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朱棣面色平靜。 他已經(jīng)沒有什么怒火了。 身為帝王而言,與其憤怒,倒不如在此時(shí),思考眼前徐奇這般人的危害以及影響。 所以,徐奇憤怒地為自己辯護(hù),朱棣卻是心如止水,只冷漠地看著徐奇,繼續(xù)一言不發(fā)。 徐奇繼續(xù)著自己的表演,神情甚是悲戚地道:“臣入朝以來,可算是兢兢業(yè)業(yè),頗有官聲,可陛下有沒有想過,臣為何會(huì)走到如今這一步。” 說到此處,徐奇咬牙切齒:“臣忝為布政使,保一方的平安,江西布政使司上下,也算是富庶,百姓們安居樂業(yè)。可此后呢?此后直隸新政,天下動(dòng)蕩,陛下可知,直隸新政之后,人心浮動(dòng)到了何等的地步嗎?” 說到這里,徐奇開始放聲咆哮:“多少人不再思生產(chǎn),生產(chǎn)又有何用,誰曉得有朝一日,朝廷不會(huì)在江西也故技重施,沒收良善百姓的土地?至于其他的百姓,也日漸刁滑,抗租的,退租的,不計(jì)其數(shù)。甚至有人,舍棄租田,攜老扶幼,竟往直隸去。江西各個(gè)府縣,不知多少田地荒蕪,更不知多少人憂心忡忡。” “這些……陛下可知嗎?”徐奇道:“人心浮動(dòng),是要出大事的啊!是以:歷來圣君在世,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所謂圣人之治,即虛其心,實(shí)其腹,弱其志,強(qiáng)其骨也。” “可新政推行,波及天下,百姓刁滑,被利益所趨勢和蒙蔽,不再安心生產(chǎn),人人以爭利為先,人心淪喪竟至于廝,此等有違教化的行徑,天下何有安定之理?” “放眼江西,情勢危急,不知多少鄉(xiāng)間耆老憂心忡忡,來臣這里狀告。臣呢……臣忝為布政使,卻又無可奈何。” “此后陛下又要大興鐵路,那些阿諛奉承之輩,見了陛下好大喜功的心態(tài),巧言令色,以鐵路修建為能。好罷,陛下既要修,臣等為人臣,自然遵照辦理。可臣開修鐵路之后方才得知,原來這鐵路……竟是毒計(jì)。” 徐奇越說越激動(dòng)。 朱棣只是一臉淡漠的樣子。 張安世卻忍不住道:“這又如何是毒計(jì)?” 徐奇立即就道:“因?yàn)殍F路根本無從修起。” 張安世帶著幾分惱怒道:“為何就無從修起?” 徐奇一副底氣十足的樣子道:“要修路,便需沒收士紳土地,若是不沒收,那么購地的費(fèi)用,便是一個(gè)大窟窿,一個(gè)無底洞。這是朝廷以鐵路之名,逼著下臣們?nèi)ヅc民爭利,去掠奪別人的田產(chǎn),去侵害百姓。這是教臣等圣人門下的名教之人,去做豺狼,敢問陛下……朝廷不思保境安民,卻侵奪百姓土地,這……是什么道理?” “前元之時(shí),尚且不至如此侵民,何以到了我大明,華夏衣冠正朔,卻這般視民如草芥一般。” “臣之所為,雖為人臣乃不忠,可于蒼生社稷而言,卻無愧于心。” 徐奇說罷,感動(dòng)得流下了眼淚。 他被自己感動(dòng)了。 人到了這個(gè)時(shí)候,固然是知道自己死罪難逃,可此時(shí)的徐奇,想到自己所做的,乃是天下一等一正義的事,卻也不免為自己所感動(dòng)。 “今日事敗,有死而已。” 他慨然陳詞地接著道:“就請陛下處以極刑。若臣的死,能對陛下有所感觸,使陛下懸崖勒馬,敬畏生民,那么臣萬死,亦無憾也。” 此言道出,隨來的官吏們紛紛落淚,不得不說,徐奇此等進(jìn)士出身之人,確實(shí)是有兩把刷子的,因而眾官,一個(gè)個(gè)甚是觸動(dòng)地道:“愿與徐公同死。” 此前雖是爾虞我詐,彼此勾心斗角,可到了大難臨頭的時(shí)候,似乎……這也是極好的結(jié)果。 朱棣笑了,看向張安世道:“張卿以為如何?” 張安世感覺自己快要給氣吐血了,道:“陛下,這些賊連方孝孺都不如!” 朱棣道:“為何?” 張安世不屑地道:“方孝孺不過是愚蠢,而這些人……純粹是壞!” 簡直壞透了! 徐奇聽罷,勃然大怒,怒目道:“張安世,爾莫聞張湯、來俊臣之事嗎?” 徐奇所說的兩個(gè)人,都是歷史有名的酷吏,可隨后,卻因?yàn)橐鹆斯珣崳聢龆紭O其凄慘。 張安世大笑道:“到了如今,還充什么忠義之臣!口口聲聲是社稷和蒼生,你認(rèn)得幾個(gè)蒼生?你所謂的蒼生,不過是一群口是心非,口里叫著教化,心里卻是男盜女娼之輩。鐵路修不成不說,如今這公債和陛下?lián)馨l(fā)的民脂民膏又去哪里了?是你拿著這些銀子,去滿足那些蒼生的口腹之欲,卻給自己換來清名嗎?” 張安世覺得這些人簡直無恥至極! 徐奇怒道:“胡言亂語!” 朱棣卻道:“清……名……清……名……” 朱棣喃喃念著,若有所思地道:“是啊,朕若是誅殺爾等,依舊還有人念叨這些人的好處,念他為錚錚鐵骨的忠臣,說來豈不可笑?” 徐奇一臉憤憤不平地道:“臣……絕不為名利,只……” 朱棣猛地眼眸一張:“這樣好了,只要將這些吹捧他們的人,一并剪除,那么……就沒有這清名了。” 此言一出,徐奇只覺得遍體生寒,他以為自己聽錯(cuò)了。 朱棣道:“朕思了這么久,方才知曉,原來……問題的癥結(jié)竟在于此。” 說著,朱棣落馬,一步步走近徐奇。 徐奇下意識(shí)地屈膝后退一步。 朱棣慢悠悠地道:“放心,朕現(xiàn)在不會(huì)要伱的命,朕若是現(xiàn)在誅你,豈不便宜了你?” 徐奇:“……” 接著,朱棣神色肅然道:“朕只問你,朕的銀子呢?” 顯然,徐奇無法回答。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