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清晨五點，天色還是一片漆黑，唐刀卻已經穿上漿洗得干干凈凈的軍服，站在團部那座小木屋前的那條小路上。

    這是前兩天團部下發的通知，今天所有四行團中人，都必須穿得干干凈凈，軍服破點沒關系，但必須干凈。

    唐刀的身后兩側，站著的是團部其余主官以及團部所屬各處官兵及警衛連全體官兵！

    無論唐刀還是其他所有四行團官兵，右臂上皆戴著白色袖箍，所有官兵排成整整齊齊的兩列，分列于路的兩邊。

    而唐刀的背后，卻是一千余穿著普通服飾、但其中有許多頭纏著白色麻布的百姓。

    他們，都是四行團這次在徐州招募新兵的家屬。

    他們并不需要在這樣近乎漆黑的清晨趕夜路，昨天晚上都被四行團從數里外的小鎮上接到駐地。

    那些家中有戰死士兵的家屬，其實都徹夜未眠，依照著家鄉的風俗為自己的親人守靈。

    因為今天，就是送他們最后一程的時候。

    而更遠處，一隊隊士兵早已排好隊列，沒有班排長大聲的呵斥，士兵們沉默著完成自己的隊列。

    唐刀命令，除去必要警戒，所有官兵，都必須參加這場入靈儀式！

    這也是四行團在數里外那片青山上建好的烈士陵園第一次啟用，入靈的，也不止在這次晉東之戰中犧牲的四行團官兵，那是自成立獨立營以來所有犧牲官兵，往更遠看，甚至還有四行倉庫戰死的士兵。

    他們的遺骸絕大部分都是就地掩埋，少部分有機會攜帶出戰場被焚化成灰盡，一直都被輜重連精心保存著。

    有骨灰的入藏骨灰，沒有骨灰的就用其隨身物品或是衣物，這些都是唐刀曾經強調過的，只要是本營官兵，哪怕是就地掩埋，那也得帶走他的隨身物品并造冊登記，以便日后能有機會交給他的后人，也算是給其親人一點念想。

    為此輜重連特意安排了一個輜重班十五人在做這個工作，四行團歷次戰斗以來數以百計的犧牲官兵的物品衣物都保存的完好無損，哪怕是戰斗最艱苦的時候。

    在很多人看來這是破爛，但在官兵心中，這就是那些已經沉睡于地下的弟兄們留在這世間的最后證明。

    或許有一天，他們也會成為那個小布袋中的一員。

    但沒關系，后來的弟兄會像他們一樣保護著他們留下的痕跡的。

    如果連這都沒有，還有戰場上帶回的泥土，那是沾著他們鮮血的泥土，烈士英靈一定不會走遠的。

    這是一場超過800人的葬禮，沒有人不敢重視，步兵一營、步兵二營、步兵三營、團部幾個直屬連、中隊、還未重新編制的學子連、超過3000人的隊伍，除了腳步聲和呼吸，沒人敢隨意打破這個寧靜的清晨。

    甚至，就連這三天內從黎城遷來的青壯中招募的600新兵，從周邊村鎮招募的400青壯，連軍服都還沒來得及穿的新兵蛋子們，不管是頑劣還是性子毛糙，這會兒都大氣兒不敢多喘一口，像個乖寶寶似的學著那邊的老兵們站好，除了隊伍著實不怎么整齊以外。

    這幾日對他們不是瞪大眼珠子就是厲聲怒斥的老兵班長卻是意外的沒有發飆，就站在他們身邊目光平視前方。

    其實，參與這場盛大入靈儀式的，尚不止家屬和軍人。

    附近十數里村寨的人們早在三天就知道四行團將于這兩天將安葬犧牲官兵，不少人自發的組織起來連夜趕往這里。

    用他們的話說，雖然四行團的兵不是他們的親人，也不是他們村寨的子弟，但他們是為國效命的英雄，為他們送行，是所有中國人的本分。

    因為山高路險，山地又少，太行山地區窮，而大口子洞這里石頭山更是占了大多數，更窮！

    鄉親們沒法帶祖上傳下來的饃和肉來當祭祀品，于是，他們帶來了黃白色的麻布。

    那是用家里的紡車自己彷出來的麻布，每戶出三尺，然后撕扯成好多條！

    來的百姓們就站在去往烈士陵園沿途的山上，將麻布掛滿枝條！

    滿山皆縞素！

    就連黑夜，都擋不住這些滿山飛舞猶如點點雪花的白！

    而山上負責安全保衛的哨兵，就在這滿山縞素中筆直站立著，拼命抑制著眼中閃爍的淚花。

    但這一次，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壯懷激烈。

    如此戰死，當不枉白來此世間一趟。

    。

    。

    。

    。

    。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色漸明。

    山間本就多霧，尤其是在這個春末夏初的時節，已經躍出山頂的紅日被澹澹的薄霧擋住，散發出微微的光，一點兒也不刺眼。

    “報告團座！時間已到，是不是可以讓護送弟兄英靈的弟兄們出發！”做為這次入靈儀式的總協調官，莊師散從遠方一路小跑，向唐刀立正匯報。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