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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憂心忡忡，同時也煩心得很，這個時候，他還真需要有人給他出點主意。

    尤其是這個楊榮，往往都有真知灼見，而且行事謹(jǐn)慎穩(wěn)重，是個顧全大局之人。

    隨后，宦官便領(lǐng)著楊榮和胡廣二人覲見。

    朱棣一見他們，滿是憔悴，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

    方才的怒氣，倒是消散了不少。

    “不必行禮，卿家辛苦了。”隨即，朱棣直截了當(dāng)?shù)氐溃骸岸磺浼医鼇頉]有當(dāng)值，想來朝中的事，許多還不知情。”

    朱棣頓了頓，接著道：“南直隸的災(zāi)情，比朕想象中還要嚴(yán)重，原以為只是天旱了一些日子，江南畢竟是水鄉(xiāng)，總有法子解決。可現(xiàn)在各府奏報來的情況，情勢卻十分的危急……來，取南直隸各府的奏疏先給二位卿家看一看。”

    一旁隨侍的宦官便躬身，要去取奏疏。

    楊榮卻是突的道：“陛下，不必看了。”

    此言一出，讓許多人覺得驚詫。

    因為這話若是別人口里說出，其實并不奇怪。

    可楊榮這個人，十分機警和謹(jǐn)慎，極少直截了當(dāng)?shù)剡`逆朱棣。

    朱棣要將奏疏給你看，你卻斷然拒絕，這……還是楊榮嗎？

    朱棣皺眉起來，隱隱有幾分怒氣，于是繼續(xù)凝視著楊榮，道：“楊卿家……何出此言？”

    楊榮道：“陛下了解到的情況是，各府都大規(guī)模的減產(chǎn)，可臣與胡公至太平府，卻發(fā)現(xiàn)情況迥異。如此一來……那么臣就在想……此事，可能并非是天災(zāi)，而是人禍了。”

    這番話，無疑就猶如在這里投下了一枚炸彈，眾人不約而同地身軀一震。

    金幼孜、夏原吉、金忠、金純?nèi)说龋粋€個臉色掠過幾分別樣的神色。

    天災(zāi)是朝廷的責(zé)任，甚至你可以說，這是皇帝的責(zé)任，畢竟從天人感應(yīng)的角度而言，這一定是統(tǒng)治者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而觸怒了上天。

    因而，皇帝要做的，就是捏著鼻子，老老實實地大赦天下，或者是對糧食進行減免，這事也就可以掩飾過去了。

    可若是人禍，則就是具體的人所要承擔(dān)的責(zé)任了。

    這話若是尋常的人口里說出來，可能只是泄憤。

    可若是從文淵閣大學(xué)士的口里說出來，這就可能意味著，一場大獄已在悄然開始了。

    朱棣皺眉道：“難道這天旱……不是實情嗎？”

    朱棣踱了幾步，臉上掩蓋不住的掩護之色，便又道：“南直隸乃天子腳下，不是天涯海角，是不是天旱，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

    楊榮深吸一口氣，他確實很謹(jǐn)慎，此是正在心里組織自己的語言呢。

    而胡廣的心里卻是苦笑，因為他發(fā)現(xiàn)，其實楊榮本可以選擇其他的說辭的，因為同樣一件事實，用不同的說法，給人聽來的感覺完全不同。

    比如說，楊榮完全可以用報喜的方式，來報出太平府所發(fā)生的事。

    而楊榮沒有，他只將太平府發(fā)生的事，當(dāng)做是正常的治理。

    既然是正常的治理，那么其他各府……

    楊公……平日里待人溫和，從不得罪人，可今日……卻好像一柄劍，猛地露出鋒芒，也猶如一只本是溫順的大貓，卻陡然露出了獠牙。霎時間，胡廣才意識到，他竟是一頭猛虎。

    楊榮道：“江南之地，何畏旱情？”

    朱棣道：“卿家的意思是……”

    楊榮平靜地問道：“敢問陛下，各府減產(chǎn)了多少？”

    朱棣道：“嚴(yán)重的乃是淮安府和鳳陽府，減產(chǎn)已至四成以上，其他諸府，也多是減產(chǎn)了兩三成。”

    楊榮直接干脆利落地道：“可是根據(jù)臣在太平府所調(diào)查的情況，太平府卻是增產(chǎn)了七成以上。”

    此言一出，滿殿君臣直接瞠目結(jié)舌了。

    增產(chǎn)七成……還以上。

    卻又聽楊榮接著道：“這還沒有包括新糧的原因，這些新糧也是占用了土地的，可臣為了公允起見，卻只計算了稻會給6米的產(chǎn)量。”

    朱棣以為自己聽錯了。

    連夏原吉也一臉糊涂：“伱說什么，七成？是增產(chǎn)還是減產(chǎn)？”

    “增產(chǎn)。”楊榮提了聲調(diào)，接著斬釘截鐵地道：“同樣是旱災(zāi)，太平府并沒有其他各府減少多少旱情，可為何區(qū)別如此之大？若說北方大旱，河道全數(shù)都干涸，沒有湖泊，這說的過去。可江南之地，四處都是水鄉(xiāng)，江河并未斷流，各處的湖泊雖是縮小，可水卻還是有不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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