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惠珍的寺廟,乃是南京城赫赫有名的雞鳴寺。 始建于西晉永康元年,已有千年的歷史,是南京最古老的梵剎和皇家寺廟之一,香火一直旺盛不衰。 這里的香眾諸多,而慧珍在寺中的地位很高,畢竟作為皇家寺廟,慧珍也算是最早一批奉天靖難的僧人。 更不必說,在朱棣靖難之前,慧珍就已是高僧了。 因此,當慧珍圓寂的消息傳出,立即有人往鴻臚寺的僧錄司奏報,而姚廣孝等僧人,大為悲痛,數百僧人,前往明堂念了一夜的經。 消息傳至南京城,不少善男信女,便也在次日紛紛涌入寺中。這雞鳴寺里,肅穆非常,只有偶爾傳出的鐘聲和急促的木魚聲響。 來的善男信女越來越多,其中也摻雜了不少好事之人。 因為雞鳴寺歷來的規矩,凡有高僧圓寂,往往會有坐缸的儀式。 不過棲霞那邊,卻有人放出了消息,慧珍圓寂之后,直接火化,燒結舍利。 舍利……在幾乎所有人的眼里,乃是判斷僧人修行成就的標準。 至少在這個時代,便是如此,絕大多數僧人,燒不出舍利,自然是因為段位太低。 普通的和尚,其實也沒有這樣的煩惱,不過……高僧們就不一樣了。 因為高僧不是尋常的僧人,他是寺廟的招牌,若是得道高僧,弟子無數,生前受萬人敬仰,死后卻燒不出舍利,這就讓人有些尷尬了。 可以說,燒舍利乃是每一個高僧在人生落幕階段的一場大考。 歷來百姓們是最現實的,他們只相信實實在在的東西,給你添了這么多香油錢,你這舍利都燒不出,雖然大家不至于魯莽的球迷一樣,跑去來一句RNM,退錢,可心里頭,終究還是有些膈應。 寺里上上下下,有人哀痛,也有人心里沒底,七上八下。 其實最好的處理方式是,想辦法讓慧珍坐缸,過幾年之后,再考慮燒結舍利的事。 可現在的問題是,慧珍是個很有爭議的人,他是被皇家冊封的高僧,只是許多人卻不認可,認為他助紂為虐,這怎么可能是高僧所為呢? 雖說質疑的多是讀書人,和真正的善男信女不是同一個群體,可若是一味的回避,也不是辦法。 再者說了……讀書人的香油錢才多呢! 姚廣孝不得不考慮一下這一塊業務。 姚廣孝念了一夜的經。 到了側殿,卻見張安世一臉興高采烈的樣子,正吩咐著僧人道:“慧珍禪師真是得道高僧,尋常人吃了我那藥,一天便死了,他竟熬了兩日,可見冥冥之中,果然有佛祖庇佑,都快去準備,丘松呢,丘松呢……爐子怎么還沒有運上山?” 姚廣孝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張安世上前道:“姚師傅,你好啊,事不宜遲,我想好了,今日咱們就趕緊把舍利燒出來,免得夜長夢多,伱是曉得的,我很忙,若是陛下知道我又在不務正業,又不知要怎樣罵我了。趕緊的燒了吧,燒完了,大家都自在。” 姚廣孝悲痛地道:“施主……怎么這樣急?” “我能不急嗎?”張安世理直氣壯地道:“來都來了,姚師傅也不希望你的師傅慧珍禪師失望吧。” 姚廣孝露出幾分憂心道:“貧僧還是擔心,若是燒不出,怎么辦?” 他唉聲嘆息,可這不能怪他,實在是這事太玄乎了。 而且對姚廣孝的個人而言,其實他也很擔心,畢竟當初和師傅跟隨朱棣靖難,雖說打著奉天靖難的名義,可傻子都知道,這就是造反,不知造成了多少無辜的生靈喪命。 姚廣孝覺得慧珍就是鏡子中的自己,慧珍若是燒不出舍利,他八成也燒不出,沒有這么多功德,曉得了吧? 張安世子也是看出姚廣孝的不安,便安慰道:“姚師傅放心,有我在呢,今日我算了算,也算是好日子,十月二十九,宜合帳、會親友、納財、除服、裁衣、入殮、成服,你看,宜納財,這不是合著我們要發財嗎?” 姚廣孝:“……” 張安世一臉真摯地看著他道:“難道姚師傅不信我?” “貧僧不打誑語。”姚廣孝道:“當初,貧僧只是想讓你背個黑鍋而已。” 只是背個黑鍋,沒想過信你這個啊,誰曉得你張安世居然這樣認真。 張安世倒是不以為意,道:“沒關系,我習慣了,我姐夫總說我人老實,出門就被人騙,我已習慣了。不過眼下,咱們還是燒舍利要緊,姚師傅……你放心,我包舍利的,不出我賠錢。” 姚廣孝哭笑不得,他這時覺得自己好像引狼入室了。 卻沒有想到張安世居然道:“話又說回來,若是出了舍利呢?” “這……” 張安世道:“出了舍利,以后這寺里的香油錢,咱們得二一添作五,對半分。” 姚廣孝一下子沒忍住,立即繃起臉來,勃然大怒道:“張安世,你竟連佛祖的香油錢……” 張安世連忙道:“這話說的,分明是你們這些和尚的香油錢,非要說佛祖。姚師傅,你聽我一言,我這是包賠的,燒不出……我在棲霞再建一座寺廟給你,比這還要大一倍的……” 姚廣孝真的不希望在自己的師傅圓寂的時候,談這些。 可張安世這般一說,他微微心動,頓了半響,便道:“立字據!” 張安世爽快地捋起袖子道:“好好好,取筆墨。” 姚廣孝顯然對于慧珍禪師的功德沒啥信心。 畢竟……他就是跟著慧珍禪師學的佛法,可以說,他是什么德行,慧珍就是什么德行……這樣也能燒出舍利?這說不通啊! 既然如此,只好再為佛祖修一場功德了,好歹能撈一座寺廟。 寺廟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叫護國寺,或者道衍寺。 當下,二人立了字據。 張安世樂呵呵地道:“既如此,那我可燒了?” “你燒吧,你燒罷。”姚廣孝道:“阿彌陀佛,師傅圓寂時,還割肉喂鷹,不過總算他也做了一樁善事……阿彌陀佛。” 張安世起心動念道:“你說……這舍利也有高下之分嗎?” 姚廣孝眉毛一挑,警惕地道:“施主什么意思?” 張安世道:“我的意思是說……這舍利……” “當然有,舍利有大小,越大,修行越大。” “顏色呢?” “你說的是品相?” “對,品相……” “品相當然也有區分,當然……要看實際情況。” 張安世志得意滿起來:“好,咱們要燒,就燒最好的。” 姚廣孝:“……” 等到張安世出了殿,便見在這殿外,烏壓壓的全是人,僧人們傾巢而出,做著法事,一時之間,香煙繚繞,好不熱鬧。 張安世感受到了這個時代信眾的力量。 心里嘆息一聲,時代嘛,就是如此,人總需要有點精神慰藉。 張安世只好含淚想辦法蹭一點香油錢來,集中資金,去干大事。 丘松的爐子,終于運到了。 十幾輛大車,將火爐子分拆,而后送至后殿進行組裝。 這是一個小高爐,是張安世根據這個時代的情況,改進造出來的,和這個時代的尋常爐子相比,這小高爐的特點是溫度高,能通過催化劑和鼓風囊等作用迅速產生高溫,能大大地提高冶煉的水平。 原本張安世打算弄個鋼鐵作坊,這才折騰出了這么一個小高爐。 只是這小高爐許多地方還未完善,張安世希望能完善一些,大大地提高冶煉水平之后,再進行投產。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