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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半夜突然驚醒。

    只聽到徐皇后均勻的呼吸聲。

    他勐地抬眼，卻是陷入迷茫。

    他好像……夢見了什么。

    和以往總是夢見金戈鐵馬中不同。

    可夢中所見，到底為何物呢？

    他皺了皺眉，竟一時無法回想。

    只是夜半三更，他雖已無心入眠，卻還是沒有起，大概是怕驚醒了身邊的徐皇后，甚至沒有發(fā)出一點(diǎn)的聲響。

    在寢殿里的微光中，他睜眼看著房梁，似乎在努力地會想著什么。

    熬到了清晨的曙光微亮，天邊翻起了魚肚白，那只是自黑暗中破出來的曙光，此時照在了紫禁城琉璃瓦上，折射出一種奇異的光暈。

    這光暈透過了窗，撒入寢殿，令朱棣忍不住閉了閉眼睛，接著便才輕輕和衣趿鞋而起。

    值夜的宦官顯然沒想到陛下會如此早起，此時還蜷在角落里酣睡。

    朱棣沒理他，看了一眼還在睡夢里的徐皇后，便輕輕打開了殿門。

    在這殿門外頭，又是幾個無精打采的值守宦官，他們見了朱棣，立即嚇得面如土色。

    朱棣對此，不以為意，只微微抬頭，看了看天色。

    而后露出了疑竇之色，口里道：「去文樓?！?

    「是?！?

    匆匆來到文樓，朱棣此時清醒了些許，除了眼睛微紅，倒是看不出倦意。

    亦失哈早已聞訊趕來。

    見朱棣還未梳頭，便取了梳子，給朱棣挽了髻，戴上了通天冠。

    這才笑吟吟地道：「陛下，今兒怎的起得這樣早，就匆匆來文樓了。」

    朱棣卻是輕輕皺著眉頭道：「真奇怪，朕做了一個夢?！?

    「不知是什么夢？」

    朱棣又在很努力地回想著，卻最終挑了挑眉道：「想不起來，只是迄今想起，心頭就如同壓著一塊大石。」

    「夢是反的?！挂嗍Ч研Φ溃骸高@一定又是吉星高照，咱們大明要有福了?！?

    「若不是反的呢？」朱棣道：「那朕砍了你的腦袋?！?

    亦失哈的笑臉立即僵住，忙道：「不……不敢……奴婢……」

    朱棣平靜地道：「不會解夢，就休要學(xué)人家東施效顰，不覺得可笑嗎？」

    亦失哈忙道：「是，是，奴婢真是罪該萬死?！?

    朱棣倒沒有繼續(xù)計較，卻是道：「說到解夢，朕倒想起了姚師傅，這幾日姚師傅為何不來見駕？」

    亦失哈道：「奴婢待會兒…叫人去請…」

    朱棣頷首。

    過沒多久，便召了大臣們來覲見。

    楊榮等人，相比于前些日子的惴惴不安，如今心思都定了不少，因?yàn)橐呀?jīng)開春，所以擔(dān)心防患鼠疫耽誤了春耕，因而重心，又開始是勸農(nóng)了。

    朱棣對農(nóng)耕雖沒興趣，卻也是了解的。

    當(dāng)初太祖高皇帝在的時候，朱棣就藩之前，曾有過被派去中都鳳陽讀書、耕田的經(jīng)歷。

    因而朱棣交代一番：「朕聽聞，太平府現(xiàn)在要開始推廣新作物，這事不要急，這種子到了別的地方，未必就能豐收，要讓各縣的百姓，自己開個一畝半畝的地種來試試，教張安世那邊，督促官府不要催逼?！?

    「我大明缺了這么多年的糧，也不缺這一年兩年，還有那鄧健，要請鄧健也不必拘泥在農(nóng)莊之中，要去各縣走走看看，他是行家，許多事，他看過之后，心里才有數(shù)?！?

    楊榮微笑道：「陛下，臣也是這個建議，不過……太平府現(xiàn)在的事，朝廷也不好多管它，管的多了，威國公怕又要抱怨事兒朝廷管，出了事，又要他擔(dān)待。

    」

    朱棣哂然一笑，隨即道：「他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朝廷只驗(yàn)收結(jié)果，插手得多了，到時有了功勞和過錯算誰的？好罷，所有勸農(nóng)的旨意，都繞過太平府和寧國府，這二府的事，就讓他們自個兒決定吧?！?

    大學(xué)士們交換了一個眼色。

    胡廣笑道：「聽寧國府那邊說，他們那邊……開春之后，就已開始主持農(nóng)耕了。農(nóng)乃根本，蹇公主抓這件事，還親自寫了一本《勸農(nóng)書》?！?

    朱棣道：「怎么沒聽那兒鼠疫的情況？」

    胡廣道：「沒有報上來。陛下的旨意是，太平府和寧國府的事不問，他們奏報也好，不奏也成，反正由著他們?nèi)?。?

    金幼孜想了想道：「寧國府畢竟偏僻了一些，不似太平府和應(yīng)天府人口稠密，若是應(yīng)對得當(dāng)，只怕還未過境，這鼠疫便已滅了?！?

    朱棣想了想，便點(diǎn)點(diǎn)頭道：「這倒沒錯，蹇卿向來穩(wěn)重?！?

    朱棣不禁高興起來，于是道：「無論如何，無事就是好事，讓他們較較勁也很好，這對百姓們都有好處?！?

    議了一番，朱棣似想到還有什么事，于是突然抬頭看一眼亦失哈。

    亦失哈站在一旁，心領(lǐng)神會地連忙道：「陛下，姚師傅……不見了?！?

    朱棣皺眉道：「不見了？」

    亦失哈遲疑地道：「姚師傅乃方外之人，可能……可能……」

    亦失哈后頭的話沒有說完，朱棣便嘆道：「他呀，一身的本領(lǐng)，卻每日想著如何明哲保身，終究是瞧不起朕的氣度。不過……讓他仙游幾日吧，到時自會來見朕?！?

    亦失哈道：「是?！?

    …………

    此時，熱鬧的市集里，人流如織，熙熙攘攘。

    此處乃是菜市，棲霞的菜市永遠(yuǎn)都是人滿為患，畢竟在這兒，早已沒了從前的自給自足傳統(tǒng)，上工的人為了趕早，不只是婦人來買一些菜肉，沿街更是各種早食攤子。

    此時日上三竿，人已漸漸稀疏了一些。

    這一個羊湯店的對面，還有人殺雞宰鵝，而兩個和尚，正置身在此。

    姚廣孝穿得很樸素，而坐在對面的老和尚，則顯得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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