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雖然復眼者已經全數陣亡,但戰場上的忙碌依然從未停歇。 工程艦和醫療艦四處穿梭著打掃戰場,工作包括搶救傷員、收納尸體、修理裝備。 還有不少專業軍人小心翼翼的駕駛戰機與小型戰艦靠近球艦殘骸,利用彈幕炮中和消除從棱形區域持續飄蕩出來的物理毒素。 場景看起來靜謐又忙碌。 戰爭終于結束,人們臉上大多數時候掛著揮之不去的喜意,但每每在從扭曲的金屬中找到戰友破碎的尸體時,又難掩黯然神傷。 一艘大型醫療艦停靠在總指揮艦的旁邊,醫療室中,陳鋒與唐天心二人并排躺在兩臺多功能治療艙內。 陳鋒渾身皮膚開裂,飆出來的血液將治療艙內的營養液染成了粉紅色。 他剛才就沒完成治療,操控星鋒巨像對身體的壓力又極大,并且他正面沖到了球型戰艦前方,完成了一系列風險極高的操作。 單只他用中子巨盾和戰甲頂住球型戰艦的那兩次沖擊時受到的余波,就夠他喝一壺。 后面他將后背裝甲留在原地,操控著龐大的星鋒巨像騰挪逃逸時,巨像足部的類曲率膜結構層與球艦表面發生劇烈膨脹,引起的震蕩更恐怖,換個人早散了架,也就他不但喚醒度高,還有復蘇因子才能撐住。 巨像裝甲受損不小。 此時他的星鋒巨像和銀河戰甲都在醫療艦旁邊,正被數十艘大型工程艦里里外外的快速修復。 陳鋒本人更受了不小的震蕩。 之前是心里關著一口氣,只要還沒死,還能動,他就懶得管。 現在戰爭告一段落,這口氣一松懈下來,全身飆血的他就趕緊跑回來接受治療了。 唐天心比他好不到哪去。 只是兩人的傷勢稍有區別,陳鋒的傷在身上,唐天心的傷則在大腦中。 在這場持續時長剛好半小時的超大規模戰役中,她的大腦每時每刻都得保持極高強度的運轉,既要統攬全局,很多時候還得具體到區域戰場,甚至某些特戰個體。 為了盡可能減少傷亡,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采用精微輻射刺激大腦,提高自己的戰場判斷直覺與腦波傳遞效率,到現在也是暗傷累積,面色灰敗,奄奄一息。 但最讓她痛苦的確不是生理層面的折磨,而是在戰爭終結的那瞬間,她內心油然而生,且不可抑制的罪惡感。 如果將她的心比作一顆真正的心臟,罪惡感便是種在上面的黑色蔓藤。 隨著一份又一份戰損與陣亡報告被送到她眼前,黑色蔓藤在她的心臟上快速生根發芽蔓延生長,掛滿倒刺的根須撕開血肉,往里面鉆去。 根須每一次下探,都會帶來一陣又一陣撕扯的痛楚,所以剛才她與陳鋒同說“結束了”這三個字時,語氣才會有天壤之別。 有那么一瞬間,她很想拔槍自盡,但她又想再見到陳鋒,還念著腹中的女兒,勉強熬住了。 再是到了現在,當陳鋒也躺進旁邊的治療艙里后,那種撕心裂肺的折磨再又稍許減輕了微不足道的一點。 一開始,陳鋒并未意識到她的心態變化,畢竟在以前的時間線中,她比陳鋒本人的意志力或許還更強一點。 陳鋒先是很隨意的和她聊天,講了自己剛才在復眼者的臥室陣列里發現的情報,然后總結道:“以前我們對復眼文明一無所知,別人的戰艦在空中用曲率模式繞個彎,就能讓我產生恐懼到惡心反胃的壓迫感。” “我們又被《世外之歌》玩弄得團團轉。戰士們還沒靠近時就在量子糾纏殺傷下死得不明不白,那時候我覺得簡直像在看靈異恐怖片。尤其是復眼者隔空投放涉粒子炸彈那一手,我都沒辦法給你形容我當時的感覺。那場面既恢弘又恐怖,我手腳哆嗦得發麻。” “但現在嘛,我想明白了。人類的思維承受能力其實很強,人類的大腦在對未知事物產生恐懼的本能反應時,其實還有另一重心理變化。那就是求知欲。恐懼的本質不是讓我們變成被嚇死的倉鼠,而是要點燃我們的求知欲。” “我們越恐懼什么,好奇心越強烈,就越想去探究其背后隱藏的真理,就像魔術師的觀眾,哪怕明知道魔術揭秘會讓表演失去樂趣,可心里還是總想知道這是為什么。” “明白為什么之后,無論是好奇還是恐懼,最后都會變得索然無味,覺得這一切也不過如此。復眼者如今在我眼中就是這樣,和二十六世紀時大滅絕浩劫中被Z菌感染的那些動物沒什么區別。” “說不定復眼者本身就只是個被Z菌感染后,單體繁殖出來的某個類地球行星里的大馬蜂呢?只不過它們誕生得早,宇宙給了它們足夠的時間而已。” 他語氣很輕松。 唐天心則悶悶的點頭,“我剛看了科學執委會的分析報告,你說的這個可能性超過百分之五十。” 陳鋒偏過頭,目光穿過兩層治療艙的透明罩,落在她的側臉上,心頭咯噔一聲,暗呼不妙。 剛才她一直背朝著自己,沒讓自己看到正臉,現在瞧見側臉,就發現不對了。 一小時前的她神采奕奕,眉眼里顧盼生輝,目光堅定,身上透著股高位決策者的強大自信。 短短一小時過去,她卻有些顴骨突出,眼眶深陷。 最重要的,她眼睛里沒了過去的那股銳氣。 “歐青嵐那邊怎么樣?剛才我看研究中心的空間站靠得很近,已經進入敵艦射程范圍內了。” 唐天心搖搖頭,“她沒事,運氣不錯,空間站收集到數據后及時后撤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