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萬眾唯一-《無盡債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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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巍峨壯麗的赤峰,在連續的大戰下,早已被扭曲成了一副破碎的模樣,大地開裂出一道道可怖的疤痕,數不清的尸骸填滿其中,山體難以再支撐那沉重的重量,一寸寸地向著地底坍塌了下去,墜落無際的黑暗之中,隱隱約約傳來液體翻滾的聲響。
片刻后,歇斯底里的哀嚎聲從黑暗里傳來,密密麻麻的身影如同蟻群一般,爭先恐后地從裂隙里涌出,如同上涌的猩紅泉水,泛起禁忌與可怖。
破碎的大地之上,凝固的閃電之前,第三席穩重地揮起手中的雙劍,如同一座森嚴的雕塑般,從容且精準地劈斷一道道喉嚨,剁碎一具具顱骨。
原本伯洛戈已斬斷了此地的血河,阻止了大地的血肉化,但隨著別西卜全面發動凝漿之國,中斷的血河在王權之柱內核心心臟的迸發下,粘稠的血液激流疏通了阻斷的河道,令此地又一次被凝漿之國籠罩了起來。
至此,那些本該死去的血肉造物們,重新站了起來,嘶吼著、咆哮著,朝著數公里內唯一還活著的生靈、第三席撲去。
多日連續的高強度戰斗令第三席的身體與精神都已抵達了極限,引以為傲的銀騎士團們,也在一次次的拼殺中被血肉造物們摧毀,就連第三席自身的甲胄,現在也布滿了裂紋與缺口,藏在其中的畸形血肉,無助地淌出粘稠惡臭的體液。
「哈……哈……」
嘶啞沉重的呼吸聲從破損的胸甲下傳來,開裂的縫隙里,一只布滿血絲的眼瞳看向猩紅的外界。
又一頭血肉造物撲了上來,它就像一頭沒有皮毛的野獸,渾身血淋淋的,揮起鋒利的尖爪,如同猛劈的大劍。
血肉潮的連續沖擊下,這群血肉造物已經發現了第三席的疲憊,它們就像環繞獵物的狼群,不斷消耗著第三席的力量,直到他某個恍惚的時刻,一口咬斷他的喉嚨。
第三席后撤了一步,動作雖然有些笨拙、遲緩,但又恰好地躲過了血肉造物的攻擊,不早也不晚。
揮起手中布滿裂隙的長劍,一劍貫穿了血肉造物的喉嚨,以太沿著劍身涌動,將血肉造物的身體完全震碎,蕩成了一片黏膩的血沫。
一頭血肉造物倒下,更多的血肉造物蜂擁而至,為了避免被包圍,第三席只能且戰且退,一頭頭的血肉造物在他眼前倒下,他劍刃上的裂紋也越來越多,自身的以太存量同樣在一次次的斬擊中越發稀薄。
很少會有守壘者被逼到這樣的絕境里,連續不斷的血肉潮持續消磨著第三席的以太,按照這種狀態消耗下去,第三席支撐不了多久,就被這些血肉造物徹底撲倒。
「該死……」
模糊的咒罵聲從胸甲下響起,一股強烈的刺痛感從第三席的周身上傳來,他很清楚這股痛意的來源是什么。
這正是以太枯竭的前兆。
隨著體內以太的消耗殆盡,煉金矩陣的每一次強行驅動,都會試著從外界攝取以太,而這強硬的以太轉換過程,會對身體、煉金矩陣產生巨大的負荷。
猩紅的血珠撲面而來,黏膩禁忌的血液穿透了以太與護甲的防御,它們沿著金屬的裂隙滴入了胸甲之下,與第三席那畸形的身體接觸。
換做之前,第三席構建起的以太防御足以阻絕這些血液,但隨著自身狀態抵達極限,第三席也難以提起精力,進行這周密的防御了。
血液淌過第三席的身體,一顆顆猙獰的肉瘤從血肉的表面瘋長了起來,壓迫著第三席的身體與內臟,膨脹的血肉將胸甲擠壓的凸起了一塊,裂紋彌漫,肉芽如野草般從縫里鉆了出來。
模糊的悲鳴聲響起,以太枯竭下,第三席就連以太化都變得極為吃力了起來,承受血肉瘟疫腐蝕的同時,又一批血肉造物迎面沖擊了過來,第三席揮
起破損的劍刃,朝著它們當頭斬下。
銳利的劍鳴聲后,數具殘破的軀體倒在了第三席的身旁,他手中的劍刃也只剩下了半截,搖搖欲墜的一擊中,破碎的劍刃鑲嵌進了扭曲的血肉之軀中。
「哈……哈……」
第三席的呼吸聲變得越發沉重了起來,生長的肉瘤擠壓著他那本就不健全的雙肺,每一次的呼吸都需要用盡全力。
丟棄掉手中的斷劍,第三席拄起不動之劍,抬手扒開了胸口碎裂的胸甲,一點點地扣開裂縫,直到將一大塊的甲片完全掀開,沾著粘稠的液體,丟棄到了一邊。
一股涼意席卷了第三席的心神,只見甲胄上半個胸甲都就此敞開了,也因此將第三席那畸形的身體與露出了大半,他那顆被血肉擠壓的頭顱勉強地探了出來,睜開布滿血絲的雙眼,看向前方的一片茫茫猩紅。
又一陣深處的呼吸聲響起。
失去了胸甲的束縛,第三席覺得自己舒服了不少,至少呼吸沒那么吃力了,目光艱難地挪移向一旁,他看到了自己那本就畸形的身體,在血肉瘟疫的影響下,又長出了一片肉芽,它們緩緩蠕動著,汲取著第三席的鮮血。
不動之劍揮砍了下去,一陣難忍的痛意后,肉芽被清除了大半,但很快,它們又再次生長了起來,深扎進第三席的血肉之中,如同一團瘋狂搖曳的???。
第三席的精神有些恍惚,他知道,自己要是想活下去的話,必須離開這里。
對于一位守壘者來講,從血肉潮的圍攻里逃脫并不是一件困難事,只要離開了此地,令自身枯竭的以太緩和些許,自己就能重新以太化,抵御血肉瘟疫的腐蝕……
是的,只要第三席離開這,眼下這種可怖的傷勢就殺不死他。
可是……可是……
第三席驅動著包裹自己的甲胄,緩緩地抓過身子,看向不遠處那道凝固的閃電,實界錨釘仍鑲嵌在兩界的縫隙之中,強行連同著本不該重疊的世界們。
一旦自己離開了此地,第三席明白,血肉潮一定會摧毀實界錨釘,中斷兩界的聯系……第三席不清楚,后續還會有什么增援,又或者說,該有何等強大的增援,才能解決眼下這滅世的危機呢?
但第三席知道,這是錫林交給他的任務,那么他就要堅守到最后一刻,無論如何。
清脆的金屬鳴音中,第三席卸掉了胸口的另一塊甲片,令自己那畸形的身體完全暴露在了空氣中。
這種感覺對第三席來講并不好受,這與是否安全無關,而是第三席并不習慣于這么直接暴露在世界之下。
天生畸形的他,自小就一直在躲藏著,躲藏在斗篷下、幕布后,藏身于甲胄之下。
如今,第三席不再隱藏自身扭曲的身體,就這么展現了出來,舉起不動之劍,借著那锃亮如鏡的劍身,第三席打量了一下自己丑陋的身體,接著又看向那些不斷逼近的血肉造物們。
「看起來,我和你們好像沒什么兩樣,同樣的丑陋、可怖。」
第三席攥緊了不動之劍,擺出迎敵的架勢,守在凝固的閃電之前,他喃喃道,「不,我們不一樣,我是有靈魂的、有信念的。」
血肉潮蜂擁而至,頃刻間,第三席就被淹沒在了血色的浪潮之中,不見蹤影。
突然,一抹銀白在猩紅之間綻放,隨即狂躁的以太伴隨著劍勢,硬生生地在血色洪流中劈開了一片真空,截斷了血肉造物們的前進。
第三席的身影從紛飛的血沫中顯現,原本銀白的甲胄已經染上了一層抹不掉的猩紅,密密麻麻的血色絨毛掛在甲胄上,與金屬咬在了一起,就連第三席暴露出來的畸形身體,同樣被血肉瘟疫腐蝕著。
可第三席就像不知
痛般,毫不在意被腐蝕的身體,而是進一步地呼喚著以太,強行掠奪著周遭的力量。
以太粗暴地涌入他的煉金矩陣內,一道道細微的裂痕在煉金矩陣中浮現,緊接著,第三席燃燒著僅存的以太,揮起一道道駭人的劍勢,將洪流撕扯的支離破碎,將它們攔在防線之外。
模糊沙啞的聲音狂吼著,難以分辨他究竟在說些什么,可能是一些詛咒的話,可能是一些振奮的言語,也可能單純是一種情緒的宣泄,對死神無能的嘲笑。
斬擊、斬擊、反復的斬擊!
粘稠的血肉鉆入了甲胄的縫隙里,如同增生的鐵銹般,強行卡住了手臂的關節,而后,它們如同蛛網般,將第三席的甲胄完全網住,捆住了雙腿,動彈不得。
以太的光耀從布滿血絲的眼瞳中釋放,第三席果斷引爆了自身僅存的以太,以絕對的超凡之力,強行震開了周遭的血肉,如同一道致命的沖擊波掠過般,途徑的一切血肉分崩離析,化作破碎的血沫。
憑借這舍身的一擊,第三席成功蕩開了周遭的血肉,硬生生地創造出了一片凈土。
血肉翻滾,卷土重來。
即便第三席的意志再怎么堅韌、強大,可凡物依舊會抵達最終的極限,在連續的腐蝕,以及以太沖刷下,包裹第三席的甲胄發出了一聲悲鳴,堅固的金屬一節節地碎裂開來,變成了一地的碎片與粉末。
第三席就這么摔在了地上,他艱難地伸出自身纖細瘦小的雙手,費力地在地面上爬行,至于他的雙腳,早因先天的畸形退化成了兩團礙事的肉團,更不要說在血肉瘟疫的腐蝕下,第三席的整個下半身都被扭曲的肉芽包裹。
他沒有想過解決自身的血肉瘟疫,而是把以太都用在了殺敵上,現在他的甲胄碎裂,畸形的身體像是一只大號蠕蟲一樣,在地上艱難地挪移著。
纖細的雙手艱難地攥住了不動之劍。
周遭的血肉造物又一次地靠攏了過來,它們發出尖銳的嘯叫聲,聽起來不像是在威脅恐嚇,倒像是在嘲笑第三席……就像曾經那些人一樣。
第三席的心底莫名地升起了一股憤怒,并不是憤怒于自己畸形的身體、目光的嘲笑,更不是憤怒死亡的到來。
他只是在憤怒他自己,苛責自己居然連實界錨釘都守不住。
第三席用盡全力地抓起不動之劍,用僅存的以太統馭這把沉重的劍刃,試圖扛起它,繼續殺敵,可最后這把磐石般的利劍還是摔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同時,與它一同倒下的還有第三席本身。
瘋長的肉芽將他那瘦小畸形的身體完全包裹,變成了一團瘋狂搖晃的血肉團,血肉造物們大步而來,茫茫血色覆蓋了視野的所有。
第三席那最后模糊的意識里,他感到了一陣鉆心的疼痛,但很快,痛意消失了,轉而是一種輕松舒適的感覺,就像平躺在柔軟的大床上……
「真幸福啊?!?
蒼白的話語在不斷模糊的意識里回響著。
很少有人知道,第三席心底有一個微小的愿望,那便是能像正常人一樣,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上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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