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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們往往也會因此暴露，尤其是在這種巷戰(zhàn)，處處都藏有狙擊手的時刻，那簡直就是去送人頭。

    或許只有依舊固守在廢墟里的中方士兵們清楚，在日軍沒有全面從衡陽城退出之前，這種退卻只是暫時的，用不了太久，他們又回卷土重來。

    假若他們站在日軍的角度，也絕不會輕易放棄眼前唾手可得的陣地，不是攻克目標(biāo)陣地有多重要，而是，他們在這片陣地上流了太多的血，一旦真的退了，那些血就白流了。

    事實上也是如此，第68步兵聯(lián)隊的日軍步兵雖然徹底停止了進攻，但并不代表他們就此放棄，他們依舊牢牢的封鎖著這片街區(qū)，就是困也要困死還在廢墟中藏著的中國軍人。

    這或許也是進攻屢屢受挫的川崎貞貳大佐給親臨前線督戰(zhàn)的橫山勇司令官僅存的回答吧！

    日軍停止進攻，終究是給了廢墟中還活著的中國軍人們喘口氣的機會。

    整整6個日夜，日軍仗著自己兵力多可以輪換進攻，但這里的中國軍人可沒法輪換，所有人只能咬著牙硬撐，像澹臺明鏡這樣戰(zhàn)時被迫晉升為少尉排長的指揮官更是睡眠少得可憐。

    意志堅定如他，也早就到達生理的極限，一坐下就陷入深度睡眠，也就是長期的戰(zhàn)斗讓他始終保持著警惕，哪怕是睡著了，只要有一絲響動，甚至只是一種危險的感覺，都能把他從睡夢中驚醒，并本能的做出躲避反應(yīng)。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日軍停止進攻后的第3個小時了，已經(jīng)睡足一小時暫時恢復(fù)了些許精神的澹臺明鏡心情無比沉重，山子的身子越來越冰冷，氣息越來越弱。

    澹臺明鏡從軍四年，歷經(jīng)大大小小戰(zhàn)斗數(shù)十次，失去過不知多少的戰(zhàn)友，從最開始的痛哭流涕夜不能寐，到最后的沉默送別，他以為自己的心已經(jīng)變得麻木，不會在被死亡嚇倒。

    可是，當(dāng)戰(zhàn)友再度在自己面前倒下，在自己的懷里逐漸失去生機，他的心依然會疼的猶如刀割。

    他不是學(xué)會接受死亡和不恐懼死亡，只是比曾經(jīng)多了些堅韌，他不過是可以強忍著心里的痛，不讓自己的淚流下來罷了。

    正在此時，單兵步話機傳來通訊請求，澹臺明鏡按下通話按鈕，步話機里傳來連長屠運生冷峻低沉的聲音：“明鏡，你們那邊情況如何了？”

    “報告連長，日軍暫時退走了，我請求炮火支援，我要把受傷的弟兄送去野戰(zhàn)醫(yī)院?！卞Ｅ_明鏡低頭看了一眼已經(jīng)昏沉的士兵，眼神里滿是痛楚?！吧阶?，山子恐怕?lián)尾坏酵砩狭恕！?

    山子是今天凌晨受的傷，這名3年兵帶著3名預(yù)備役士兵，用一桿突擊步槍和兩桿沖鋒槍一桿步槍組成的交叉火力，牢牢鎖住了一個日軍步兵小隊向前突破的左翼，殺傷了至少18名日軍。

    喪心病狂的日軍為了對付這個小型游動火力點，竟然調(diào)用了兩門步兵炮在直線距離300米外對其進行直瞄炮擊，3名預(yù)備役士兵當(dāng)場戰(zhàn)死2人，做為火力小組組長的山子也被炮彈彈片擊中數(shù)處，還是那名僥幸躲過炮火的預(yù)備役士兵拼命將其從廢墟中背出，才算是搶了一條命出來。

    只是，山子胸部、腹部以及大腿等至少五處被彈片和飛濺的碎石擊中，尤其是腹部，被生生割開10公分的大口子，腸子都直接暴露出來，極為觸目驚心。

    但真正的致命傷卻在大腿處，動脈血管被擊穿，澹臺明鏡給他扎了止血帶并用了整整5個止血包才算是將洶涌流出鮮血給止住，但山子的血已經(jīng)快流光了，如果不能立即輸血，死亡的概率將是百分百。

    雖然日軍必然會進行炮火封鎖，澹臺明鏡背著山子穿越那條‘死亡走廊’的生存概率也絕不會超過百分之九十，但澹臺明鏡依然想賭一次，不賭的話，他的兄弟連那百分之幾的希望都沒了。

    步話機那邊的屠運生沉默了數(shù)秒鐘，冷峻的聲音再度響起：“好！5分鐘后，你出發(fā)，我會請求團炮兵營全力掩護?！?

    四行團炮兵營的絕大部分火炮已經(jīng)沒法開火了，不是被炸損壞，而是快沒有炮彈了。

    就連冷鋒冷參謀長，也只有調(diào)用4門150重迫的權(quán)限，如果要動用75毫米山炮，必須得唐刀親自批準(zhǔn)。

    每一發(fā)炮彈，都必須用在刀刃上。

    但做為連長的屠運生依舊答應(yīng)了。

    他猶豫的那數(shù)秒，只是擔(dān)憂澹臺明鏡能不能活著穿越那條‘死亡走廊’，而絲毫沒有值不值的考慮。

    因為，四行團從四行營建立之始，就有著‘不拋棄不放棄’的鐵律，別說還活著的兄弟，就是已經(jīng)犧牲的，只要條件允許，就不會讓他孤零零的躺在冰冷的泥土上，讓他日曬雨淋。

    這也是四行團有著遠超普通軍隊凝聚力的核心因素之一！

    哪怕承擔(dān)這個近乎死亡任務(wù)的人是這片陣地上的指揮官、是團長唐刀的小舅子，也沒人會去質(zhì)疑劃不劃得來的問題。

    在戰(zhàn)場上，唯二值得你信任的，只能是戰(zhàn)友和鋼槍！

    澹臺明鏡迅速起身，在另一邊跑來的戰(zhàn)友的幫助下，用繩子將已經(jīng)氣息奄奄的山子牢牢綁在背上，手中提起一桿沖鋒槍，并將指揮權(quán)移交給早就指定的排序第二指揮官。

    這也是四行團的慣例，在每一個獨立戰(zhàn)場，指揮官序列會有五人之多，排列在前的指揮官戰(zhàn)死，順序遞進，進入戰(zhàn)場時，澹臺明鏡是排序第三的指揮官，在戰(zhàn)斗到第3日，他就已經(jīng)是排名第一的指揮官了。

    “轟轟轟！”數(shù)百米外，騰起一片硝煙和隆隆爆炸聲。

    那是熟悉的150重迫和博福斯山炮在開炮對日軍炮兵可能存在的區(qū)域進行試探，也是吸引他們火力，如今的衡陽炮兵已經(jīng)全部龜縮至中央銀行附近，只有在開炮時才會返回地面，平時都是藏在地下坑道中，日軍必定會進行炮擊報復(fù)，這也導(dǎo)致他們的炮擊時間絕不會超過2分鐘。

    已經(jīng)背著山子抵達街區(qū)邊緣的澹臺明鏡深吸一口氣，回頭看向面色慘白的山子：“山子，堅持住，我們走！”

    山子已經(jīng)沒有回答的力氣，只能竭力的咧嘴，露出笑容。

    他也想活著，唯有活下來，才有機會為兄弟們報仇，這也是四行團在新兵連時期就給新兵們灌輸?shù)睦砟?，無論多艱苦多痛苦，努力活著，唯有活著，才有希望。

    澹臺明鏡狂奔！

    背著上百斤的戰(zhàn)友，在那條死亡走廊上狂奔，一直跑了足足60米，沒有想象中的機槍子彈和熾烈炮火。

    因為，遠處負責(zé)觀察的日軍也被這個不要命的中國人給驚住了，在那條唯一能通往外界的通道上，不知鋪滿了多少中國人的血肉。

    哪怕是最勇敢的中國人，也只敢在晚上，乘著照明彈落下的間隙，才敢踏上這條死路和絕路。

    從沒有人，敢在視線良好的白天，從這里通過，別說十幾門火炮集火的炮火能將他輕易撕扯成碎片，就是架在暗處的那6挺重機槍，也可以將他打成馬蜂窩。

    但這個瘋狂的中國人偏偏就這么干了，青天白日的，就在那條通道上狂奔，巨大的反差導(dǎo)致三名日軍觀察手直到五六秒鐘后才反應(yīng)過來：“開火，開火，1號通道上有中國人，干掉他！”

    日軍重機槍手擺正機槍，扣動扳機開始射擊！

    瘋狂的子彈猶如死神的鐮刀，向正在狂奔的澹臺明鏡割去。

    “咚咚咚！”連續(xù)數(shù)發(fā)榴彈就在日軍工事前方爆炸，激起的硝煙和煙霧導(dǎo)致日軍重機槍手視線被遮掩，只能靠著感覺對準(zhǔn)前方掃射，精準(zhǔn)度自然是差了不少。

    那是廢墟中的2排竭盡全力的給自己新任排長的掩護，他們60迫的炮彈早已打空，用的是從擊殺日軍處繳獲的擲彈筒，雖然殺傷力有限，但騷擾那幾個藏在工事里的火力點還是可以的。

    六挺重機槍噴發(fā)出的彈雨，竟然奇跡般地被舍命狂奔的澹臺明鏡給甩在了身后。

    日軍藏在數(shù)百米外的火炮也開始開炮了！

    “轟轟轟！”遍布著彈坑的死亡通道騰起一陣陣濃煙和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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