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溫神佑說:“神佑已經(jīng)怕過了。” 九鼎之下。 溫神佑跪在地上面向那繪制著山河日月的青銅巨鼎,山字一般的三柱高香升起,他看著那黑云覆蓋在頭頂,雷霆閃爍在云間。 穿透風暴旋轉的云渦,他也同樣看到了搖搖欲墜的香火龍庭,還有暗處行走的各路幽冥鬼神。 那鬼神一個個虎視眈眈地看向了他,發(fā)出駭人的尖嘯,或者張開巨口狂笑。 更有鬼神頭顱探出黑云,大口大口地吞咽著那武朝的氣運功德。 場面駭人驚悚。 若是那溫長興能夠看到,怕是一瞬間就要被嚇得暈厥過去。 他以為自己天命所在,有仙神庇佑無所畏懼,可以肆意地消耗功德。 卻不知道,任何事情都是有代價的。 溫績問溫神佑:“大郎,你可看見了?” 溫神佑點頭稱是:“看見了,溫長興倒行逆施,為鬼神所厭,如今鬼神吞噬朝廷氣運,天命已然不在。” 溫績也點頭:“溫長興以為自己得了天命,以為自己是天子便可無所忌諱,竟然想要以人心以天下來攜裹靈華君,讓靈華君不斷地以神通法術來鞏固他的天下和帝位。” “他以為,有了靈華君在京城,便無人可以動他。” “以為天命暫時歸于他身,云中君有意讓九州在此世重歸于一,他便可以坐享其成。” 說到這里,溫績也忍不住嘲諷道。 “哼,世上哪有這般好事?” “他想要以人心和天下安危來裹挾靈華君,想要從神仙那里拿好處,真的是不知死活。” 溫績說完,也半是感嘆半是驚恐地指著天上的云渦,對著那香火龍庭之內的景象說道。 “神仙知天地輪回,長生久視不知道看過多少王朝興衰。” “他溫長興算得什么,當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此刻拿的每一分,這天地輪回,那四方鬼神最終都要從他身上再拿回來。” “大郎!” “你我都要清清楚楚地記得這一點,天地萬物都是有定數(shù)的,你拿的每一分最終都是要還回去的,你做的每一件事情天地都能夠看到的。” “冥冥之中,吾等的功行過失都早已寫在了那司命之神的竹簡之上,生時脫不得,死時逃不得。” 溫神佑看著那香火龍庭的畫面,也頗有感觸地說道。 “天命是天命,路終歸還是要自己走的。” “他以人心算計天心,以為有天命卻可以坐享其成,卻不知道天命也同樣可以棄他而去。” 想到那溫長興,溫神佑就仿佛看到了那神臺下一場大夢中的自己。 因一念而起,便失了根本。 因一時之欲,便也注定了后半生的凄涼下場。 而溫神佑也似乎看到了,那溫長興也定然因為這一世揮霍殆盡的福氣而帶來的禍殃,當那幽都城中鬼伯身前走一遭的時候,免不得要下那幽冥地獄之中走一遭。 溫績看向了溫神佑,很高興他能有這等感悟。 “但是我等卻不可坐視此等事發(fā)生,事情還尚有轉機,溫長興雖然失了天命,但是只要應對得當,至少不會殃及天下。” “而那溫長興失了天命,天命自然也會尋他人。” “你我爺倆若是能主動前行,焉知不能做那承接天命之人?” 溫神佑:“阿爺說得不錯,兒我也正有此想。” 溫績:“你覺得應當如何?” 溫神佑:“想要承接這九州天命,人間能夠做主的人唯有國師靈華君,我此去京城雖然有些兇險,但是也同樣也是大好時機。” “我此去會拜見靈華君,告訴他我溫氏一族并非都是溫長興和溫兆那等庸庸碌碌之輩,也同樣有心懷萬世,有混一九州天下壯志的人。” 溫績聽完,忍住不大聲說道。 “好好好。” “大郎,你真的是不一樣了。” —— 華京。 碧水苑是皇家林苑,此時此刻拈花僧帶領著弟子不偷不盜不搶三人沿著殿外長廊走過,朝著里面而去。 今日,以一支偏師立下滅巴國社稷剛剛得封云陽王入京了。 清晨時分,天子親自迎云陽王入京,并且在這碧水苑中設宴請群臣一同慶賀這等開疆拓土的喜事。 和尚也同樣受邀前來,列坐其中。 一側可以看到亭臺樓榭、曲折池塘,岸上有秋千,水中有畫舫。 不過和尚此刻卻沒有多少心思看,在和尚看來,這云陽王赴京定然會有大事發(fā)生。 按照天子溫長興的肚量定然是容不下云陽王溫神佑的,只是不知道接下來京城會發(fā)生什么樣的事情。 溫長興奈何不得他和尚,因為和尚就和溫長興不是一個體系的,怎么著也威脅不到溫長興的位置,但是溫神佑可不一樣,他不僅僅能夠威脅到溫長興,而且溫長興也能奈何得了他。 踏入大殿之后,和尚雙手合十。 “善哉善哉!” “希望今日,莫要橫生事端。” 果然,宴上天子便開始對著云陽王溫神佑發(fā)難了。 天子看上去對溫神佑十分親昵,也十分敬重,甚至將溫神佑的坐席安排在了自己身旁,宴席之上還不斷地舉杯請溫神佑共飲。 “云陽王父子可謂是我宗室之中少有的英才,乃父鹿城郡王替朕鎮(zhèn)守一方,能文能武,堪稱是國之柱石。” “就連云陽王,年紀輕輕便能夠提兵以一支偏師滅一國,縱馬入巴宮,滅了那偽朝社稷,勞苦功高。” “按照朕來說,這云陽王還是封得低了。” “可這群臣攔著朕,說云陽王年少,說什么功高難賞。” “朕是那等吝嗇的人么,什么功高難賞。” “對待有功之臣,朕從不吝嗇,有什么朕不能賞的。” “往后,朕可還要多多仰仗云陽王父子呢!” 溫長興一開口,便立刻看到宴上的氣氛變了味道。 什么宗室之中少有的英才,什么功高難賞,什么仰仗云陽王父子。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在說溫神佑父子手握重兵割據(jù)一方,已經(jīng)威脅到了皇權了。 在場之人有些目瞪口呆,不知道天子這是怎么敢的,簡直是赤裸裸的將沖突給擺了上來,絲毫沒有遮掩。 要知道溫神佑在巴蜀還有著舊部,其父云陽王更是鎮(zhèn)守一方手握重兵,這樣毫不遮掩地將沖突激化,等于說是將別人逼到了絕處,就不怕別人狗急跳墻么。 “臣不敢!” 而坐席之上,溫神佑條件反射一般地站起身來,直接跪在地上磕頭。 這宴席,這堂上的天子,這一股沒事找事沖著他來的苗頭。 似乎都似曾相識。 夢中,他便是這般被那北燕天子以一個殿前失儀的理由給打入了大獄之中。 此時此刻,他若是稍有應對不當,或者是露出一點不愿意,怕是就要落下一個囂張跋扈的名頭。 而且他知道,溫長興后面肯定還有著后招等著他呢! 先蓋上一個囂張跋扈的名頭,之后再一步步逼迫他讓步,不讓步便直接將他拿下,此刻溫神佑似乎都能看到溫長興接下來所有的打算。 說實話,溫長興這計策并不高明,甚至低劣的很。 但是,可怕就可怕在它管用。 溫神佑當然知道為什么天子溫長興敢如此發(fā)難,又如此有底氣,將這么低劣的手段玩得團團轉。 國師靈華君是溫長興頭上的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但是此時此刻,也是溫長興最大的護身符。 找到理由一句話把他溫神佑給殺了,那就殺了,完全不用擔心什么后顧之憂。 他阿爺不敢說半個不字,一地手握重兵割據(jù)一方的王侯連個造反的反字都不敢說出來。 而靈華君管的是神鬼陰陽之事,總不能因為這帝王之家的“家事”多說些什么,就算有些不滿,也不好出面。 溫長興就是做著這么個打算,要將那些威脅到他帝位的人一個個清理干凈,收回手上的大權,也讓自己成為他認為的“唯一”的天命所歸之人。 “這溫長興,當真是沒有君王之像!” “實在是個下作無恥的卑鄙小人!” “不知道是哪個給他出的這般奸計,亦或者這溫長興自己想出來的?” 當這樣一個天子不要臉皮,將下作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的時候,反而沒有人能夠奈何得了他了。 不過,溫神佑也看出了溫長興的虛實。 “溫長興在害怕。” 按道理說,溫長興不用這么急地清理其他各地的王侯的,畢竟只要靈華君還在就沒有人能夠威脅到他的帝位。 但是他還是這般急哄哄地要清理其他溫氏王侯,因為他覺得自己的位置還不夠穩(wěn)固,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真龍?zhí)烀奶摀鷳n之下才做出這般姿態(tài)。 然后,這溫神佑將姿態(tài)放得格外地低。 “臣父子哪有什么本事,仰仗的不過皆是陛下的洪福齊天而已。” “若不是陛下迎國師靈華君入京,我朝得仙神庇佑,臣父子如今怕是早已喪命于那穆朝天的鐵騎之下,喪身于那滔天洪水災劫之中。” “我等臣子不過是借著陛下的運勢,順勢而為罷了,陛下天命所在,當混一九州一統(tǒng)天下,巴蜀之地不是臣打下來的,而是天命歸于陛下得來的。” “功在陛下,而不在臣的身上。” 溫長興聽完有些得意,雖然沒能挑出溫神佑的毛病,但是聽溫神佑這么一說天子溫長興的心中還是有些歡喜的。 天子溫長興抓不住溫神佑囂張跋扈的名頭,不過溫神佑這般臣服的姿態(tài),也剛好讓他順勢拿出了另一套發(fā)難的方案。 “云陽王過謙了。” “不論如何,云陽王也是宗室之中少有的良才,朕治理天下靠得是文武百官,也需要爾等這些宗室勛親。” 說到這里,溫長興話語一轉。 “云陽王既然來了,就暫時不要離京了。” “朕初登大寶,身邊實在是沒有什么得用的人,云陽王就留在京城輔佐朕,如何?” 溫神佑跪在地上,早就知道溫長興后面還有后手,果然第二手就要強留他在京城了。 天子溫長興剛說完,還沒有怎么停頓,立刻一副質問的表情看著溫神佑。 “嗯?” “云陽王怎么不說話,可是有什么話不好當著朕的面說出來?” 溫神佑立刻再度叩頭,一副歡喜不得了的模樣,絲毫沒有少年人的血氣。 一副害怕不已,臣服于帝王威嚴之下的獻媚模樣。 “臣這是喜不自勝!” “華京城乃是天闕一般的地方,哪里是云陽那等小地方能比。” “臣入京以后就看花了眼,哪里舍得離去,能夠留在京城常伴陛下左右,實在是臣的福氣,也是臣之所想。”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