘天子’分配老百姓土地,而幽州的民屯一旦解散,這個老百姓到底是從誰手里獲取土地的,不問自知。

    所以,等這個制度完成以后,有些人不是天子也是天子了……這點,蔣干雖然不清楚,但言語中儼然也有了一些模糊的認識。

    “真沒想到,現在這些士子竟然如此有見識,卻又如此大膽,也不怕我這個中原最大豪強出身之人下去砍了他,他們難道不知道我在此地駐扎嗎?”側耳聽完樓下那個蔣干一番高談闊論,義舍上層臨窗以對睢水的房舍之中,酒菜堆滿的幾案之策,卻有一孔武有力之人搖頭失笑,卻正是兗州名將李進李退之。

    “我都不知道,他們如何知道?”坐在李進對面之人,乃是一名身材更加雄壯,腰間掛著青綬銀印之人,卻正是天下名將,涿郡張飛張益德。“再說了,這些士子年方加冠,幾乎生長于亂世之中,生死之事看得多了,又有誰會怕什么呢?”

    “這倒也是?!崩钸M笑而捧樽言道。“且不論他們大不大膽,只是在下萬萬沒想到,移鎮至此居然讓我恰好遇到益德……只以此論,足以浮一大白!”

    張飛哈哈大笑,二人一起舉樽對飲。

    而滿飲一樽之后,張益德不免好奇:“今日是友非敵,在下倒是著實疑惑,退之為何在此?”

    “能為何?”李進搖頭苦笑。“本不想在益德身前論及此事,卻也避不過……我在此處,正與一事有關,便是適才樓下小子們所言的衛將軍新政!”

    張飛難得挑眉疑惑。

    “是這樣的。”李進干脆直言?!跋暮疃嘉菊鄯祪贾莺?,與曹將軍言及歷水陂一事,曹將軍,還有主政兗州的那位荀氏文若先生,雖然對衛將軍擅自分州建制,還有鄴城立大學一事頗有言語,但對于度田等處置豪強的策略還是很以為然的……而我家正是兗州第一豪強之家,橫跨三郡,戶口數萬,若不能度我家之田,此論便是可笑了?!?

    “退之自請來此的?”張飛粗中有細,心中微動?!耙悦鉃殡y……”

    “既是自請,又是順水推舟,也是奉命而為?!崩钸M聞言愈發無奈?!白詮奈抑端烙诤惓窍潞螅掖笮謱ξ乙差H有微詞,之前在外統兵倒也罷了,此時回去見面不免尷尬,再加上曹將軍是個仁義之人,還想用我……所以此次出鎮,三分是曹將軍與荀別駕的調虎離山之計,三分是大兄本就厭棄于我,還有三分乃是光明正大的政略,此處乃是曹公家鄉舊處,他想讓我趁著曹太尉人在徐州的機會趁機在此度田!”

    張飛恍然大悟:“如此其實反而是好事!”

    “于公于私皆是好事?!崩钸M一聲感嘆,卻又在張益德的目視之下轉移了話題?!暗故且娴拢犎苏f你在端午前便已經封金取印而出走青州,不該早就回到淮南了嗎,如何此時還在此處?”

    “乃是歸行途中,想起一事?!睆堬w聞言輕笑?!拔羧栈茨仙众橘\饑荒之時北上豫州,遇到了一個姓許的勇士,我行此處,又覺得無事,這便起了為我兄玄德招攬的心思,便專門去尋了許久……”

    “可曾尋到?”

    “去年便被你家曹將軍征走了。”張飛不由搖頭?!奥犝f還一并去了長安,還在長安衛將軍府與呂奉先比試了一番,據說馬戰落敗,復又裸衣步戰而勝,引得老夫人當場稱贊為虎癡,并賜了錦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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