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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合眾之力-《無盡債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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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錯串聯的刀光將蜂擁而至的血肉斬的七零八落,破碎的血沫紛飛,艾伯特有留意躲避它們,可還是被些許的鮮血濺在了身上,令他忍不住地皺緊眉頭。

    其實艾伯特算不上是一個有潔癖的家伙,只是在他生活的那個時代里,艾伯特自小就被教育成一位真正的強者,而一位真正的強者無論在何時何地,都要保持著從容與體面,哪怕下一秒就要被鍘刀斬首,也不能流露出一絲的慌亂。

    理論上,這樣的教育在那個時代里,沒有什么太大的問題,即便放在現在,也能令人理解,但奈何艾伯特學習的太好了,把這一系列的守則深刻進了自己的骨子里,即便到了這種時候依舊堅持著。

    “說來,這么多年里,我一直依靠著萬眾一者茍活,但我并不是像那樣沉眠者一樣,直接睡在黑暗里,什么也不做的。”

    即便面對這無數襲來的扭曲憎惡之物,艾伯特依舊不緊不慢地揮砍著,還有閑心與耐薩尼爾交流。

    “我就像一位旁觀者,注視著秩序局的變化。這種感覺很奇妙,見證許多新人入職,又見證許多老員工退休,還看到了一個個改變世界的大事件……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

    耐薩尼爾沒有回應艾伯特的話,煉金矩陣布滿魂疤的他,可沒有艾伯特那樣從容不迫。

    致命的熱能橫掃向四面八方,將那些試圖蠕動、閉合血洞的血肉們,紛紛燒成凝固的焦炭。

    熾熱的鮮血從耐薩尼爾的腳邊淌過,他看到整個那宛如胃壁的墻壁劇烈蠕動了起來,浮現起一個又一個畸形的凸起,隨后一頭頭血肉造物從其中鉆出,嘶吼著沖向他們。

    “我很早就關注過你了,耐薩尼爾,”艾伯特接著說道,“從我角度來講,其實你我應該算是熟人了,從你入職那一天起,我就一直注視著你,親眼見證你成為副局長,乃至走到如今這一步。”

    耐薩尼爾調整了一下呼吸,大吼著回應,“我該說你是一個偷窺狂嗎?”

    聽到這樣的回答,艾伯特哈哈大笑了起來,緊接著,手中的軍刀再次閃爍起致命的弧光,將一頭頭血肉造物劈倒。

    只是這一次艾伯特的動作顯得遲鈍了些許,離開萬眾一者的時間越長,他的衰老的速度越快,更不要說,艾伯特逐漸察覺到了,這些血肉造物正在逐漸變強。

    “偷窺狂嗎?”

    艾伯特喃喃自語著,“其實,我覺得我應該算是一種守望者吧?”

    軍刀再次嵌入血肉造物的體內,艾伯特皺起眉頭,先前還能一舉撕裂的血肉,這一次卻像是砍進了巖石里,動彈不得。

    艾伯特果斷雙手握起軍刀,以太震蕩四溢,以絕對的力量,強行將眼前的血肉造物斬殺。

    尸體破碎倒下,還未完全落地,就被從胃壁上延伸出的觸手卷起,進行消化與回收,流淌的猩紅鮮血里,艾伯特留意到了那么一絲的燦金色。

    滾動的熱浪從艾伯特的身后掠過,耐薩尼爾冒著煉金矩陣熔毀的風險,強行加大了力量的輸出,一舉將數頭靠近的血肉造物燒得灰飛煙滅。

    以太再度蕩起,秘能蓄勢待發,耐薩尼爾大喊道,“我覺得,現在并不是一個懷舊的好時候。”

    “我覺得也是。”

    這次艾伯特認可了耐薩尼爾的想法,緊接著,他又說道,“這些怪物變得越來越強了,就連榮光者的力量斬殺他們都有些吃力了。”

    耐薩尼爾也察覺到了這一情況,他問道,“你覺得這是怎么了?”

    在他問話的同時,轟鳴的爆炸聲從他們的頭頂傳來,萬眾一者仍在奮力掙扎,哪怕此刻的它幾乎已經失去了原本的樣貌,身上擠滿了一個個巨大的肉瘤,幾乎要與王權之柱融為了一體。

    但在萬眾一者之上,那些身影屹立依舊,既不驚慌,也不害怕,就像是在等待著些什么一樣。

    “凝漿之國!”

    艾伯特奮力斬開又一道畸形的身影,大吼道,“那些源源不斷的燦金之魂,正強化著此地的所有血肉,不止是瑟維斯,連帶著王權之柱一并得到了巨大的增幅!”

    溫熱的鮮血飛濺,淋在艾伯特的身上,傳來一陣黏膩的惡心感,但就算艾伯特再怎么潔癖,難以忍受,這種情況下,他都沒時間去處理自己的衛生問題了。

    軍刀反復揮砍,自身的以太無差別地向外溢出,壓制著那些附著在自己身體上的血液,稍有不慎,這些血液就會進入高度活化,變成一簇簇猩紅的肉芽,將自己的身體吞沒。

    “我們不能把瑟維斯與王權之柱,視作兩個東西,”艾伯特跟隨著自己的直覺喊道,“他們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見鬼,你不該和我說這些!”耐薩尼爾紅著眼,燃燒的鐵拳將眼前的血肉造物砸凹,“你應該和伯洛戈講這些!”

    “抱歉,抱歉,果然還是老了啊,反應都遲鈍成這樣了。”

    艾伯特的身影忽然加速,沖到了耐薩尼爾的身旁,軍刀橫斬,卷起一道巨大的半弧,將范圍內的血肉造物們紛紛斬裂。

    傾盡全力的一刀成功在密集的包圍圈中斬出了一片凈土,血肉造物們紛紛倒下,被王權之柱回收,更多的血肉造物則在胃壁之后蠕動,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鉆出來,角落里無數的肉芽狂舞著,這感覺就像被一頭怪物吞咽進了腸胃里……

    感覺上,好像也沒差多少。

    艾伯特抬手搭在耐薩尼爾的肩膀上,他們成功擊退了王權之柱的一輪攻擊,爭取出了些許喘息的機會。

    在血洞之外,諸多的血絲與觸手狂涌襲來,但好在萬眾一者的掩護及時降臨,高濃度的以太在半空中炸裂,巨大的血肉炸裂成一團團的火球,猩紅的血雨下個不停。

    大量的鮮血倒灌了進來,匯聚成猩紅的溪流,艾伯特的目光注視著這道血流,目睹著它淌向血洞的更深處。

    這道血洞完全是由萬眾一者的力量強行開鑿出來的,放眼望去,就像一團巨大的血肉與錯位的建筑混亂地堆砌在了一起,變成一團扭曲憎惡的結合物。

    伴隨著王權之柱深處那起伏的、宛如地震般的心跳聲,這道深邃的血洞還在有規律地收縮著,在其盡頭,伯洛戈與帕爾默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只能隱約地感受到他們的以太反應,以及血肉之下,鮮血狂涌的暗流聲。

    “我有想象過終焉之戰的殘酷,”耐薩尼爾低聲道,“但想象總是追趕不上現實啊。”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就像焦土之怒剛爆發的那一日,我只以為這只是極為普通的一場局部戰爭罷了。”

    艾伯特笑了笑,回憶起了從前,“那一天,我下午還去海邊游泳來的……誰曾想,這場戰爭會持續如此之久,影響如此之廣。”

    耐薩尼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打量著眼前這位傳說中的初代局長,耐薩尼爾可以說是聽著這位初代局長的故事,一路從基層職員干到了副局長。

    明明已經和艾伯特并肩作戰了有段時間了,耐薩尼爾依舊有種不真切的感覺。

    不止如此,眼下的一切都充滿了不真切的感覺。

    短暫的寧靜中,艾伯特突然又說道,“仔細想一想,還真是沉重啊。”

    “怎么了?”

    耐薩尼爾疲憊極了,不止是身體的勞累,精神也是如此,在這空隙的時間里,他的腦海幾乎不會主動思考任何事,而是專注于恢復體力,如同機械一般,等待著下一輪戰斗的開始。

    “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里,都有成千上萬的人死于凝漿之國中……你不覺得很沉重、很壓抑嗎?只要我們能早那么一點解決掉凝漿之國,就能在無形中拯救許多人。”

    艾伯特長長地嘆了口氣,“結果我們就在這閑聊,浪費時間。”

    “其實也算不上浪費時間。”

    艾伯特又補充道,“就算我們沖上去,也只是無意義地送死罷了,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人心情變得更糟糕了。”

    耐薩尼爾眨了眨眼,如今他的注意力只能專注于眼下這些事了,艾伯特所講的,什么成千上萬的人,此刻對他來講,只是一行冷冰冰的數字。

    “我本以為,你會是一個寡言少語、冷淡至極的家伙,”耐薩尼爾努力提起精神,“沒想到你會想這么多,比我預計的要有血有肉多了。”

    “哈哈哈,沒事別想象這種事,”艾伯特露出笑意,“說不定在別的職員眼中,你這位副局長,也被猜成一個這樣的人呢?”

    耐薩尼爾反應了一陣,露出一副難看的笑意。

    忽然,周遭的血肉再一次劇烈蠕動了起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耐薩尼爾明白,休息的時間結束了,一頭一頭血肉造物從胃壁之中鉆了出來,猩紅通透的體表下,隱約能看見它們體內流淌的金色脈絡。

    那是燦金之魂、黃金之血。

    經由凝漿之國的強化,這些血肉造物一個比一個難纏,要不是兩人是榮光者,恐怕早已倒在了這連續的襲殺中。

    戰況再一次變得激烈艱難了起來,耐薩尼爾盡可能地平穩輸出自身的以太,以避免觸發魂疤對煉金矩陣的影響。

    這種情況下,耐薩尼爾光是控制自己的以太,就快占據了全部的注意力,只能完全依靠著下意識的本能去作戰。

    一道道的血痕在耐薩尼爾的體表綻放,他的變得血淋淋的,諸多纖細的肉芽在傷口的邊緣生長,但還未完全爆發,就被滾燙的火焰灼燒成了一塊塊的焦黑。

    耐薩尼爾強忍著痛苦,精神輕微地恍惚了起來,他能戰斗到現在,完全是在憑借著一股子的執念了。

    余光瞥見艾伯特,他也變得傷痕累累了起來,并且在諸多的傷口下,艾伯特變得越發蒼老了,頭發幾乎全部變成了灰白,原本英俊的臉也布滿了皺紋。

    時間在艾伯特的身上飛逝,可他的精神依舊年輕。

    閃爍的軍刀將耐薩尼爾身旁的血肉造物一舉劈碎,艾伯特攙扶起搖搖欲墜的耐薩尼爾,他露出微笑,臉上的皺紋擰在了一起。

    “沒完沒了啊……”

    耐薩尼爾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他察覺到周遭的血肉又一次蠕動了起來,這一次并非是有血肉造物要蜂擁而至,而是王權之柱的血肉化進入了下一個階段。

    兩人所處的這片區域,不再有一絲一毫的磚石、鋼鐵可言,唯有猩紅的血肉永存。

    因此,王權之柱全面控制住了這片區域,大塊大塊的血肉從缺口處增生了出來,連帶著胃壁也迅速膨脹,向著兩人挪移推進過來。

    耐薩尼爾下意識地想要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但他剛抬起腳就硬生生地停了下來。他想起了還在血洞深處的伯洛戈和帕爾默,如果自己離開,他們兩人將無疑成為王權之柱的獵物。

    然而,留在這里也同樣是死路一條,猩紅的血肉已經將他們團團圍住,壓抑的氛圍讓人窒息,仿佛連最后一絲生路都被奪走了。

    “看樣子,獻身的時候到了啊。”

    耐薩尼爾掙脫了艾伯特的攙扶,獨自站直了身體,體內僅存的以太緩緩升騰,將他那破損不堪的煉金矩陣再一次映亮。

    光芒變得越發耀眼之際,煉金矩陣忽然閃滅了幾下,耐薩尼爾升騰的氣勢直接衰弱了下去,整個人也半跪在地上,喘著粗氣,咳出鮮血。

    耐薩尼爾恍惚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眼下的無力后,他暴躁地咒罵著,錘打著地面。

    情緒的失控只持續了數秒鐘,耐薩尼爾抬起頭,略感悲傷地說道,“看起來,這就是我的極限了。”

    耐薩尼爾本想最后一次全力釋放自身的秘能,以那絕對的燃燒與熱量,把自身化作熾熱的烈日,將這片血肉完全燒毀,為伯洛戈與帕爾默的返回打開生路。

    可在這接連的戰斗下,過量的以太令魂疤如同反復破裂愈合的傷口般,進一步地增生,一點點地限制住了耐薩尼爾的力量。

    耐薩尼爾想無視魂疤的限制,冒著自身煉金矩陣熔毀的風險,舍身引爆這一切,可到頭來,他自身儲備的以太量根本不足以支撐這一自殺式攻擊。

    莫大的無力感席卷了耐薩尼爾的身心,他很少會落入這般的困境,即便在秘密戰爭時,也不曾這樣的狼狽過。

    艾伯特伸出手,強行把耐薩尼爾拽了起來,“你可不能死啊,耐薩尼爾,你還沒見證到最后一刻呢?”

    “最后一刻?”耐薩尼爾看了眼不斷收攏的血肉,懷疑道,“還能有什么呢?”

    “自然是新世界、新秩序啊。”

    艾伯特意外地樂觀,直到這種時候了,他居然還笑的出來。

    話音未落,艾伯特向著不斷收攏的缺口斬出一道以太洪流,精純的以太以純粹的能量形式噴發而出,宛如一道無限延伸的光耀之劍。

    耐薩尼爾略感意外地看著艾伯特,他怎么也沒想到,艾伯特戰斗到這種程度了,居然還能有如此充足的以太量,緊接著,一股強大的吸引力自艾伯特的體內迸發,無情地號召著周遭的以太。

    以太虹吸。

    海量的以太重新涌入艾伯特的體內,將煉金矩陣撐出一道道微小的裂隙,裂隙匯聚在了一起,變成一道道橫貫路徑的疤痕。

    “怎么,我沒有提過嗎?”艾伯特再次斬出一道以太洪流,如同熱刀般,剔除著腐肉,“我是本源學派的榮光者,操控以太對我來講,再容易不過了。”

    艾伯特緊接著憑空攥起一把以太刀劍,將一頭試圖靠近的血肉造物一劍貫穿。

    以太的漣漪向著四面八方噴發蔓延,強行壓制住了試圖愈合的血肉們,涌動的輝耀光芒中,艾伯特收斂起了笑意,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耐薩尼爾,你得活下去,就像一部電影需要一位觀眾,我們的史詩,也需要一位見證者。”

    艾伯特提起耐薩尼爾的衣領,硬生生地將這個高大的家伙向著缺口外拖去。在耐薩尼爾的記憶里,這應該還是他第一次這樣被人拖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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